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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冬去春来,我走进了小学的中间阶段。三年级那年澳门回归,全国都在举行各种庆祝活动,我们学校也是。每个班级都要有节目,为了凑数,我被老师选为一个合唱团的主唱,登台那天,歌词唱错了若干,不过还好,话筒在我手上,其他唱对的同学被我嘹亮的歌声给淹没了,不影响整体表演。只是数学老师很不高兴,然后我就单纯的不喜欢她。
三年级,是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班级里有个成绩又好,面容又美的女同学是大众情人。班里有很多男生喜欢她,那或许不是爱,仅是单纯的喜爱。我也是那大众中的一份子,我默默的喜欢着,这或许就是当年不怕鬼的那小子所说的“暗恋”吧。我和她一直都不熟,偶尔和她说话都会脸红。有一次,美术老师教我们用墨水快速作画,就是向清水里滴一滴墨水,然后任其慢慢舞开,再在水面小心铺一层白纸,最后温柔的拿起白纸,一副具有艺术气息的画作就完成了。因为我用红墨水作画,色彩和大家迥然不同,她激动的跑来我家要我做给她看。彼刻,我激动异常。
夏季,是最热烈的季节。那时候没有空调,到处火辣辣的。小伙伴们会相约到附近的河里洗澡。因为每年都有小孩被淹死的新闻,所以爸妈是绝对禁止我去河里嬉闹的。很多时候,我是看着其他人在清澈的河里游泳,呲猛子。直到现在,我依然不会游泳。
当天气更热的时候,鱼会浮头待捕,抓鱼摸虾的时节到了。有撒网的大叔、有垂钓的小伙、还有扛着电瓶穿着胶衣的外乡人。这个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会搭堰捕鱼,就是把一块小区域的水尽量倒干,是瓮中捉鳖的办法。更多时候我们会沿着河一直走,摸躲在淤泥里面的河蚌。只需一会的功夫,就够一盘子的了。当然,回家是一定会被揍得,因为弄脏了衣服,还下了河。
暑假里,全乡各处的人们要交公粮给国家。每年到了交公粮的时日,到处是排队的拖拉机,到处是需要凉汽水和西瓜的人。
粮站比邻着学校,也在我家附近。童年里,粮站是我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在这里我由一对双胞胎教会了骑自行车。以前经常在粮站的围墙上面奔跑,从未失足跌下来过。粮站很大,有很多粮食和空地。以前在粮站的最东边,有一棵高大的松树,四周用砖块保护着。我和小伙伴们会经常翻过保护带,爬到树干上玩耍。树的枝干都被我们磨的光滑了,这些光滑的枝干就是我们成长的印痕。无论何时,我都会珍惜这些曾陪伴在我身边的伙伴,未来一个人再牛逼,也比不上大家一起傻逼的日子。他们陪我走过了最美好的青春时段,他们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将来。若干年以后,他们会拿着红包出现在我的婚礼上,几十年后他们将拿着菊花出现在我的葬礼或者反之。不过,不论怎样,都是好的。
爷爷家就在粮站大门南侧。退休后,爷爷喜欢打牌,牌技却很烂,平时也喜欢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奶奶看着个小卖铺,卖些雪糕、汽水。奶奶是个基督信徒,却说不清耶和华和上帝的关系。当有人在奶奶这里买汽水随口说“感谢主”的时候,奶奶一定会便宜他几毛钱。
三年级的暑假,我和妹妹用一根棒子抬着水桶进粮站卖水,里面人山人海。随处可见光着膀子的汉子,搭着毛巾的妇女,还有扫拾撒落到角落里粮食的老奶奶。
在我们大河的坝边,有一个草房,里面住着一个孤独的老奶奶。之前班级组织过一次活动去看望这个可怜的老人。听说她是有儿有女的,只是不孝顺,任其死活。听说国家后来把她安葬了,在她之前的故乡。每次看到拾粮食的老人,我都会心生怜悯,乃是:人之初,性本善。
我和妹妹抬着冰水在里面转悠着,有很多口渴的人,我们的汽水很快就卖完了,只是一毛钱两袋,二十袋最后只卖了八毛钱。
暑假过后,我们是学校最后一排教室里面最高级的学长了。刚开学,要领书,检查作业,重新排位。这次排位,因为没有和一直友好的同学同桌,我就勇敢的要求新班主任调位,结果被啪的一巴掌打的小脸通红。这是我第一次被老师教训,主要原因是他不知道我成绩好。新班主任问我要不要跟校长做邻桌,我没同意。
新班级的前面是一片银杏树林。每年叶子绿的时候,同学们都会揪很多银杏树叶夹在书本里。当时的我们会特别保护自己的书本。认真的孩子,即使书里面都翻破了,拿掉包的书皮,书本外观还跟新的一样。我喜欢新书的味道,却怀念旧书的内容。高年级了,课程也逐渐丰富起来,什么自然科学、社会、历史等。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当初打我的那个班主任的语文课,因为他喜欢讲故事。
有次课间休息,语文老师点名了几个作文比较好的学生去参加县级的作文大赛。当然,报名是自愿的。由于缺乏自信,我直接放弃了比赛。后来才知道,除了我其他所有人都参与了。其中一个同学说我是个胆小鬼,我便和他打了一架。我个头虽不大,打起架来却很生猛。
弃考的事使我感觉耻辱,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买。人啊,一辈子定会留有遗憾,但不要悔不当初。后来,我和打架的那个叫做冠军的同学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从此,生活中很多故事都有了这小子。
之后,我郁闷了一段时间,直到所有参加比赛的同学都名落孙山,我才平复了心情。即使如此,正常的学习还是要继续。我都是利用所谓“副课”的时间把“主课”的作业做完,然后放学回家可以直接投入到各种游戏之中。农村的孩子没有游戏卡,没有恐龙蛋。我们春季跳高、夏季打卡、秋季弹珠、冬季踢毽子。有时候,小伙伴们也会借着月光躲猫猫,一躲就是小半夜。
每次上课前的活动也是丰富的。我家离校园最近,每天也几乎是最早到教室。年轻的自己没有午睡的习惯,每天吃完午饭等到冠军来我家,然后一起背着书包就回教室了。每天身上会有两毛的零花钱,我经常会买一毛钱的“日本豆”和一毛钱的“唐僧肉”,躲在银杏树林里面分着吃。随着同学们陆续来到学校,我们的零食也就吃完了。然后就是各种游戏,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在我的同学里面,有略显温柔的男生,有粗狂神气的女生,有一身痞气的混混,有呆若木鸡的好学生。不过,最让我难忘的是一个最后得了恶疾的女生。她是个安静的女孩,不善运动,话不多,却很爱笑。四年级结束那天,她走完了一生。我看到了木匠给她做的小棺材,农村是不允许给未婚之人留坟头的。这么多年了,是否安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亡。后来,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死亡,有长辈、亲戚和陌生的人。
五年级,我们是校园里的老哥一霸,是校园的标杆和榜样。我们向见面的老师鞠躬问好,参加各地举办的作文、数学竞赛。我们有点辛苦,但是充实。我们没有早晚自习,却期待早晚自习,因为崇拜书本里那些夜读的榜样,比如童第周。
这一年,我们的家庭作业越来越多,我们的课外活动越来越少,课前不再唱歌,课间休息也没有了打闹。成绩好的依然是我们几个,和大众情人说话我依然会紧张。
这一年,因为太奶奶的八□□寿,我见到了爷爷的几位从未谋面的兄弟姐妹。他们安家在很远的地方,加之身体不好,很少见面。这是我自出生以来,家族的第一次聚首。我这才知道,我的家族如此之众。开席前,晚辈们轮流给太奶奶磕头庆寿,太奶奶坐在寿糕后面,笑迎着她所有后代的献礼。老如宝,越老越幸福。这也是我们全家族最后一次全聚首。当我们越来越大,慢慢的会经历很多的生离死别。而很多的分别,本以为是再见,其实是永别。
那一天,爷爷陆续的向我介绍了大姑奶奶、大姑老爷、四老爷、四奶奶、还有各位素未谋面的姑姑。席道没结束,我就去上课了。下午放学回来,四方的亲戚挤在拥挤的客房,我最开心的当然还是他们带来的礼物。城里总有很多稀罕的玩意,随便的一个水钻别针都觉得特别珍贵。
从年少无知,到成为校园的“老大哥”,我们是有改变的,这是成长。同学们一起成长的过程叫做友谊。对于友谊,为了促进本班和二班的友谊。学校举办了两班的篮球友谊联赛。比赛结果是我们输了,他们队员后来全被揍了。接着又举办了班级大合唱,我们赢了,由此我们得到优秀班级称号,所以少时的武力比长大之后好使。
小学毕业那天,班主任给我们举办了茶话会,我一直以为是插花会,直到我增长的知识使我知道真相。茶话会那天,我们班租赁了一台电视机,买了许多桃子、橘子、花生、瓜子。大家对着电视表演难看的节目,一展嘶哑的歌喉。记忆最深刻的是曾经同桌的卢某,双手背在身后,高昂着头,嘴巴近乎O型的唱到:“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形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 ...”
就这样,我们在愉快的节奏中结束了毕业典礼。我们没有相拥而泣,却吃的很开心,仅仅耳朵遭了罪。
这就是童年,一切都是简单的快乐。那个时期大家很穷但内心干净,那个时期大家单纯但或多或少都有几个不能说的秘密,也许那个时期并没有描述的那么美好,但在回忆中,童年总是会永垂不朽出一种艳丽的色彩。就像我的第一幅彩色大公鸡,好不好看,只要自己喜欢,就是美好的岁月。
我很喜欢这样一段对童年时光的描述:现在很怀念曾经星期五下午大扫除的时光,我拿着扫帚和同学打来打去。余光一扫,喜欢的那个人拎着水桶吃力的在走廊里穿梭着。身后更远的地方,一大片夕阳染红了天空。这时我们只要嘴角微微上扬,未来就有很多可能……
但是有些美好并不属于每个人,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可预料。
我有一同宗弟弟,本来也是同学,因为他留过级,就比我低了一级。而且,他确比我小有余月,自然他要称呼我为哥哥的。但他从来没有称呼我为他哥哥,还经常和我争做哥哥。我们经常吵闹,倒也欢乐,经常在一起玩耍。
那年暑假伊始,他突然性情大变,异常的难以琢磨。他经常偷偷的将我小爱车骑将出去。很多次在我焦急寻找之下,他才还来,过几天又偷偷的骑将出去,直到最后那车子被他折磨残了,才终于不再来骑。
不久,他就病倒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离开了人世。去世前一晚,我去看望他,他已经被疾病折磨的变了摸样。我的弟弟,我的朋友啊,我在床前给他加油,鼓励他坚强。我清楚的记得他疼苦的表情,那近乎哀求的眼神,空洞绝望。面对死亡,如此年轻的生命还没有充分的思考,在另外的世界没有父母亲人是多么的孤独。真希望世界只是一种投影,真实的人生在死后。
事后,我问冠军,“人死后会如何?”
他说:“人死如灯灭!”。
我问爸爸,
爸爸对我说:“人死后会有神的审判,有天堂,有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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