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旧人模样

　　距离高考的前几天，学生们本着“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完”的态度，如果说他们没有一点的紧张感，那肯定不是真的。
　　班级里掀起一股互写同学录的热潮，有的人甚至让别人直接在自己的衣服上签名，他们只是想给自己的尚好青春留下一些美好的人和事，尽最大的可能让回忆定格在这个美好的时光里。
　　白明走到讲台前，动作利索的将白T恤脱掉，好多同学看傻眼，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身穿两件白T恤。
　　一阵大笑之后，他故意装出一副催促的模样，说：“你们赶紧过来给我签名，过时不候啊。”
　　班级内的人一哄而上，纷纷走上前去嚷着要第一个签名，或许第一能代表好兆头，可谁又知道呢！
　　等到他们争抢着签完名之后，白明拿起白T恤走到连漪的面前，邀请她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签好了，快去拿给诗韵签吧。”她直起腰，将笔盖盖好，用眼睛示意他诗韵所在的位子，她正坐在一位女同学的座位上写同学录。
　　他点点头，转身走过去的时候还不忘把衣服折叠好，留下一片空白的地方给诗韵签名，那是他专门留下来的位置，也是靠近心脏的地方。
　　“诗韵，先帮我签个名吧。”
　　“好啊，”她将同学录移放到一边，接过他手中的白T恤。
　　白明忍不住偷偷瞟一眼她所写的同学录，看到“喜欢的人”一项没有任何人的名字，他这才放下心，也知道她不会轻易写在上面的，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毕竟这是她的秘密，一个有关青春的秘密。
　　“我签好了。”她盈盈一笑，扬起脸看着他。
　　“嗯，”白明开心地收起衣服，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说：“我就不打扰你写同学录了。”
　　诗韵抿嘴一笑，看他转身走开后才伸手去拿同学录继续写……

　　高考，在紧张兴奋中来到，在从容中匆匆结束，有的人好像忽然长大，它好像鱼跃龙门一样，只有跳过去才算是晴空万里，其实，即使跳不过去也不完全是万丈深渊，有时可以选择放弃，但绝不能放弃自己的选择，只要心中的梦想还在，努力之后，总会有意外的收获……
　　高考结束，班长迫不及待的组织起毕业庆祝，算是“最后的晚餐”吧，遗憾的是班主任因为有事情而无法亲自到场，但仍不忘叮嘱他们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
　　临近黄昏，骄阳也渐渐褪去如火般的炎热，班级最后一次聚正式开始，能来的同学几乎已过来，他们围桌坐在一起，洋溢着青春的脸庞在肆无忌惮的笑着，聊得不亦乐乎。
　　夜幕时分，“最后的晚餐”也即将结束，连漪不由得感慨道：“这次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聚。”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就当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的相聚，何况班长不是说过十年之后的今天会再相聚的啊。”诗韵笑着安慰道，其实她还是看得比较开的，尽管在以后的日子里可能永远都不会见到曲阳。
　　“嗯。”她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伤，尽量将思绪藏起，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一点。
　　诗韵环顾四周，总觉得这里少了一个人，于是，她疑惑地问：“我怎么觉得好像少一个人似的，谁没来吗？”
　　“白明没来。”
　　她一怔，如恍然大悟般笑起来，说：“我说呢，总觉得不对劲，少了一个人，就是没到是白明。”
　　“是有什么大事情导致他没来参加聚会呢……”连漪皱起眉头嘟囔道。
　　“不清楚，不然也不会不来的。”
　　这时候，两只空酒瓶突然“砰”地掉落在地板上，吓得旁边的两位女同学们连忙拍打自己的胸脯，诗韵条件反射转过身扫视一眼，看见班长正费力搀扶着已经喝醉的韩海。
　　虽然班主任在电话里一再叮嘱他们不要喝酒，吃吃饭就好，但是仍有人不听话。
　　“多情的人儿容易醉！”连漪似是心有感慨地摇摇头。
　　诗韵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实际上，她只参悟到了一半。
　　班长吃力地扶着韩海的胳膊，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摔一跤，不忘叮嘱其他人道：“我先把韩海送到附近的宾馆里休息，一会儿有人请大家唱歌，愿意去的不要离开，最好都要过去啊，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
　　韩海一副欲吐不吐的样子，出门口的时候脑袋差点磕到门上，班长只能小心翼翼扶着他走出去。
　　“班长说有人请大家唱歌，会是谁啊？”诗韵纳闷道。
　　连漪慢慢摇头，趴在桌子上说：“不知道，我们等等看吧，大家也没有离开。”
　　“嗯。”
　　大约过去十来分钟的样子，班长出现在门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问：“没有离开的人吧？”
　　“没有！”小胖提高嗓音回答。
　　“现在大家跟我去这栋大楼的第十二层KTV，1211，1212及1213房间。”
　　连漪见他们三三两两的跟在班长的身边，对诗韵提议说：“我们也过去吧，估计电梯有点挤，咱们慢慢爬楼梯上去，怎么样？”
　　“好啊！”她爽快地答应。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进楼梯口，已在KTV1212包间等待的白明见她们俩没过来，内心开始焦急起来，他准备走出房门去看一眼，刚开门就在门口撞到她们。
　　“白明？！”连漪的表情活像见到鬼一样。
　　“见鬼了啊？你们俩怎么过来的这么慢？”
　　“我们俩走的楼梯，所以慢一些。”诗韵微笑着解释说。
　　连漪犹疑片刻，问：“晚餐，你怎么没来？”
　　白明轻拍一下自己的额头，解释说：“因为家里有些事给耽误了，所以我才特意包房请大家唱歌啊。”
　　“哦……”她点点头，尽量掩盖住内心的愉悦，本以为自己今晚会见不到他，没想到白白难过了一场。
　　他粲然一笑，绅士般推开房门，邀请道：“你们俩是我的贵贵宾，请进吧！”
　　“快进去吧。”她没有半点夷犹地挽住诗韵的胳膊。
　　房间里面有班长和其他几位男同学，他们正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与零食，她们微笑示意一下后坐到沙发上，愉快看着他们几个男生K歌，当有人唱完歌时就鼓掌叫好，完全没有在意到这个房间只有两个女生。
　　班长唱过一首歌将手中的麦递给白明，他开心地接过来，唱了一首《温柔》，嗓音很是细腻，听的人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纯净感，虽然与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像，但却唱得十分好听，不然诗韵和连漪也不会跟着他的节奏一起点头。
　　一首歌过后，他笑着朝她们俩走去，友好地说：“你们俩是不是也应该一人唱一首歌啊？
　　诗韵连忙推辞，“我就不唱了，”接着转过脸望着连漪，“连漪去唱一首吧，你唱歌好听。”
　　“女生唱，女生唱。”班长与其他几位男生开始起哄。
　　连漪笑着投给他们一个白眼，思量道：“唱一首什么歌呢？”
　　“就唱一首《后来》吧！”她提议。
　　“那我们一起唱。”
　　诗韵笑着摇头。
　　连漪笑吟吟地拉起她，“来吧！”白明眼疾手快，立刻又拿过来一个话筒。
　　“好吧。”她笑嘻嘻地妥协。
　　白明惬意地坐在沙发上，认真听她们俩唱歌，看得出来，他很享受此刻所拥有的珍贵。
　　唱完歌之后，两人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再唱一首，她们时而吃着桌上的零食，时而跟着音乐的旋律晃动着脑袋，在两位男同学的搞笑对唱后，班长走到白明面前坐下，对他悄悄耳语说：“不要错过表白的机会啊！”
　　白明尴尬地笑笑，思考片刻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话筒，走上前去唱了一首《小情歌》。
　　再一次唱完歌之后，白明欢欣地坐到沙发上，无意看到连漪双手捂着脸庞，他匪夷所思地问：“你捂着脸干嘛？”
　　“没想到，没想到，有的男生竟然会抽烟。”
　　“这有什么，他们在学校里一般是在厕所里面偷偷地抽……”他早已司空见惯。
　　“那你不要紧吧？”诗韵关切道。
　　她一边站起身，一边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对烟味比较敏感，我得出去透透气。”
　　“哎，不如我们去楼顶吧？”白明倏地提议说。
　　连漪不太相信，眼神中流露出质疑，问：“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毕竟这是一个十分仓促的决定，她们俩持着怀疑的态度与白明走出KTV的房间，尽管如此，三个人仍以愉快的心情去乘电梯到顶层，意外的是，这栋楼的楼顶真的可以上去。
　　一切显得格外的寂静。
　　白明阴差阳错地躺在她们俩的中间，三人望着同一片夜空，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尽管月亮被无数颗星星围绕着却仍然显得那么孤独，再美的夜空在他们的眼中也不免带些凄凉。
　　“啊！”连漪似是感慨万分，“从没有仔细欣赏过这座城市的夜空，原来它这么美啊！”
　　“是啊，好美！”诗韵长舒一口气。
　　“诗韵，你那么喜欢曲阳，为什么不追他呢？”她转过脸去，目光直接越过中间的白明，而他也偏过脸看着诗韵。
　　诗韵沉默片刻，装出一副释怀的模样，回应说：“原因很简单，我之所以喜欢他，可能更多是爱慕吧。对于美好的人或物，只要用心去欣赏就可以了，得到或许就意味着结束。我能感觉到与他的那种距离感，还有一种不会被他喜欢上的感觉，更何况我是女生，不想主动追男孩子，就是不知道他与林溪会不会选择在同一所大学。”
　　“应该会吧，不过，如果我能在未来的大学里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我一定不会放弃。”
　　她嘿嘿一笑，“那我支持你，只要是你喜欢的。”
　　白明安静听着她们讲话，就这样静静望着夜空，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一阵沉默，却又无声胜有声，诗韵不自觉地打一个哈欠，白明见状关切道：“累的话就小憩一会，时间还算早。”
　　“嗯！”
　　“我也睡会儿。”连漪笑着，与她一起合上眼睛。
　　白明若有所思地望着夜空，一颗颗如钻石般的星星极其耀眼，时间就这样静静流逝着，他的脸上不时地掠过一丝笑意，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一句话：“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连漪并没有睡着，她微微笑着，轻轻转过脸去，看见他正在看着已经睡着的诗韵，她的双目不听使唤似的朦胧起来，两行泪水滑落到耳侧，只是趁着夜色，不会有人看到。她十分感激能在高中毕业之前拥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陪伴，一点不后悔喜欢上白明，尽管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
　　爱情虽然无处不在，但处处会有悲哀，白明之所以没有表白，是因为他还有更好的方式去继续喜欢着一个人，直到喜欢的人愿意走进自己的心里……

　　这次的聚会算是对告别高中时代的仪式，所有来参加的聚会的人在KTV的包房里告别之后，三个人也各自乘车回家。
　　诗韵所乘坐的出租车到达家门口时，刚下车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轿车从自己身边经过，“那不是爸爸的车嘛，哼，偏偏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回来……”她喃喃自语，有点小失望，毕竟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
　　难过归难过，家还是要回去的。
　　诗韵小跑着走进院子，灯光依旧明亮地照着，她轻轻地推开屋门，看见妈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微微一笑，蹑手蹑脚地关上门走过去。
　　“妈妈！”她开心地搂住妈妈的脖子。
　　诗韵妈妈被吓一跳，更像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她赶紧将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藏在自己的身后，强颜笑着说：“你聚会回来了啊！玩得开心吗？”
　　“妈妈……”诗韵愕然地望着妈妈的眼睛，不解地问：“那个是真的吗？”
　　“嗯？什么是真的吗？”诗韵妈妈极力遮掩。
　　“你们的离婚协议书，我看到了！”她瞬间红了眼睛，面对妈妈的沉默，眼泪也夺眶而出，难过地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就算你们忙，不经常见面，也不至于离婚啊！”
　　诗韵妈妈知道自己已然瞒不住，她把藏在身后的离婚协议书放在桌子上，解释道：“你爸爸与我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她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妈妈的手，摇头说：“我不相信！”
　　诗韵妈妈凝视着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书，黯然落泪，继续解释道：“当年，在你爸爸的摄影室中，我们一见钟情，恋爱的一年里也相处的特别好，后来他求婚，我同意，然后我们结婚，一年后你出生，彼此的事业也开始变得意外顺利，开始时我们还是很相爱的，可是，在你升初中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别的……”诗韵哽咽住，怎么也难以相信这个事实，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真相，“妈妈和爸爸还是有感情的啊？！不然怎么会等到现在才离婚？！你怎么不挽留爸爸呢？！”
　　“那是为了不影响到你的学习成绩，我们才决定在你高中毕业后再离婚的，就这样坚持隐瞒你五年多……”
　　“怪不得爸爸不经常回家住，不经常回家，还欺骗我说他忙，原来……原来他连我也不要了……”
　　诗韵妈妈为她擦掉眼泪，安抚说：“你也不要埋怨你爸爸，他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在这段婚姻中，我也有错，是我太看重自己的事业，导致多年的感情在繁忙中消褪掉。”
　　“我不要！不是妈妈的错。”
　　诗韵妈妈苦笑一下，抚摸着她的脸庞，“有你在我的身边就够了，我还是你的妈妈，他还是你的爸爸！”
　　“不行，我去找爸爸！”她愤愤地站起身。
　　“别去！”诗韵妈妈连忙拽住她的胳膊，眼睛泛着泪光，强拉着她坐下，说：“小韵，别去，没用的，你别离开妈妈好吗？妈妈只有你了……”
　　“我不离开你，妈妈，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诗韵躲进妈妈的怀里，她万万没有想到，爸爸竟然会在悄无声息中离开自己，她心中的怨只能由时间来治愈，实际上，她的心里并没有恨，更多的还是爱。
　　尽管如此，诗韵妈妈为自己没能替诗韵留住爸爸而内疚和自责，她决定抽出一个暑假的时间好好陪她，也算是给自己放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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