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影隐相随

　　下午，咖啡馆。诺薇坐在那张为罗伊保留的桌子前，等待着。
　　罗伊刚进咖啡馆，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当他像以往那样，朝那张靠窗的角落里的位子走去，到了那儿才发现诺薇正坐着，罗伊对诺薇突如其来的出现感到吃惊，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没等罗伊开口，诺薇便心急如焚地对他说。
　　“什么坏消息？”罗伊问道。
　　“莫莉，她谈恋爱了，她为了男友居然连放寒假也不回家了。”诺薇郑重其事地说，“我没有开玩笑，这是真的。”
　　“是吗？这就是你说的坏消息？”罗伊抓了抓鼻子，偷偷地笑了。
　　“我的父母也知道这件事，但他们老糊涂了，居然没有阻止莫莉，还积极赞成，这真让我感到生气。”诺薇张大着眼睛说。
　　“别阻止莫莉，”罗伊愉快地说，“我觉得这样很好。”
　　“你也赞成莫莉这样？你是不是也糊涂了？难道你一点儿都不难过吗？”诺薇看到罗伊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感到不可思议，“你的梦想快要化成泡影了，你难道不应该想方设法地去挽留住莫莉的心吗？”
　　“怎么挽留？莫莉的心从来没有属于过我。她得到了幸福，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再说，我的心……”罗伊很想接下去能够向诺薇说得再清楚一些，但诺薇马上插话。
　　“我想是因为莫莉还没有弄清楚整件事情，我必须要让她清醒过来。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会找借口出门，然后去你家找你，网上视频，我要和她好好地聊一聊。”诺薇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罗伊连忙对她说：
　　“诺薇，我……”
　　“对了，这事儿你得保密，别让我的父母掺和进来。”
　　诺薇转身就离开了。
　　罗伊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究竟要不要对你说呢？”

　　晚上，罗伊的家。
　　罗伊正在桌子上操作着电脑，诺薇魂不守舍地在窗台前走来走去，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忐忑不安地说道：
　　“这雨下个没完，什么时候才能停？”
　　罗伊手提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莫莉。
　　“莫莉上线了。”
　　诺薇走了过来，对视频画面上的莫莉说：
　　“莫莉，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必须要让你明白某些事情。”
　　“诺薇，有什么急事吗？”莫莉问。
　　“你知道罗伊吗？苗苗基金会，你寄给他的卡片，卡片上的卡门女孩……”诺薇说。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莫莉说。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罗伊等了你十三年，为的是什么？他搬来紫葫芦，特意来找你，为的是什么？你知道那张卡片对他有多么的重要嘛，还有……”诺薇说。
　　“诺薇，你究竟想说什么？”莫莉问。
　　“莫莉，罗伊他爱你。”诺薇说。
　　在一旁的罗伊再也不想保持沉默了。
　　“莫莉，不要相信诺薇的话，不是这样的。”罗伊对视频中的莫莉说。
　　“罗伊，你想清楚了没有？如果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会后悔的。”诺薇愤怒地看着罗伊。
　　“诺薇，我想清楚了。如果我再不告诉你我爱你，我会后悔的。”罗伊目不转睛地看着诺薇。
　　“你说什么？”诺薇不确定她听到的话。
　　“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罗伊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响亮，让诺薇清清楚楚地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罗伊爱她。
　　诺薇惊呆了。
　　“莫莉，他说的不是真的。”诺薇对视频中的莫莉说。
　　“诺薇，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毫不犹豫地爱上了你。即使事情的真相全部摆在我面前，也阻止不了我对你的爱，我始终在一如既往地爱着你。难道，诺薇，你不爱我吗？”罗伊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诺薇，而诺薇没有看着他。
　　诺薇沉默了。
　　而视频中的莫莉露出了笑容，她要为诺薇打打气。
　　“诺薇，勇敢地去爱吧，你也爱罗伊，对吗？”
　　“莫莉，我真的很抱歉，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对不起。”诺薇看着她，感到很难过。
　　“不，诺薇，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离开了家，要你独自承担这一切，对你不公平。”莫莉摇了摇头，说。
　　“莫莉，……”诺薇说。
　　“诺薇，不要打岔。我记得小时候你的成绩总是比我好，而我却读上了研究生。如果我们换一换现在的处境，你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还能遇上欧阳老师，邂逅一段浪漫的爱情，是我把属于你的东西夺走了。”莫莉对诺薇抱着深深的歉意。
　　“莫莉，这是两回事儿。我不可能喜欢欧阳老师的。”诺薇觉得莫莉的假设不靠谱。
　　“我也不可能喜欢罗伊，”莫莉立刻说，“同样如此。”
　　诺薇低下了头，长时间没有说话。莫莉也没有说话。
　　罗伊轻轻地握住了诺薇的手，但诺薇挣脱了。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我的生活变得无可救药地一团糟。我们为什么要在人海茫茫中相遇呢？是的，在我最措手不及的时候，你恰合时宜地出现了，我觉得你只是被风吹落的羽毛，停下一小会儿，继续向远处飘去。第二次见面突如其来，我深感意外，我没有想到幸运女神会如此眷顾一个普通的女孩，这简直让我受宠若惊。从此，我的人生每天都在被你改写着，喜怒哀乐，变幻无常，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干着一些傻头傻脑的事。”
　　“我也这样。”罗伊深有感触地说。
　　“不，你不一样，你至少知道公开秘密的最佳时机，在此之前，深藏不漏，守口如瓶，而我呢，还蒙在鼓里，还在为你所作的一切感动不已。23岁的生日，你给了我一个难以忘却的惊喜，是的，难以忘却的。在我感到最温暖的时候，你却用最寒冷的故事牢牢地封住了我的心，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感受不到什么是快乐，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是的，连我的灵魂也被那些玫瑰花带走了。在回家的路上，当酒鬼砸碎酒瓶子的那一刻，我惊醒了。瓶子碎了，我的心也碎了，瓶子没有流血，而我的心却在流血。我的心还能坚强地忍受这翻来覆去的伤痛吗？我不知道；我还能若无其事地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恶梦吗？我不知道；我还能承受住生命的重量，违抗这命运的安排吗？我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我剩下的只有逃避的权力了，难道你连这可怜的仅有的权利也要无情地剥夺吗？”
　　诺薇哭了，夺门而出，奔驰在风雨交加的黑夜中。

　　几天来，咖啡馆那张靠窗的角落里的桌子，始终是空荡荡的，不见它主人的身影。

　　几天来，罗伊没有踏出家门半步，他愁眉紧锁地思考着，反反复复地思考，废寝忘食地思考。
　　他坐着，站着，他走着，躺着。
　　他抬头，低头，他摇头，点头。
　　他侧身，俯身，他转身，弯身
　　黑夜和白天对他而言，没有分别。
　　时钟走了和停了对他而言，没有分别。
　　因为他在一个没有时空的世界里，沉思着。

　　几天来，诺薇一直躺在卧室的床上，她病了。
　　妈妈问诺薇：“你发热咳嗽已经好几天了，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诺薇回答：“不用了，只是普通的感冒，我服用了药水、药片，过几天就会好的。”
　　但是，她的病毕竟不见好转。
　　她睡了，醒了，睡着了，又醒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的时间长，还是睡着的时间长，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不分昼夜地。

　　诺薇醒了，她的药水、药片都放在了书桌上。
　　她起身，咳嗽着，缓慢地来到了书桌前，无力地坐在位子上。不经意间，诺薇看到了书桌上的那张书签，她曾经在书签上写过：
　　伟大与渺小 /高尚与低下 /神圣与卑微 /仅仅一步之遥
　　现在，当她重温这些字，记忆犹新。于是，拿起了笔，颤颤巍巍地继续写道：
　　爱与恨 /也是如此

　　当诺薇拿起药盒的时候，看到了纸盒上打印过的保质期，某年某月某日。
　　她又拿起了刚才的那支笔，将保质期上的某月某日改写成了：5月20日。
　　5•20——我爱你。
　　她放下了笔，咳嗽得越来越厉害，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诺薇的头倒在了书桌上，纸盒子还在她的手上。
　　但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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