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大漠沙如雪

　　达兹·波尼斯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数年来他不停锻炼自己，严苛自己，所有令人骄傲的能力都不是偶然，完美的身形不是，神奇的恶魔果实也不是。他犹记当年铁笼中任人宰割的小小男孩，上天没有额外赋予他任何眷顾。也许他遇到过某个非比寻常的人，一个真正的好人，一位英雄；也许他也曾带来梦想和激情，擦亮生命之火，可一切就那么戛然而止，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传达。众人百态，惊恐，鲜血…满世界一个落拓的背影……他不想回忆。

　　现在，就像巴洛克工作社里的万千杀手一样，波尼斯视人命为草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和特工们一样行事隐秘，不留一丝痕迹。他不再稚嫩，他知道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英雄，只有瞬息万变的强大与弱小，成王败寇，不管你想告诉人们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你总得有命去讲。是吧。

　　无论海贼猎人，还是杀手特工，对波尼斯来说只是一个名号，最多接触一下不同的工作环境，工种都是没差的。工资待遇倒值得一提，嗯，这就是拥有一个上司的好处了，不用自己搜集悬赏单，不时接到任务，干完了就回来数钱，他乐得简单，双手指更是如鱼得水。一来二去，巴洛克里新上任的一号杀手渐渐被人知晓，然后就有不少猎头想来挖墙角，给出的薪酬当然也诱人——没用，千金难买乐意，他不差钱。于是大家纷纷困惑了，要知道以波尼斯的能力，以前不是没人争着抢着想要纳为己用，但是通常过不了几天必定出事，要么跟雇主翻脸走人，要么被解雇然后大闹一气……怎么看这个男人也不像是能够屈于人下的，怎么这回就……

　　说来有趣，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和他现在这个boss接触的时间非，常，少，所有命令都靠电话下达，从来不说一句多余的废话。那些人都想错了，波尼斯以往的经历不能说明他如何自傲，相反，他真不介意做谁的手下啊！只要干脆利落，少说两句话的事，用得着为了笼络他机关算尽么？大家谁不知道就是彼此利用的关系，装个屁啊！

　　…………

　　然而，这天，一件事改变了他对新boss‘还能凑合’的印象。

　　城市边缘，那个男人站在阴影中，像是被勾了一圈轮廓，比起波尼斯更加高大。那个人刚刚目睹了一场惨烈的意外，一个看起来充满背叛，羞耻，丑陋的杀人现场。死去的人是巴洛克的精英，而杀手，是波尼斯。

　　【三天前】

　　“Mr1，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明天这个时间会有一艘海贼船靠岸，你去一趟。”电话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是的。”

　　波尼斯记在心里，随后懒懒地翻了一下报纸，丝毫提不起兴致。身旁的双手指出乎意料地享受大把空闲时光，她一手将这个本用来打掩护的小店经营的有模有样，如果不是十分了解，想必没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位优雅美丽的Lady背地里喜好叼着烟杆并以鲜血营生。这群傻帽还以为眼前是个魔鬼身材天使脸蛋，是个鬼啊！他们端着喝的也不是咖啡，是资本家的血啊！（他们就是资本家啊）

　　波尼斯看周围人个个痴汉脸，一阵腹诽，正欲告诫那女人两句，邻桌忽然传来响动。

　　“啊哈哈，想不到这种破国家也有不输东海的美人儿啊！”一个穿着整洁，举止却很粗鲁的男人说道。

　　“说什么呢，像个蠢外行。”他的同伴嗤之以鼻。伟大航路岂能再以地域分辨常识。

　　那人可能是带着酒意进来的，鼻头扎眼地红“啊哈哈，啊哈哈，老子是外行，明天就让你见见那个不外行的蠢蛋！虽然是前辈，但是还是蠢蛋！”

　　对面人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

　　“那家伙当年突然说什么洗心革面，身家全都脱干净了跳到东海去，结果呢，你还记得他回来的样子吗？被一群垃圾们嫌弃啊哈哈哈，英雄变狗熊……”

　　“噗……”对面象征性地摇了摇头，却还是流出一丝鄙夷，跟着笑了。

　　波尼斯如遭雷击，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二人走出咖啡店，离开他的视线，他也没能起身抓住机会问个究竟。

　　他只是惊呆了，他知道的，那个人没死，他只是离开了，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他们有几率再次相遇，只是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从没想过。

　　带给他信仰和激情的人，他的生命之火，他永记的不可亵渎的英雄。当年那个连一句谢谢都没敢开口的小男孩已经长大，现在的他有能力捍卫些什么了吗？

　　那夜，波尼斯亢奋不已，一秒钟都没有困意。他手到擒来地查出了那两个人口中的‘明天就让你见到’所包含的精准时间以及地点，他早早来到码头潜伏着等待，直到天色将晚，直到海贼船出现，那个人出现，直到他认出了他的脸，所有热血涌上来，当身体缓慢适应剧烈的心跳脉搏，他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直到某个间隙，一个声音，一件被忘得精光的事情冷不丁地跃入脑海

　　——“明天会有一艘海贼船靠岸，你去一下”

　　在这没有任何犹豫的一秒内，达兹·波尼斯背叛了Mr0.

　　他可以为他的英雄做任何事。

　　月光亮得惊人，目送那人一点一点步入沙漠，大个子杀手，雀跃如儿童。

　　【三天后】

　　绝望很快到来。

　　他没有小看巴洛克特工的敬业和拼命，他也可以拼命，而且他的命要硬的多，所以尽管一路血战，他还是活着站在这里，而倒下了多少人，是谁他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一个人。谁敢嘲笑他，他就扇烂他的嘴，谁再蔑视他，他就狠揍他的眼睛，谁想要伤害他，他就先一步让他们都动弹不得。他终于可以保护他了，在干燥滚烫的阳光下，驱逐所有阴霾和大雨。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人，Mr0.他从未谋面的老板，他甚至对他的实力一无所知，可不知怎的，当他一路厮杀到城市边缘，看到那个人出现，他突然认定就是那个人。

　　满地狼藉，number1看到自己的时候脊背突然僵直，对方将他发狠的眼神尽收眼底。

　　“Mr1，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Mr0冷冷地讽刺“理由。”

　　波尼斯苦笑“我有一个故事，但是不想讲第二次。”麻烦，谁要再重复自己失败的经历啊。

　　克洛克达尔紧紧盯着他，心里突然腾起一丝失望，为什么笨蛋总是习惯高估自己，既然决定要保护，就不允许失败！

　　“愚蠢！”

　　眼前一花，波尼斯甚至看不清对方动手，就感到一阵风沙呼啸着劈来，那一瞬间他恍惚听到了‘沙岚’而不是被新老板凌迟时的咒骂。

　　他以为在生命结束之时会闪现人们说的那种走马灯，然而实际他只想到了那个充斥着烛灯，黄油啤酒香气的狭小空间，他讲述那个故事的时候，正是以保护某个小岛的身份进行的一次闲聊，在回忆里，讲述者也成了英雄，没有悬赏，却被人崇拜着，与人合作着，甚至自愿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部分……

　　看着对方灰头土脸地在风沙里翻滚，一脸将死之人的表情，克洛克达尔的心情稍转，原本的杀心忽然被另一个有趣的念头取代。

　　——人一旦有了目的就会付出比平时加倍的努力，我要他活着，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他正想挥手停下，却被另一方力量打断。

　　波尼斯重重摔在地上，一回头，直直对上一双眼睛。他的英雄！“快走！！！”他撕心裂肺的大叫，生怕一不留神那人就被生吞活剥了。

　　克洛克达尔翻了个白眼，暂时没有动作。

　　那个男人名叫巴里。

　　出身伟大航路一个未名小岛，曾是一方大海贼的副手。然而当时首领手段极其残暴严苛，众多船员苦不堪言，小小一艘船上各种冲突不断。终于有一天，他决定亲手结束这场奴役，他精心设计谋杀了船长，从而自己当上了头领。当然也遭到了跟随老船长手下的海贼们满腔怒火，于是他再次成功地把不服自己的船员们扔下了海。然而，‘和平’没有长久，他必须让自己保持威严，可还是会有不服管教的情况时不时出现，他只好越来越强硬，手段也越来越接近老船长……

　　就这样，船上又开始怨声载道，他开始恐惧老船长的命运会在自己身上重演，于是他只能使自己看起来更加强大不容侵犯，于是作风更加残酷，不知不觉早已超越了老船长，成为那片海域所有海贼，猎人，居民，乃至自己船员的噩梦。

　　是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物极必反，暴政迎来了讨伐，一次又一次，他凭借经验和非人的心性，躲过了一劫又一劫，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伙伴了，并且自己再也无法信任任何人…… 他受够了这一切，他想着如果能重来就好了，如果有第二次机会，他会是一个好人，他可以有第二次机会的。于是之后的某一天，在遥远的东海，热闹的码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享受被人当做好人的自己，透过孩子纯洁的眼光，仿佛一切龌龊肮脏的悔意都烟消云散。可是对于巴里来说，自己在波尼斯心中化为神祗的那一夜，却是没能戒掉的杀戮盛宴。他爱那些孩子，但没那么爱，他在他们的眼神里再得不到救赎，索性离开。

　　——没有心酸误解，夹着尾巴的那种，克洛克达尔这么想。

　　不过这也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巴里得知波尼斯为了他而几乎变成了一个杀人机器，尤其最近还干掉了一二三四……百八十个特工之后，突然变得那么歇斯底里。

　　早些时候全部调查清楚的克洛克达尔这么想，背着手看的津津有味。

　　“……我不是什么英雄！我是令人恐惧的该死的恶魔！”

　　“那不是你的错，那是我们都被困在……是你救了我们！我从来都没……”

　　“你是笨蛋么！你根本就不知……”

　　“……#￥@%*！！”

　　“啧”克洛克达尔嘲讽地笑眯眯。

　　巴里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克洛克，他噤声猛地打了个寒颤。“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这句话说出来，比刚刚满眼的厌恶更让波尼斯心寒。

　　绝望，竟是第一次经历绝望。

　　克洛克达尔玩味地问“Question，如果放过你条件是杀了那个从小崇拜你的孩子，你愿意吗？”

　　“……愿意。”巴里咬牙，波尼斯此刻已经身负重伤，自己只要稳住谨慎，一击必……

　　——刺啦

　　在波尼斯痛苦错愕的眼神里，一击必杀。

　　“巴里！！”

　　克洛克达尔收回手，居高临下地说“正确。”目光继而转向跪在巴里尸体旁的波尼斯“听到了，这才是你应该向他学习的。”他扫视了一下周围被击杀的巴洛克精英“除了过人的本领，你还必需要做到冷血，不被无聊的感情牵绊，才能随时保持你的锋利。”

　　也许是对方的声音太过冷静平稳，波尼斯没费多久从巴里上收回注意，跟上思路“你……我背叛了你，你还敢继续任用我？”

　　克洛克达尔笑了“我为什么不敢？你从来没有背叛我。因为我从来都没相信过你。”他迈开步伐，听见身后波尼斯爬起来追问“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为他卖命。

　　“呵，你当然愿意。”他头也不回。

　　从他的方式里，从他的角度中，哪怕满地鲜血，哪怕包裹着冰冷的利用的外壳，懂得欣赏的人。

　　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没错，他当然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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