我真的只是开了一家杂货店

　　“爹爹你又要丢下我吗？”小酒乌溜溜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我，让我不忍心拒绝她跟我一起去。
　　“小孩子不要凑热闹。”太白皱着眉拨拉了一下肩膀上的大花狸，太白不让他们近我的身，四喜就一直缠着太白，看这架势也是要跟着出门。
　　“我、不、是小孩子！”小酒气冲冲地瞪着太白。
　　“嗤，把你房里的漫画书清干净了再说这话吧。”太白估计换了状态，开始和小酒斗起嘴来。
　　“喵嗷嗷嗷”四喜也跟着凑热闹，翻译过来意思大概是“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真是头疼，我看着僵持不下的二人和一屋子随时警惕着以防又去三爷那的小家伙们，又不能真带他们全都去，人家还以为宠物店搬家呢。
　　还是先搞定最简单的——“四喜，你下来，不送你们去三爷那，你们乖乖在家呆着，不准作妖。”上次问阎王借的傀儡人偶一直没还，正好可以用上。
　　“小酒，你想去的话，现在去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我转向还在和太白用眼神厮杀的小酒，她虽然活了很久，心性仍是小孩子，放她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这次只是去挖个东西，应该没什么危险，就当带孩子出去旅游。
　　“奥耶！”小酒欢呼着奔回自己房里去了。
　　“亲爱的，为什么要让一个小鬼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呢？”斗败了的太白开始找我麻烦，真是越来越难搞了。
　　这个状态下的太白总喜欢有意无意的撩拨，我一向秉持能敷衍就敷衍，不能敷衍就忽略的原则，反正等太白恢复正常就可以了。这次我也不想回答，转身进柜台收拾东西，同时试图岔开话题：“你要和我去吗？”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上仙你都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我不跟你去，你想和谁二人世界？”虽然还是调笑的语调，我却听出了危险的味道，抬头看太白的脸色，发现他依旧懒散惬意，危险应该是我的错觉吧。在我没有察觉的地方，他眼神中的嗜血和偏执一闪而过。
　　谢子安那朝都城是长安，我细数一下，帝王似乎都偏爱长安这个名字，现在也的确都在地下“长安”了。找来古地图进行对比，确认谢子安居住过的长安府方位，我头疼要怎么在如今一片车水马龙的都市中去挖掘一把不知道还在不在的刀。
　　“长安？是武朝赵易帝的时候吗？”恢复正常的太白看我在那里对比来对比去，不再研究飞机，凑过来和我一起看地图。
　　“赵易？这个我也知道！爹爹和我讲过，说这个皇帝从小就不爱读书，什么也不学，后来是因为其他兄弟内斗都斗死了，皇子就剩他一人，就被他外祖家护持上位，做了三年傀儡皇帝……”原本埋头看漫画的小酒听到太白的声音就开始插嘴，炫耀般滔滔不绝。
　　太白直接无视了她，用眼神询问我，我偷空给了小酒一个赞许的眼神一边仔细算了一下，谢子安在的那朝皇帝也姓赵，凡间的朝代更替我一向不太在意，只得上网搜了赵易所在朝代的历任皇帝，原来谢小哥追随的皇帝是赵易他爹。
　　“我可以帮你找谢子安的府邸。”太白淡然的口吻听起来胸有成竹。
　　“你去过吗？”我好奇太白怎么会对凡间的地方这么了解。
　　太白停顿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我，“帝湖当时让我去凡间斩杀新生的伪龙，我在长安停留过一阵子。”
　　伪龙？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太白，我打定主意要在太白这挖掘八卦，这是少数我去搜查然而无果的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我遗憾地错过了一个大主顾。
　　我们现在说的龙都是唯一的上古神龙留下的血脉，据闻上古神龙从世界初始便存在了，比造人的母神还要早些。神龙在凶兽肆虐的灾变年代撑起了一方小世界，庇护了部分凡人，这方小世界后来就成了仙界。
　　神龙在最后一次平定兽乱后失去踪迹，在仙界史籍中记载的是神龙耗尽了自己的神力，安息于神山脚下。但这也是仙官为了歌颂神龙编撰的，谁也不知道神龙去哪了，是生是死。
　　神龙唯一留下的是一枚龙蛋。幸存的人们将龙蛋供养在小世界内，千万年过去了，在已经成了仙的凡人们都要对龙蛋失去信心的时候，龙蛋悄无声息地孵化出一条小黑龙——和庞大威武金灿灿的神龙一点都不像——也就是如今的龙的始祖，玄冥龙王。
　　好在小黑龙虽然刚出生时看上去柔弱，长大后也是威风凛凛，继承了神龙的天赋与英勇，平定四海内作乱的妖兽，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玄冥离开了仙界，定居北海。
　　龙族一向人丁不兴，但每一条龙与生俱来的神力都让人眼红甚至嫉妒，也不知是谁那么天才，创造了一套伪龙的理论，异想天开地想占据龙的力量，可以将自己改造为龙。这套邪说在世间传得纷纷扬扬却从没有人真去试过，谁敢真的去撩龙须呢。
　　当我听说真的有人成功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可能。伪龙传说中，首先需要龙的精血和鳞种，将一个人的全身血液用龙的精血替换，然后种上鳞种，等鳞种扎根生长了，就可以化龙。且不说能取到那些东西的人完全拥有了超过龙的力量，没有必要成为龙，仅是鳞种，就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龙生下来并没有逆鳞，要等到一百岁头上，从他喉下三寸的骨头里，长出米粒大小的鳞种，一年只长一毫。何为一毫？孙猴子毫毛的粗细，便是一毫。
　　鳞种渐渐舒展开，扎进肉里，像花木天性向阳，它会透过血、透过肉，要去见见阳光。等到透出来了，才是苦痛真正开始的时候，鳞种一直在长，伤口在龙强大的自愈能力下愈合又被挣开，没有一刻安宁。
　　伤口初时很小，但位置敏感，痛得厉害，随后越来越大，痛楚也不会少半分，直至完全长成一天。
　　但这还不是结束，鳞种扎在骨头里，嵌在肉里，每个动作都会牵动。饶是心性坚定的龙族，也有龙撕扯着那日夜不宁的痛处，死在自己的利爪下的。
　　活下来的，才算成了真龙，会飞的龙。
　　我一向对伪龙理论嗤之以鼻，没想到真有人成功了，还没等我找到传闻中成功的伪龙，就又听人说伪龙不见了，有人说他被召上仙界成了真龙，也有人说目睹伪龙化作一片烟雾消散了，还有人说伪龙被皇帝抓走囚禁在皇家陵墓，众口芸芸。
　　我当时已经开始做卖消息的生意，不少人找我买伪龙的消息，然而我手上没有一丝有用的消息，我只能确定真的有人成功了，至于他的下落，却无人知晓。我去过那人的居所，那里却已被夷为平地，什么都没有留下，我只能抱憾而归。
　　做不了生意也就罢了，我还因此事好生受了生命威胁，伪龙消失的消息传出没多久，有个高大的男人找上了我。我知道他是仙，然而我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他却不相信，一度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毕竟只是一只小妖怪，再一次体会了弱肉强食的真理。
　　百口莫辩下我只能带他去看了把那人被夷为平地的居所，他恨恨地挥袖将那块地变成了一个大湖后腾云离开了，我才意识到他不是寻常仙人，但万万没想到他是当时的西海龙太子，因为幼子被残忍杀害所以在四处寻那人，听闻我这里消息灵通就找上门来。
　　错失了和西海龙太子搞好关系的机会，我一直对伪龙的事耿耿于怀，想不到今日元凶送上门来，我一定要问个究竟。
　　“真有人把自己变成了龙？”很久没有燃起的好奇之火来势汹汹，想到自己当年被西海龙太子欺负成那样就不由觉得憋屈。
　　“嗯，不能完全算吧。”太白看上去不是很想回答我的问题，看了眼时间，催促我可以登机了，我却没那么轻易放弃，还想接着追问，却发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太白又变成了带着一抹邪笑的模样，我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问。却被他一手搂了肩，声音轻快地说：“亲爱的，快上飞机吧，我从未坐过这样的呢……”
　　我打了个机灵，旁边坐着的大妈都开始眼神怪异地看我们了，我不敢多作停留，拉上小酒去办理登机。
　　很快上了飞机太白又恢复了正常，鉴于在飞机上我不想吵到他人只能放弃那个问题，看着太白看着窗外的侧脸，我疑惑地想，这次太白切换状态的时间好像特别短，是我的错觉吗？
　　到达古长安所在时已经日暮，城市辉煌的灯火让站在街头的我一时有些彷徨，很久没有出来了，这种陌生的感觉，好像我一下子从千百年前穿越到现在，明明我都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
　　模糊的古地图只能帮我到这了，我转头看眼神淡漠地看着车流来往的太白，希望他真的能帮我找到谢子安府邸所在地。
　　“凡间，真的变了很多。”太白扭头对我说了一句，似乎也在感慨这种岁月变迁。我心里一动，接了一句：“人性，是不会变的。”太白闻言回头凝视我，忽然柔和地笑了一下，我从未见他如此笑过，直到小酒拉我的衣袖才回过神。
　　一瞬间，周边的事物景色开始变化，从我们脚下所站的土地，到身边的建筑、行人。现代化的景色开始淡去，以我们为圆心，古长安的画面一一彰显，车水马龙的街道被宁静宜居的院落代替；匆匆走过的行人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行走匆忙而不失稳重的素装仆人；辉煌灯火依次熄灭，仅有隐约的温暖火光透着纸窗落在夜里。
　　我讶异地看已经换了一身蓝衣长靴的太白，难道他用了时光回溯？这个我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术法，他就那么轻易地用出来了？
　　“不是回溯，”太白转身，眼神戏谑，“一件法器而已，保留了当时长安的景象。”
　　“长安有什么让你这么留恋？”问完我就后悔了，太白不是会和我分享往事的人。
　　出乎意料的，太白却回答了，“有一个人，我很想他。”一瞬间我有点分不清现在太白是在哪个状态下。
　　让太白很怀念的人？我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但太白无论我再怎么挑起话题都不接话了，我只能先放下八卦，做正经事。
　　细看之下，庭院有点熟悉，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话还未完，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知如何言语。
　　【游记：十二日，伪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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