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凤君凰

　　这已然不知是闭室里的第几天了，没有阳光，没有繁星，更没有一声翠丽的鸟鸣；而时间是在流动吗？
　　字外是奏章，奏章外是白纸，白纸外依然是字，而明天是面对这些白纸还是面对闪闪发光的斧刀？苘沐寒摇摇头，抬起已然被镣铐夹得青紫的脚腕，挪向已然送来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掀开，热腾腾的汤气迷蒙了双眼，渐渐地又弥散无踪，而消失的究竟又是什么呢？呆滞，无声。这些珍馐佳肴吃了又能怎样？或许连自己是否活着依然尚未可知吧？就算活下去，一条瘸腿又能去哪里呢？请求他赐死自己吧，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自己虽非君子，如此一死却也可获高余冠之岌岌兮的美名。
　　“今天怎么没吃完呢？平时内侍都说你吃得连油腥也不剩”楚天柯满面春风地摇着自己的扇子，三步四摇地走了进来，还不时地张望着周围，仿佛那便是他久违的故居，苘沐寒正欲下拜，却被楚天柯一手拦住，说，“免了，你的阴招，朕真是自愧不如，若非你的身份，朕断然给惕还封侯拜相。”
　　“那陛下可会放心这样的一个人在您的身边？望陛下赐罪民死罪。”苘沐寒的口气风轻云淡，仿佛事不关己。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也凝滞起来，被楚天柯一声干笑划破“看来真是在闭室关久了，自己寻开死了，走，朕带你去外面看雨，当少说说国事，朕还不想让朕的一流免费谋士被朕憋疯。”
　　“雨？”神往，难返，恍惚间，苘沐寒便被楚天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拽了出去。苘沐寒深深地呼吸，贪婪地吸允着属于雨的芳香，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雨丝密密地织着，仿若如细纱披洒在自己的身边，伴着雨的旋律，轻敲着大地之鼓，苘沐寒趁着楚天柯被西宫娘娘拖着不在的时间，应着风的和鸣，随着风的邀请，舞了起来，水袖舞，君可见，那雨中归雁？青丝带，君不见，那片片落花。
　　雨，可是上天的眼泪？随风而飘的青丝，貌若潘安的脸庞被纷纷扬扬的花瓣掩映着恍若天人下凡，雨的节奏越来越明晰，仿佛有人在为他唱和，可是又怎会可能呢？
　　眼前渐渐黑了下来，是啊，自己脚腕明明受了重伤还这般，自己身子将要沉下去时，却被一个纤弱的身子扶住了，原来是个宫女。宫女扶着他，蹒跚而行，回到的不是那间暗无天日的闭室，确是一处偏远却清雅十分的宫殿。
　　内室里似乎另有他人？或许，看错了吧，谁又出现在这深宫禁院里？
　　不再多想，挥退了那个小巧可人的宫女，苘沐寒便解衣在温泉里泡了起来，寒气一点点散失，暖意一点点充盈了心间，周公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近。
　　“呦，圣前打盹，不要命了。”一挖苦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苘沐寒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健硕的身躯，这宫里莫非有他人？苘沐寒凑上前猛地一看是皇上！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的听力向来不差，有人的脚步自己怎会听不见？
　　苘沐寒正欲跳出温泉行礼却被那人拦住了，楚天柯伸手理了理苘沐寒散了的发丝，“朕又不是断袖，跑那么快做什么？吃了你不成？不过你方才看那宫女的眼神够暧昧”
　　“方才罪民失态在后园起舞，那位宫女不仅看懂了罪民的舞蹈，而且为臣和鸣，知我者谓我心忧，伯牙子期，莫过如此，有妻如此，此生何求？”苘沐寒顿了顿，有些吃惊地问“莫不是陛下一直在监视罪民？”
　　“监视又如何？朕一直在这，看见你跟那宫女拉拉扯扯便进了宫殿，又进来视朕如无物，说罢，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楚天柯不知怎么的，自己却说出来这样一番话，明明当时为他击掌和鸣的是他，而自己为何没勇气说出来，是在意了些什么吗？说出来不正好可以笑话他一番吗？
　　“罪民非有意而为之，罪民实未看见陛下在池中。要杀要剐悉听圣裁。”依旧是淡然得让人恼火，楚天柯一脚踩在了苘沐寒受伤的脚踝处，看着苘沐寒要倒入池中，自己却又不由自主地扶了苘沐寒一把，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听说你会画扇面”楚天柯的声音彻底惊醒了已然茫然若失的苘沐寒，他究竟在做什么？皇帝是不是都是怪人，伴君如伴虎，此言不差矣！
　　倘若说方才的苘沐寒已然失去生的希望，那么此刻的他便是容光焕发，因为他又找到了生的目标，那位宫女一定精通五音六律，并且一定倾心于自己吧？不然如何与自己的心声和鸣呢？酒逢知己千杯少，而今却遇见了一见倾心之人，自己又怎可能轻言放弃？脚镣摘了，自己与她远走高飞的机会很大了吧？
　　对面的人似乎上瘾了，这已经是楚天柯让自己画的第三张扇面了，而且非得让自己把他画入昨日的雨景图里，这个皇帝的怪癖是否太多了？
　　“惕还，让朕看看，你在做的那张。”或许是做同样的姿势太久了，楚天柯打算放松一下，便接着说“惕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闭月羞花之貌，若身为女儿身，卖到青楼一定不少钱？”
　　悬在半空的笔停滞在空中徐徐没有落下，而滑落在在扇面上的却是眼泪，仿佛自己从小到大被人耻笑的辱便凝结在此处，一泄而下。
　　自知自己所说有些过头的楚天柯连忙加了一句“惕还的聪明才智，谋略手段，朕可舍不得卖”
　　呵在安慰自己？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有用吧？不择手段，不惜身份，只要可以获利的事无所不为，可是，自己不也是如此这样的人吗？
　　偏殿外的虫鸣穿透了窗纱，皇帝的怪癖真的不少既不回寝宫，又不去他的嫔妃那里偏偏住了刚赐予自己的住处的正殿，他究竟意欲何为？究竟是怎么的好处在吸引他呢？他又在算计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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