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柱之交

　　“爹——你快来！”
　　“怎么了？”钟嵘循着钟楚楚的尖叫声，来到后门，一个浑身是血的小身影正无声无息的趴在自家门口。
　　钟嵘四下看了看，冬日的街上，行人稀疏，他轻手轻脚的抱起受伤的孩子，就招呼着楚楚把门紧紧的关上了。
　　如今大清早已覆灭，袁世凯称帝，各路军阀纷纷讨袁。桃花镇作为通往京津的必经之地，时常有军队路过。
　　钟嵘嘱咐吴妈去两条街外的仁和堂请张大夫，然后关上门，将炉火里添了柴，拿布巾将他的头脸擦拭干净，又沾着水，一点一点的脱粘在孩子身上的血衣。
　　这孩子疼的眉头紧蹙，却一声也没哼出来。钟嵘看他清秀的脸上露出坚忍的神色，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张大夫很快背着药箱来了。
　　这孩子身上大大小小有七八处伤口，张大夫处理了伤口，又开了一长列的药方。
　　这孩子小手小脚，受伤之后，小脸苍白，更显虚弱。张大夫看钟嵘关切的盯着孩子，便随口问道：“这孩子，是先生亲故？”
　　钟嵘一时有些拿不准这孩子来历，沉吟了片刻，便道：“是有些瓜葛。是老朽南边老家的远亲，这孩子父母都没了，家里老仆便带他北上投奔我来。到张家岭的时候，遇到土匪和过路的部队打起来，才凭白受了这些连累。”
　　“原来是这样，那张家岭的土匪现在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前几天王忠进城，还看到他们收什么过路费呢，真是世风日下啊！”
　　“张大夫喝茶”钟嵘倒出一杯热茶。
　　张大夫慢慢喝了，又略坐了坐，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了。
　　钟楚楚扒在窗台上，在玻璃上呵出一口热气，将窗花抹去，透过雕花窗棂看雪花一片片的落在地上。
　　钟嵘看着女儿一派天真的模样，不禁扭头去看床上瘦小的身躯。
　　楚楚的娘自生下楚楚不久，就病逝了，他和妻子伉俪情深，续弦一事是万万不能了，但他一介书生，又无力护女儿一世周全，所以救这孩子他是存了私心的。
　　倘若这孩子以后不堪倚仗，那就再作打算。
　　钟嵘将孩子移到自己卧室，决定亲自照顾。
　　第二天大雪骤停，整座后山如银装素裹，后院的红梅也拱出了小小的花苞，头顶着晶莹的雪团，煞是好看。
　　楚楚在吴妈的帮助下，在后院折了一枝带雪红梅，喜滋滋的要给父亲看，结果雪团随着她一蹦一跳的动作，纷纷落下。
　　钟嵘看女儿披着洁白的披风，手捧红梅，扁嘴要哭，赶紧抱起她，柔声哄道：“爹就喜欢不带雪团的红梅，你拿一只瓶子把它放在桌上好不好？”
　　钟楚楚噙着泪点头，挣扎着从父亲怀里下来，又去找合适的花瓶。
　　钟嵘一回头，才发现那孩子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孩子你醒了，身上有哪儿不舒服吗？”
　　男孩看了眼钟嵘手里的红梅，又闭眼昏睡过去了。
　　直到第三天才又醒来。
　　钟嵘问他的来历，结果他除了知道别人都叫父亲参谋长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父亲在哪儿？等你病好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爸爸死了”男孩瓮声瓮气的答。
　　“合着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既然这样，那你就先留下吧。我姓钟，叫钟嵘，是这个镇上的教书先生，你愿意在这儿住下吗？”
　　男孩点头。
　　“行，那你就叫钟少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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