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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颜故
50
塔顶。
当阳飏再次看见鱼玮的那一刻，他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仿佛还在梦中。
多少年了，族外天崩地裂，人间君王改朝换代。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与她再见。两人分离的时间已经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得多了。
他也尝试过移步换景，然而无论是凤雪佩还是别的谁，他都难以提起半分的兴致。
看样子是灵鱼族举族被俘，但事实却是，他的整颗心在很早以前就完完全全地被一只小小的灵鱼早早地完全地俘获了。
这么多年，再怎么深刻的伤痕都该被时间抹平了吧？
可很明显，被打回原形的那段时间，她并没有记忆，当她恢复人形时，他们之间最不堪的过往恍如昨日。
她冰冷的目光像是在提醒他，那一切他们之间的都已经结束了。
“族长安好。”守在门旁的小五行了个礼，识趣地退下了。
阳飏迈步而上。整个空间只有他们二人，还有一扇小窗。
“你……”刚吐出一个字，阳飏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分干涩，“这古筝可合你心意？听说你昨晚弹了许久。”
“这窗子不合我的心意，好端端的下什么结界呢？毕竟水火不容，让我跳下去自行了断，不好吗？”
“你敢！”阳飏怒吼道。
鱼玮掀翻桌案，大叫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的那些可笑的威胁，其实我并不在乎。我来自何处，你心知肚明。这个世间其余任何一条命，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最在乎的那个人，他已经死了！死在你的手里！”
“是，他不配！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除了在那个戒指里装孙子，还会做些什么？所以他该死。”阳飏双唇发紫，紧紧盯着她。
“那你让我也去死吧，你为什么要关着我？”
她双眼通红，发髻散乱，像是一夜未眠。
“你明明知道答案。”阳飏双眉紧锁，眼底深邃又复杂。
“你还有心吗？你这么对我爱的那些人……”
“他们如何，与本尊又有何干？让他们痛快死去，简直太便宜了他们。要一寸寸地折磨，才合本尊心意。”
鱼玮气急，一只只地摘下竹甲，随后往阳飏身上狠狠掷去。
“你想不想见见本尊的心？”
他终于忍无可忍，蓦地摘下面具，抛到身后，而后大步逼近她。她一步步后退，身后是墙，她退无可退。他猛地扣住她的双手，不许她再张牙舞爪。
在她怔愣的瞬间，他强势地吻了下去。
她感受到他的唇在她的上面强势地辗转，只能被迫仰头承受。角度变换，细碎的呜咽被他尽数吞下。
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
“不——”她气得发抖，只想给他一耳光，但奈何双手被制，没有丝毫办法。
“不情愿？”阳飏冷讽一笑，下一瞬间，一层薄薄的火纱朦胧地覆遍他的全身，他的脸顿时变成杨旸的清俊模样，语气有些自嘲，“这样，你或许会主动一些。”
那些面具后狰狞的伤痕都没有像这一张故去的容颜般令她浑身僵硬。
她似乎忘却了挣扎，而他却更加地贴近。
她一动也不动，像一段五感尽失的木头，撞上那双痛苦又渴求的眼。
当他吻到了她的泪，他手腕一颤，没有再继续。深深的无力与无措侵蚀着他的心。毕竟他永远也不可能是他。
当他松开她的手后，最后一枚藏在她袖间的竹甲瞬间被她用力划向自己的喉咙，鲜血溅了一地。
“你怎么敢？！”
……
森罗火地。
手腕般粗细的一条挽凤锁链拴遍鱼玮全身，以防她再轻举妄动。
“这么想死？那本尊就带你欣赏一下由生到死的过程。”阳飏冷笑。
鱼玮咬住下唇，偏过头去。
阳飏忍着怒意，一步步走到玄浩卿身前。
昔日身着青衫自信有礼的少年如今已变成遍体鳞伤的阶下之囚。
“你当日同他洞房花烛之时，可有一丝一毫想过我？”阳飏凤目冷冽，一刀一刀像是要把玄浩卿千刀万剐，就像当初他将那喜帖撕成碎片一样。不应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太多了。
鱼玮没有回答。
“十月初八，吉日良辰？”阳飏冷笑一声，在玄浩卿手臂上斩下一道血痕。
“今得于飞之友，携成百年之好。”
“欣此时宜室宜家，烂门庭而有耀；卜他日而昌而炽，庆瓜瓞兮绵长。”
“有怀于佳日，愿同此昌期！”
“哈哈哈哈哈……”
血痕。血痕。血痕。血肉模糊。
丹梧剑渐渐灼热，阳飏不断背诵着那一封喜帖，一句又一句。他并未用心去记忆，但那每一句都那样完整地在他的心头浮现。
“不，阳飏你疯了！你快停下！”鱼玮本以为自己可以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漠不关心，但是如今这残忍的一幕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是心口一缩。
“疯了？不是疯了，他们都叫我凤魔。”
“没有什么洞房花烛……你知道的……是如许。”
一刀又一刀。
“水火不容，水火怎能相融？”
阳飏没有停下，直到他眉心滚烫，红莲妖异如血。
玄浩卿倒是硬气，一声未吭。他觉察到了她的存在，于是就一直贪婪地瞧着。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见到她了吧。缓缓合眼，他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
以沫湖畔，他替她温养灵鱼血脉。
松竹峰上，漫天风雪之中，她淡妆素裹而来，将要同他一起离去。
松竹峰下，策马同行，她的腰肢是那么柔软，莫名的芳馨钻入他的鼻腔。
那一日，大红的珊瑚冠，繁复而精致的花烛，还有那一双小巧玲珑的红缎绣花鞋。是那么的可爱啊！只可惜，不是她。而如今，一切都似过眼云烟，好事未成，吉时难再，两人的性命也都遭人拿捏。
想着想着，他眼前一片模糊，终于晕了过去，以为自己终于交待在这里了。恍惚间玄浩卿不知怎么地，忆起当年碧如许的声音。
“我的名字叫碧如许，你可以叫我小碧。”
千钧一发之际，他得救了。
……
作为世间的一脉超然势力，强势崛起的烛照火凤一族成为了众多小族争相巴结的对象。
烛照火凤一族二护法的婚事将于来年十月初八于凤族同心阁前举办。此事随着喜帖的派送，很快传遍整个江湖。
有小道消息说，上古时候，火凤一族与绵头雪莲花一族颇有渊源，是以火凤眉心的命门呈现一朵莲花的形状，雪莲花仙也世代在火凤族内担任护法一职。如今平日里颇为神秘的护法之一居然要大张旗鼓地成婚，一些心思深沉的人不由得想得多了几分。
喜宴当天，宾客盈门。
原本婚宴都是新郎在外招呼宾客，但此时却有些反常。一身嫁衣的新娘浅笑着在堂中站立，与各大势力的族老们谈笑风生。
“当年玄武一族的直系纯正血脉，竟成了残废？”
“这唯有松竹观的接骨之术能治得好吧？”
“难说，据说他每一寸筋脉都被残忍挑断，血流了三天三夜，便是松竹观现任观主赵神医亲临，恐怕也只能摇头。”
……
“松竹观观主赵峥到！”
碧如许双目一凝。他果然来了。
只见赵峥原本圆润的外形在多年的风雨变故中变得瘦削，厚实的大掌紧握着一柄油纸伞，沉稳的双眸炯炯地望着她。
油纸伞一如在松竹峰上初见时那般，更一如她的惊鸿一瞥，其上的竹兰雪莲并未褪色。仿佛撑开就能降下簌簌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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