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眼妖娆

　　【11】
　　“很好……本督跟你们，谈崩了。”苏长延语气森冷异常，勾着唇角冷笑连连，一挥手，密室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面具人身在其中，插翅难逃，那人定了定神，似还想说些什么，可苏长延又先一步开口把他的话堵了回去：“行了，你以为为何本督敢如此正装露面，自是因为……你那远在京城的爹，已经倒了。”
　　哼，平阳候，太后的娘家……外戚乱政二十载，怎也该结束了。
　　处理了那心如死灰的世子爷，苏长延目光转向靠在墙边早已昏死过去的小七身上，见她此时白色衣裙上浑身血污破烂不堪，发鬓散乱，面色惨白，平时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丹凤眼……如今却是紧闭着，好似再也不会睁开了一般……苏长延忽然觉得有些慌了，胸口好似闷了一口气上不来，睫毛颤了颤，吩咐道：“影一……把她带去看伤……”声音不知怎的有些干涩，说完却又怔了怔，改口：“算了，不必……本督，亲自来……”
　　说罢，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三两步走上前去俯下身来，将小七抱在怀中，起身走了出去。两手稳稳地抱着小七，女子柔软身躯的触感无比真实，微微垂眸便可看见她那张绝美的容颜，可苏长延此时脑中却无暇顾念其他，没有想责怪影七暴露身份为何不立刻自尽，也没有想责怪影七那日与他交接竟让人发现……他只在想：要让她醒来，一定要让她醒来……他不想失去这双眼睛！不想失去拥有这样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的主人。
　　虽是影七受伤，可苏长延身负皇命，不可再耽搁，于是他花了重金打造了一辆豪华舒适的加长马车让小七歇着，还请了医师随行。京中那边影三传话过来，瑞帝并无异动，他终于顾念他还是不得宠的太子之时，与小火者子安的患难情义，选择了信任苏长延，按照苏长延的计划行事没有轻举妄动，现在朝中失了平阳候，老臣一党群龙无首，想来残余势力还需苏长延回京后慢慢处理，几日后赈灾银也已安全送到武陵，并没出什么岔子，现在的苏长延，唯一困扰的就只有小七的事了——
　　此时苏长延一行人在武陵县令安排的宅子里歇脚下，小七很幸运地因伤得了一个房间，也停了工作，现在正趴在蹋上面无表情地翻着话本，一手拿着桂花糕，啃得愉快，忽然听闻有人敲门，也没问是谁就嗯了一声，待到见得来人是谁，肠子都悔青了：“主……主子……属下……”连忙爬起来欲行礼，好在衣冠还算齐整……
　　苏长延见着小七满眼慌乱局促，纷乱的思绪不知怎的竟平和下来，免了她的礼，自己走到圆桌旁坐下，却又陷入了沉思：即便没有表情他却也总能轻易地从那双丹凤眼里看透她的心思，可是他又为何要注意她的心思？为何对她如此在意？蹙眉，他还是想不出结果。
　　小七见厂花大人只是坐在圆桌旁很久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想自己找个话题，于是想了想终于把她压在心底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声音拉回了苏长延的思绪，眼神闪了闪，轻咳一声道：“你讲。”
　　“主子为何不责罚属下……还救回属下？”影卫为主子死，不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事么？小七觉得，苏长延是不是对她好得过分了。
　　苏长延怔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凤目敛了敛，良久才回了一句：“因为……我不想你是我的下属。”
　　在他心里，这个女人早就脱离了下属的范畴，让他无法不去在意。只是，不想她是下属，她又该是何人呢？苏长延并没弄明白，这份特殊到底代表着什么。
　　小七听了耳尖一下子红了，太苏了，男神这是在跟我表白么？算了，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该试上一试吧？小七咬了咬牙，直直望着自家主子，回道：“主子，正巧，属下也是……”
　　苏长延又陷在了那双泛着不知名的光彩的一双眼睛，怎么也移不开视线，愣愣地想：她也是……什么意思？
　　“主子，影七不想当您的影卫……想当……您的妻子。”苏长延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那张绝代风华的俊颜上出现了名为空白的神色：“你，你说什么？”
　　想当他的妻子？可他，只是一介宦官罢了……虽说大景自东厂建立以来，宦官地位大大提高，宦官娶妻之事已非奇事，可毕竟不会有哪个女子愿与一宦官共度一生，更何况是像他这般名声败坏的狠辣之人？
　　小七见苏长延久久不再言语，不禁心下苦涩，却还是接着说下去，下床一膝跪在苏长延脚边，仍是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缓缓说道：“影七自知身份与主子是云泥之别，不敢奢望高攀，只愿主子能允影七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后愿受任何责罚。”这可是小七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可每说一字，心下都在滴血。
　　——大概……终是无缘……
　　“……你愿嫁我一个阉人？”
　　小七好不容易等来回复，却觉得主子问得奇怪，一脸理所当然地回道：“为何不愿？影七也不过一个奴才，什么都是主子给的，又怎会嫌弃主子身份？”
　　“……”
　　这个时候，苏长延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了。他待她的这份特殊，不就是这世界上最最简单明了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生出的情感吗？
　　只不过他幼年入宫，从后宫挣扎着往上爬，现在也一心扑在这官场朝堂上，早早就忘了，自己也是个俗世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想要携手一生的女子。
　　“好。”
　　——诶？他说什么？
　　“好，待我们归京，十里红妆，我娶你为妻。”
　　这一刻，仿佛万物的时间都被静止，苏长延缓缓蹲下身子，将呆呆跪在原地的小七拥进怀里，敛下凤目，薄唇慢慢靠近，吻在了小七的眼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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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时节，树叶都已泛了黄，京中的寒风攻势不减，但却敌不过京城上至朝廷下至平头百姓的八卦之心。如今朝廷太后一党大势已去，官员多换了年轻有为的新人，苏长延也不再是权倾朝野的阉党，他辞去司礼监掌印一职，只任东厂督主，东厂的势力也缩水不少，但他是自愿放权，与瑞帝仍是君臣和睦，皇帝亲自给他正名，一时间他竟成了百官口中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而人们近日八卦的，便是这肱骨之臣娶妻一事：
　　“哎，前几日苏公公娶妻李兄可曾到场？”翰林院里一新任的官员一边整理着文书一边问自己的同撩。
　　“并未……宦官娶妻终是不合礼法，为兄可接受不了……不过，倒是好奇那是个什么场面？”
　　“哎呀，……陛下亲自主持，十里红妆一箱一箱地往里抬，场面自是盛大！”
　　“真的？可为兄听说那女方家中不过平民罢了，怎得有十里红妆？苏公公也是，竟看上了寻常人家的女儿？”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新娘相貌极美，与苏公公一道还真是朗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苏公公可对这女子痴心极了，那嫁妆自是人家自掏腰包填的……”
　　“这么说来，到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了……”
　　不错，苏长延给小七安了个寻常人家的身份，小七的娘是玉娘扮的，那十里红妆自是花容阁给出的，当然花容阁的便是他苏长延的，一切都是他亲手操办。然后，他的小七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将要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双喜窗花，火烛摇曳，一层层红帐落下，一身大红喜袍的苏长延修长的手捧住小七的艳丽脸庞，薄唇勾起，两双相似的妖娆凤目不约而同地染上了一层笑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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