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式和手术刀

　　赵启平的工作难得有真正可以放松休息的周末，所以虽然是周日，他也如常在早上六点便醒了。想到今天季白要搬进来，赵启平此刻更是一些睡意也无。他起身洗漱完毕，就着牛奶吞了两片吐司，便开始动手收拾书房。
　　赵启平的公寓是在他刚工作的时候因为隔三差五就要留院值班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耗费在海市拥挤的交通上，接受了父母的资助在医院附近的新开盘小区里挑了这一套两室两厅的居室，面积不过80平米，但是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是足够的了。
　　赵启平从来都是生活工作有条理的人，房间很干净整洁，确定季白要搬过来之后，赵启平便在下班后去宜家买了一套简易书架，他打算把书房里的常用书籍都搬到自己房间里来，给季白腾出最大可用空间。
　　赵启平是惯会动手的，不一会儿便将四层的长书架安装好了，他将书架在临窗的墙边放好，将自己平时常用的医学书籍和一些保留病历从书房搬出来放置好，返身回书房将房间打扫干净。
　　整理完毕，赵启平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还不到。他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季白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赵启平一边喝水，一边问道：“三哥，你收拾好了吗？”
　　季白的声音低沉优雅：“你睡醒了？早饭吃了没？”
　　“早就吃过了，”赵启平哑然失笑，“你搬过来吧，总要整理打扫一下，看看还缺什么我陪你去买。”
　　季白在电话那端轻轻笑了一下，赵启平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听到季白的声音传来：“嗯，好，我现在就出发。”
　　挂上电话，赵启平将杯里的水都喝完，他能这么无芥蒂地坦然接受季白住到自己家里来，大抵因为季白是他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既聪明又有趣的人之一，和这样的人相处，生活一定会充满乐趣的，赵启平有些雀跃的期待。
　　周末的路况应该很好，通话结束后的二十分钟，楼下的门禁铃便响了。赵启平快步走到门边的监视器旁，一身黑色的季白拎着两个半人高的行李箱隔着屏幕对他微微笑着，赵启平按下了开门键。
　　赵启平走到门边，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在玄关的地垫上，不一会便听到了敲门声。他打开门，率先接过了一个行李箱。
　　“诶——你放着，这箱子太重！”季白回身关门，见状连忙招呼。
　　赵启平推着箱子进屋，看季白弯腰换鞋，“有多重？藏了一个人吗？”说着试着提了一下箱子，居然纹丝不动。“我去，是真重啊！放什么了？三哥？”
　　季白换好鞋子，起身笑得眉眼弯弯，“是我这些年积累的卷宗。我看你书房书架够大，这些材料在宿舍都被我压在床底下，这次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赵启平领着季白进了北面的书房，季白一看几乎空了一半的书架，诧异地问他：“你这是几点起来整理的？难得周末，你好好休息啊，等我来了我来理就好了。”
　　赵启平帮他打开行李箱，将行李箱里的材料一叠一叠捧出来，慢条斯理地说：“我习惯了，六点就醒。”
　　季白闻言皱眉看着他：“工作量这么大，你要多休息。”说着，季白走过来随手摸了一下赵启平的后背，正好摸在他突出的蝴蝶骨上，“你太瘦了，要多吃，多休息。”
　　赵启平被季白摸得瑟缩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三哥，你别摸了，好痒！”抬头却看到季白一脸严肃，所以立刻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嗯，好的，我知道了。”在季白满意地点头回身去整理书架之后，赵启平忍不住嘟囔：“在自己的房子里被人管住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两人整理到一半，门铃又响，赵启平笑着去开门，一边说道：“三哥，你搬过来以后是不是每天都会这么热闹啊？”
　　季白跟在他身后，有些紧张地解释：“打扰到你了？以后不会的，我也不喜欢私人空间被打扰。应该是家具厂送家具来了，我从宿舍出发的时候给他们打了电话。”
　　赵启平闻言顿身，回头深深地看着季白的眼睛：“三哥，你不用这样拘束。我既然同意你搬过来，就是真的想交你这个朋友。”
　　一向铁面无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季白难得结巴了：“哦……哦……好，好的。”
　　季白买了一张组合单人床，一套衣柜和一张电脑桌。他和赵启平都是很有行动力的人，很快便将房间布置妥当。季白看着赵启平房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桌和书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给你添麻烦了，这房间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了。”
　　赵启平坐在电脑桌前打开书房搬过来的台式电脑，检查是否工作正常，一边不在意的回答：“没关系，对于我来说这样很方便。你买的这台电脑桌正好，书房那台桌子太大了这里放不下。我这房子本来面积就不大，你那间房也都塞满了。对了你买的衣柜小，放不下的衣服放到我这边来吧。”
　　“好，我去整理。”季白笑着退出门，回身一步之遥就是自己房间的门。“真好，”他想着，“我和他的距离就在咫尺之间。”
　　北面书房的门开着，季白站在门边，靠在门框上，看着被窗外的微风吹得微微浮动的白色窗帘，靠墙一面的立式大书柜里放着满满的书籍和各种文献资料，刚拆开的纸质资料在秋风里散发着独有的淡淡香味，窗下的大书桌上电脑已经支好，赵启平给他买了一个龙泉青瓷的杯子，静静地立在桌子上，薄胎青瓷的样子分外好看。正中床头靠墙的单人床上，赵启平刚刚给他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应该是清洗晾晒过，季白走近床边，略弯腰就能闻到枕套被单上清爽的太阳味道。他直起身，将身体靠在身后的双门衣柜上，看着床头柜和书桌夹角里花架上一盆绿意如瀑的绿萝，看着这满室的静谧安宁，听着身后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哒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满足地长叹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三哥？三哥？”赵启平整理好自己的电脑，起身进了季白的房间，“你累了？”
　　季白睁开眼，笑着摇头：“这点小事怎么会累。我只是觉得生活太美好了啊，都不像真的。”
　　赵启平活泼地勾住他的肩膀，“哦，我三哥伤春悲秋呢，别这样啊，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还不收你房租，怎么样？有真实感了吧？走，肚子饿了，吃饭去！”
　　季白爽朗大笑，“行，你不收我房租，我包你生活费！以后啊，你就跟着哥混吧！说吧，去哪儿吃？”
　　赵启平收拾好随身物品往玄关走，从玄关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副门卡和锁匙，顺手递给了季白，打开玄关柜的门，将挂在里面的外套拿出来穿上，笑嘻嘻地说：“喏，给你的一套门卡钥匙。今天我累了，懒得做饭，带你去蹭食堂。”
　　季白接过赵启平递过来的钥匙，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钥匙包里，“这可是家里的钥匙，可不能弄丢了。”说着弯腰穿鞋，“去你医院吃？”
　　赵启平眉目晴朗，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张XX大学校园卡，来回晃的得意，“不不不，到我医院走过去我就饿瘪了，搞不好还会被拉下来看病人。季大队，我们小区一墙之隔就是J大啊，我去蹭我爸的食堂卡，嘿嘿。”
　　季白看着如此鲜活灵动的赵启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脸上冷峻的线条，“好，中午简单吃点，然后你回来睡个午觉，我去超市买日用品，晚上我来掌勺。”
　　两人说话间已经出门，在电梯口等电梯，赵启平一脸好奇：“三哥你会做饭？”
　　“我在霖市的时候，只要条件允许都会自己开火。工作压力大了，觉得再不吃好点就对不起自己。”
　　“叮咚”一声，电梯到位，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赵启平看着季白一脸谄媚地说：“我只会做简餐，是当年去A国进修的时候练出来的。三哥，我上次吃过你烤的鱼之后，再吃烧烤就怎么也不香了。哎呀，我真是佩服自己这个英明的决定，让你住进来，多了保镖，司机还有大厨啊！”
　　季白看着赵启平，双手交叉抱胸，奇怪地问：“我怎么之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痞呢？啊？”季白将挤上舌尖的“可爱”两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嘿嘿嘿，我们以后要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也不在你面前伪装了啊！”赵启平说着，电梯到了一楼，他便出了电梯往外走。
　　季白默默跟在后面，说了一句：“在我面前，你永远也不用伪装的啊。”
　　大学的食堂，口味大都一般，胜在卫生干净。赵启平领着季白去了教工餐厅，两人文质彬彬器宇轩昂的模样，还确实挺像大学教师的。点了几个小炒，吃完午饭，季白送赵启平进了小区，叮嘱他上去午睡便自己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
　　也许确实累了，也许是记挂了很久的一件事情终于搞定，赵启平酣睡了近三个小时，醒来后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小小的公寓里因为季白的入住终于不再清冷，整个房间里回荡着浓厚香郁的炖汤味道。赵启平走进厨房，看着围着围裙正在开锅尝味的季白，说道：“三哥，好香啊，你炖什么了？”
　　“你睡醒了？餐厅里有温水，去喝一杯。炖了乌骨鸡汤，你晚上多喝几碗。”季白回头看了一眼赵启平，一脸宠溺。
　　赵启平些微愣神，但立刻从善如流：“好嘞！”
　　季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赵启平已经在餐桌旁细心地剥了小半碗石榴了，见他出来，随手将碗往他面前一推：“三哥，你吃吧。我吃了半个了，水分足，还很甜。”说着便去厨房洗了手，说道：“三哥，我去看书了，吃饭叫我一声啊。”
　　季白对他的随性自如很是满意，点头回答：“去吧，再炖上半个小时，炒个菜就能吃饭了。”看着赵启平的背影，季白舀了一勺石榴子塞进嘴里，咬碎后迸发的石榴汁在口腔里炸裂，清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到全身的四肢百骸，他眯着眼睛喃喃自语：“嗯，真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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