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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归尘,土归土
一
又回想起了,那个无端的梦。
梦中出现的是那些光影斑驳的墓碑一样的剑,还有那片悲凉死寂宛如铸剑炉般的荒漠。地平线上是如同兽脊一般熊熊燃烧的火焰。
国王十字车站的月台上,卫宫士郎和远坂凛快步穿过熙嚷的人群。
用洁白绸缎包成的包裹里面,时不时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走了。”
“路上小心。”
简单的告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舍。
“以后我不在的日子里,也要加油啊。”
“你不在,麻烦事少了很多呢。”凛抬起头,用手指轻柔地点着他的鼻尖。
凛闭上眼睛,淡紫色晚霞的光芒,投射在她的脸上。
“你,还会回来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
“那我就等你,等到你得到最终的答案的那一天。”
……
二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全世界的主……”
他听到有人在吟哦这样的经文。驼铃悠长的声音,在沙漠中回荡。
“这里,离最近的城市还有多远?”
诵经的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手比划着,不知所云。
“对不起,我听不懂。”
“……!”
同样的手势和语气,那个人说完之后,转身欲走。
“对不起!”他鞠了一躬,用尽可能标准的英语说道,“我只是想问……”
“你没有认真听,当然听不懂。”
“我……”
他听到的,是一句字正腔圆的日本语。
“上来吧。”那个人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看见自己苍白色的斗篷,在沙漠的狂风中鼓舞。
“当真主的援助和胜利降临,
而你看见众人成群结队地崇奉真主的宗教时
你应该赞颂你的主超绝万物……”
他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那个人侧卧在沙丘上,已经死了。黑色的长袍凌乱的披在身上,嘴唇是干裂的惨白。他的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一卷揉皱了的古兰经。
天边的秃鹫,盘旋在他和尸体的上空。
他一声不响地取下腰间的弓箭,朝着它们飞来的方向,拉响了弓弦。
于是荒凉的沙丘上,毫无预兆地多出了一柄矗立着的银白色十字剑。驼铃声被狂风撕扯成碎片,然后消散在炙热的空气中。
“呵。”
那个人带他走的这段道路,有他曾经留下过的不太清晰的脚印。也就是说,他还在这条路上徘徊,没有走出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带了指南针和地图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他?”
连续几天的滴水未进,他终于倒下了。
他看到远处的海市蜃楼,那是一条碧蓝色的贯穿整座绿洲的河流。河流的清澈,让他想起了她的眼睛。
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却又着了魔一般地相信,他还有希望。
“投影……开……始……”
几丝冰蓝色的星尘在他的指尖绕转,但很快又熄灭。他努力回忆着自己见过的所有的宝具,却无法在脑海里描绘出任何宝具的形状。甚至多年前,那柄烙印在他灵魂上的誓约胜利之剑,也在记忆碎片中变得模糊不清。
他苦笑。
他终于明白了,如果不是父亲把誓约胜利之剑的剑鞘植入他的体内,他可能就会在库丘林的追杀下,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死去。他终于明白了,如果不是未来的自己将投影魔术传授给他,他可能就会在吉尔伽美什的宝具投掷下,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死去。
他是赝品。
“不……我怎么可以死。”
“老爸的愿望……正义的……伙伴的愿望还没有完成。”
“投……影……开始!”
他感觉自己的胸腔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强烈的疼痛,让他根本动不了。
手里是金属的冰凉触觉。
“呃啊——!”
他大声哭喊着,但没有人听见。沙漠像贪婪的吞噬者,把所有的声音和气息都揽入它的怀抱,然后塞进无人知晓的深渊。
“混蛋——!”
他破口大骂着,但没有人听见。天空像冷酷的独裁者,把所有的悲怨和瞋恚都随意揉成一团,然后丢到地平线的另一边。
喉咙中是甜腻的血腥。他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
“心脏的意义,来自于鲜血的洗礼。”
他无力的笑了。
“她,还在等我回去。”
……
“投影开始……”
他终于握住了剑。
然后,摇摇晃晃的撑起身体。尽管这具身躯还在剧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咳啊……”
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酣畅淋漓。
三
他用手中的剑当作拐杖,硬撑着翻过了最大的一座沙丘。
这期间,他看到许多诵经的人们,衣衫褴褛的难民,甚至是风烛残年的老人,都在向与他的足迹相反的方向走去。
“别……往那边走……那边是……地狱……”
他每看到一个人,不管语言是否相通,都会这样告诫一句。但不约而同的是,那些人也会以同样的话告诫他。
“别……往那边走……那边是……地狱……”
“那边不是城市么。”
“那边是地狱。”
他没有听人们的告诫,人们也没有听他的告诫。
“难道你们宁愿在沙漠中渴死,也要离开自己的家园么?!”
他不知道城市中发生了什么。城市边缘的绿洲,远远看去,呈现诡异的墨绿色。
城市里只剩下一群孩子和许多面带愁容的妇女,还有穿着厚厚白色防护服的分不清性别的工作者。
城市道路两旁枯死的行道树张牙舞爪,脏兮兮的流浪狗死在一处水洼旁边。巨大写字楼下的商铺洞开着,里面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公路上胡乱挤着几辆撞在一起的汽车。
滚滚的黑烟从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升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在燃烧着。
他全部都明白了。这座城市中建有的核电站,因炉心融解而爆炸。
“可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妇女和儿童啊。”
他顺手抓过一件防护服,向那座似乎是核电站的巨大建筑飞奔而去。
“再快一点……”
“蠢货!你的防护服等级不够啊……!会被辐射致死的……!”
他也许听见了那些工作者的呐喊。但是,这些嘈杂没有让他放慢脚步。
他也许感觉不到放射线的存在。但是,高温的环境让他感到不适。
“基本骨架,奠定……构成材质,补强……”
“强化。”
一阵炽热的火焰。他穿了过去。皮肤开始变得漆黑。
“投影……开始。”
他举起手中的斧剑,用尽全身的力气清除掉堵在核电站“主机组控制室”门口的障碍物。控制室昏暗的灯光在他眼前闪过。他无暇去顾及仪表上显示的数字,只是一心往那个存放着反应堆的狭小空间狂奔而去。他多么希望能够看到,核反应堆发生核反应时释放出的那种淡蓝色的美丽荧光。
“已经到了极限了。”……
他看见一抹似乎是来自核燃料的淡蓝色光芒。那淡蓝色的炉心周围,闪动着淡蓝色的光焰。他伏在控制室工作台的栏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
“我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就已经死了。”
他的泪,被控制室里的高温蒸干。
“救……”
他的头很痛。根本无法思考。他想不出任何对策。
“强化。”
他的皮肤上,骤然亮起了无数冰蓝色的刻纹,从肩胛一直延伸到指尖。
受到放射线照射而松散下来的肌肉,正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恢复着先前的形状。他身体的运动机能还没有完全丧失,即使炉心中汹涌而出的放射线还在摧残着他的身躯。
轰!
在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前,他看到宛若幽灵般的淡蓝色荧光熄灭了。
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锋利碎片扎进了他的脸颊和手臂。一缕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额头上缓缓流下。
“我要死了。”
淡蓝色的荧光还没有熄灭。他使劲揉揉眼睛。
暗红色的钢铁支架上,分明浮动着一颗淡蓝色的恒星。恒星的周围是美丽的淡蓝色光环。他伸出手,往左边的手臂上摸去。滚烫的液体和甜腥,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在意识消散之前,看到了投射在地上的淡蓝色光斑。
许多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淡蓝色丝状物,慢慢地爬上他的身躯。左边几乎要断掉的手臂,也不那么痛了。
他的身躯,被这些密密麻麻的淡蓝色丝状物缠绕着。暗红色钢铁支架上的淡蓝色恒星,变成了无形的力量漩涡。强大的吸力,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我们只崇拜你,真主
只求你佑助
求你引导我们走上正路
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误者的路……”
他恍惚中听到了诵经的声音。是妇女、儿童、核电站工作者们诵经的声音。
“诵经有什么用处呢。能减轻痛苦吗。”
他睁开眼,红色的荒野上,是无数剑的墓碑。
“你,想救这附近五百人的命吗?”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如果可以,我会让他们全都活下来。”
“全部活下来?”那个声音发出一声怪笑,“无论历史如何演变,那五百个人终究要死在这场灾难中。”
“救救他们……”
“你是在求我么?”
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然后点了点头。
“这真是一份罪恶的契约啊。”那个声音说道。“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你被照射的身体大概可以再支撑两年,然后痛苦的死去。”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久违的欣慰。
“我答应你。”他对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说道。
“那么,祝你好运。”
四
他戴着白色的头巾,背着炭黑色的弓,厚重的靴子踏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沉而闷的响声。
他知道,周围的宁静不过是停火过后的死寂。这里早已被战火夷为平地。不远处一辆略显破旧的军车旁,站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战斗很快就要再次开始了。他想。
那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不过是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罢了。战争迫使他们过早的告别了自己的童年时代。有些孩子的头上还戴着黑色的头巾,应该是刚刚经历了失去父兄的痛苦。
“你的枪,很重呢。”
他对一个背着狙击步枪的女孩子说道。女孩子美丽的黑色长发束在黑色的头巾里,清澈的双眸中闪动着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忧郁。
“比起祖国,我肩上的重担算不了什么。”
“你是为了祖国而战?”
“也为了我的父亲而战。”
“……”
“乖。”
他一声不响地举起弓,坚定而悲伤地拉开了弓弦。
“别了。”
淡蓝色的箭芒带着锋利的气流呼啸而去,许久才传来刺耳的尖厉爆炸声。
他的心在流泪。
如果他不在战斗打响之前杀死这些孩子,那这些孩子就会在战斗中承受更大的痛苦。
他瘫坐在一棵巨大的树下。树已经只剩下了焦黑的躯干,残缺的树枝在如血的夕阳里弯曲着诡异的形状。
他又听见了秃鹫不祥的啼鸣。
五
战争。
他的皮肤,由于魔术反冲的缘故,变成了古铜一般的颜色。没人能够认出他到底是谁。人们只知道他的武器是炭黑色的弓,至于他的来历,早已被人们忘却。
他用投影出的宝剑炸毁了武装持枪集团在南美森林里埋藏着的大量贫铀弹。战争变成了屠杀,他用自己的弓箭,为每一个参与战争的人都铸造了钢铁的墓碑。
他显化在冒着滚滚黑烟的楼顶上,在汽车炸弹还未开到人员密集区时,就用狙击的方式结果了它的罪恶。汽车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油田里爆炸,他静静的看着这巨大的焰火在黑夜的沙漠中绽放。
他走进一家废弃的战地医院,医生和护士早已逃离这里,原本宽敞的医院大厅,到处是淋漓的鲜血和腐烂的尸体。他强忍着刺鼻的血腥和腐臭,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每一个人都死在了他的剑下。这样,黑死病就不会扩散到其他的城镇。
他亲眼看见一颗熊熊燃烧的炸弹落在不远处的小村落里,把那里变成了一片焦土。大火昼夜不灭,他披着被烧焦了的苍白斗篷冲进火海,寻找着生命的迹象。
“救救我……”
他感觉到有人抱住了他的腿。被倒塌房屋掩埋了半个身子的幸存者,正用充满着求生渴望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腿,能动么?”
“断了……”
“哦,这样啊。”
他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柄漆黑色的短刀。
“你忍着点,一会就不痛了。”
他走近几步,缓缓地举起那柄短刀,迅猛而凶狠地刺入了幸存者的胸膛。
六
法官用手拨弄着头上的假发,犀利的小眼睛盯着他英俊狂放的面孔。
“现在我宣布法庭宣判结果。据《联合国宪章》的相关条文,恐怖分子卫宫的行为可定性为战争罪和反人道罪。经审判机构商议后决定,判处卫宫绞刑,立即执行。”
他被国际军事法庭逮捕了。
他被警察押解着走出法庭时,心里只有遗憾。
他与阿赖耶缔结的契约,将在他死后生效。
什么是正义的伙伴?
他曾不止一次地向自己寻求过答案。
他杀死了数不清的恐怖分子,却被诬陷为恐怖分子。
他杀死了数不清的无药可救的病毒携带者,却被别人视作反人道。
他杀死了数不清的妄图发动非正义战争的战争罪犯,却被定性为“真正的战争罪犯”。
“这个世界,真是可笑。”他想。
粗糙的麻绳勒紧了他的脖子。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被阿赖耶吞噬。一条红宝石吊坠从他紧握的手中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还会回来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
“‘那我就等你,等到你得到最终的答案的那一天。’”
……
“我再也回不去了。凛。”
他闭上眼睛,任凭浊泪在他的脸上肆意流淌。
“我已经得到了答案,却真的没办法告诉你。”
“‘答案是什么呢?’”
七
他感到了她的气息。
可惜,她想要召唤的不是他。
他握紧了红宝石吊坠,再次闭上双眼。剧烈的魔力波动鼓舞起血红的圣骸布长袍。
他把天花板砸了一个大坑。
他看着身边的瓦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又,搞砸了。”
这座宅邸的主人,站在他的面前。
女孩子乌黑的头发,用两个蝴蝶结扎成了长长的双马尾。
“搞砸了的事也没办法……反省吧。”
“那么,你是什么人?”他问。“这可是衰透了。”
“——确认一下,你是我的从者,没错吧。”
“那是我要问的啊。你是我的主人吗。这么粗鲁的召唤我还是第一次呢。老实说不太能搞清楚状况。”
……
“咳咳,你不是Saber吗?”
“我……我没有拿剑。我想我应该是……嗯……Archer。”
……
“我,是远坂凛。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那就凛。……啊啊,这个声音跟你其实很相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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