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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吝惜用各种恶意的字眼来互相伤害的两个人,简直就和两个小孩子一样。
藤堂绫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办公椅,钢笔的笔尖在代表了庞大利益分割的策划案上划来划去,儿戏的不能再儿戏。
尽管藤堂绫向来是冰冷又不留情面的人,女性特有的柔软和温顺特征在她身上无处可寻。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够谨慎而耐心,就连一手打拼下整个产业的她的祖父,也曾经这么夸赞她,“就像是时刻等待着时机一发毙命的野狼一样。”
那么藤堂绫之所以会这么草率的对待这份收购案,原因就很简单了。
——因为他们交给她的是一份彻彻底底的垃圾。
常陆院馨在心里凉凉的想着。
尽管对她的兄弟姐妹来说,或许已经足够敷衍他们了,但是对藤堂绫来说,这无疑是在大小姐那张光鲜亮丽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藤堂绫并没有生气,她侧着头、垂着眼睑,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手里的笔尖划来划去,闪耀着一种和她本人极为相称的金色。
是因为藤堂绫心情好才不生气吗?
并不是。
常陆院馨百无聊赖地捡起刚刚还让他滋生了小小的嫉妒的飞镖,漫不经心的投向飞镖靶的红心。
不生气并不是因为藤堂绫的脾气好,而是因为这家伙傲慢到近乎自大。
她并不觉得这些蠢货有什么地方值得她生气或者动怒,藤堂绫冷漠到把她看不上的人统统划分为比石头还不如的垃圾,以至于大小姐根本记不住她那位兄长安排到她手下的秘书兼间谍小姐叫什么名字。
可怜的秘书小姐还因为强烈的愧疚感险些将自己淹没,结果却发现大小姐对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了如指掌。
最后甚至以窃取商业机密的理由要求律师上诉的时候,她才发现对方甚至随口报错了自己的名字,她却还以为藤堂绫对她负以重任。
这个女人,傲慢到近乎自大,她的野心膨胀的速度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她本来该是常陆院馨最讨厌的那种人,甚至于都应该不屑于与她为伍。
可到了现在呢?
常陆院馨在心里想,她居然要成为他兄长的妻子了。
甚至于,随着婚期将至,光那个白痴近来都还开始期待着藤堂绫穿着白婚纱、温婉又乖顺的款款走向他,戴上婚戒互相亲吻的那一刻了。
这不是很滑稽的一幕吗?
常陆院馨在心里想,简直就和现实版喜剧没什么两样了,怕是现在的三流言情小说也不会写出这样的东西来。
藤堂绫疲倦的用手指撑着额头。
她随手抽开了抽屉,见到金色的巧克力纸包装的时候顿了一下,又推了回去,低下身,拉开了最下层的抽屉,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包装的棒棒糖。
常陆院馨眼尖的瞥到了。
——只有光会这么做。
他心里想,然后看着大小姐剥开糖纸,心满意足地开始吱嘎吱嘎的咬起了糖块。
藤堂绫一边嚼着糖块,一边还百无聊赖的将糖纸叠成了千纸鹤的样子,然后让它们对着光,透明的千纸鹤像是展翅欲飞的模样。
“可愛い。”藤堂绫点了点千纸鹤的翅尖。
常陆院馨不客气的发出了一声嗤笑。
藤堂绫置若罔闻,只是慢吞吞地说:“还是静姐教我叠的,曾经也想过要给光叠一千只千纸鹤作为礼物这样的事情,不过后来想想,太幼稚了,就放弃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又过了一会,常陆院馨伸手去够她手里的千纸鹤,藤堂绫顺从的收回手,任由他拿走了那只透明的千纸鹤。
沉默了一会,“……很可爱。”
常陆院馨垂着眼睫看着那只千纸鹤,他的神色逆着光,并看不太清。
那张对着她向来是讽刺或是嗤笑的面孔突然收敛了那些过于恶意的情绪,他面无表情的用白皙的指尖将千纸鹤的翅膀打开。
藤堂绫只听见他这么说,“光会很高兴的。”
说完这句,他突然收起了懒散的神情,上半身站直,正经的告诉她:“我会帮你去联系那些人,藤堂大小姐的面子还有几分你自己最明白。这件事……最后能不能成功看你自己。”
藤堂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唔……”
她一时间竟然再迟疑着,他到底是在讽刺自己声名狼藉到没有人愿意与之为伍甚至是扯上联系,还是在好心的劝诫她爱惜羽毛。
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彼此戳破对方的伤口为乐,不到鲜血淋漓不停手。
原来像这样的言论,对于她印象里的常陆院馨来说,甚至已经可以被称为温柔了啊。
这多少有点讽刺,藤堂绫在心里想。
常陆院馨却不想再看见这张疑惑的看着他的面孔,他推开了藤堂绫办公室的门,甚至连句再见都不打算留给她。
刚推开一半,却被叫住了。
“……Kaoru。”
常陆院馨按在门框上的手指指节攥的发白,他并不回头,只是尽力将声音控制在正常的范围内,“嗯?”
藤堂绫张了张口,只是说:“……谢谢。”
常陆院馨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只是这一次,却并不是要嘲讽她的意思。
他背对着她,背影僵直着,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推开门,手指指节攥得发白。
藤堂绫永远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常陆院光,这也正如同常陆院馨也从来没想过要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兄长一样。
他心里无比的希望,光能看清这是个多么恶劣的女人——
她心里只有她自己,并看不到别人,就宛如美貌的美少年纳西索斯,无论神明怎么样为了他争夺打斗,依旧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自私、自恋、冷漠,且美貌的水仙花。
她浑身上下流淌着罪恶的血液,野心是她美貌的皮囊的填充物,欲/望是推动她前行的原动力。
这样的人,简直和一个可怕的黑洞没什么两样。
最终将周遭的一切吞噬。
常陆院馨到了停车场,打开了自己的车门。
做这些的时候,几乎都是本能,而没有半点在思考的意思。
——他的大脑也并不能再负荷稍微一丁点的运转了。
常陆院馨重重的用手肘敲了一下方向盘。
他无力的垂着头颅,狭隘的车内空间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他这么静静的沉默了许久,觉得自己荒唐又可笑,几乎要陷入糟糕的自我厌弃中,直到被常陆院光的一个电话拉回了现实世界。
“馨,多谢你了。”
常陆院光看起来没有半点不开心,反而还向他表达感谢,“真糟糕……绫她身体不舒服,拜托你照顾了。看来惊喜派对的点子果然又失败了……”
常陆院馨张了张口,半天才含糊地发出一声来:“……啊。”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麻木的听着常陆院光说了下去,“绫她近来好像身体越来越差劲了,你觉得要不要带她去度假之类的……只是如果打扰了绫的工作的话,她也会变得超可怕的呢。”
“不过,果然还是要阻止她这样下去。”
常陆院光最后作了总结,“也太拼命了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似乎还有点为自己的工作狂未婚妻而自豪。
在他眼里的藤堂绫怕是只纯洁无瑕的小白羊,没有半点心机那种。
常陆院馨听得又想笑,又突然觉得可悲极了,无论是并不打算揭穿藤堂绫的谎言的自己,还是为这个惊喜准备了一个星期的光。
他感觉喉咙干涩极了,过了许久才滚出来几个字,“……没关系。”
直到电话挂断,他依旧什么也没说。
常陆院馨抬起头来,余光不经意的瞥到了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又惨淡,还带着浓浓的倦怠,没有半点活气,俨然行尸走肉了。
常陆院馨一时间居然想不明白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么糟糕的样子。
而藤堂绫呢?
她永远都那么张扬跋扈,美貌到刺眼。
……而没有半点愧疚。
那个女人,俨然是一朵活体的水仙花,自私又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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