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溪水长流

作者:楦一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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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六章


      次日,农历十月十五,大清早。两记快马停在悦府前,小厮将跑的脱力的快马拴在拴马石上。偶尔路过的一些大户人家出门采办的仆人好奇地八卦着,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悦家管家亲自出门相迎?但见那发福的中年管家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小心翼翼地亲自捧着一只精致的红木盒子似捧着小祖宗似的走进悦府。

      青冥给自己添了一件夹袄,见破氏兄弟二人依旧穿的单薄,便逼着他们二人也回去多添一件衣服,直到二人换好衣服才满意。
      她一路上对另外两位涵养很好的美少年絮絮叨叨个不停,嘱咐这个唠叨那个。
      打扫庭院的丫鬟们不觉眼前一亮,着蓝色外袍银白滚边的那位天苍公子,面容清雅俊秀,眉眼透着一股淡薄之感,始终目不暇接地走在前方,偶尔会朝君姑娘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外套绛红罩衫,里衬紫红色衣衫的少年,相貌极美,两道清淡的长眉,一双精致含情的丹凤眼,秀挺的鼻下是两瓣层层薄纱叠成似的唇。出挑的艳丽之色混在一起,罩在他身上竟不奇怪,反而隐有妖娆之感。这君姓少年举止逾矩,与那君姑娘亲密无间,数次肢体相触却又不让人觉得轻浮,只觉得他二人关系异常亲近,竟似这样的动作都再自然不过。

      丫鬟们纷纷行礼避开,面露娇羞之色,只敢偷偷抬眼小心瞟几眼。她们都知道这三人同芩七公子和烟少庄主一样是主子的贵客。这两位公子虽然俊美,可他们的脾气却不如另外两外公子那么好了。

      一路上三人如往常一般饱受注目礼,直到抵达芩荇尘和烟汝祈的院子。悦释梵屏退了所有下人,命府内的人将府里进行大肆清扫,准备祭品,嘱咐今晚就要祭祀亡灵。
      “今早我收到了家姐的一封信。大家可以看一下。”芩荇尘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摆在桌上。

      烟汝祈执起信纸,没有看,直接面含礼貌笑意地递给破琉风。“天苍兄,请。”
      破琉风接过淡淡扫了一眼,也没有给青冥和破琉溪看就递还给了他。
      烟汝祈单手展开信纸,瞥了眼青冥期待的眼神,忍住笑,满足她念了出来,可念着念着,面上的笑容便愈发的少了几分。“具探道,修噬血噬十位杀手,魅杀、毒杀、咒杀、暗杀、骤杀、绝杀、蛊杀、影杀、灭杀、缠杀。百年前绝杀,蛊杀一脉已断。至今现存七脉具姊所知,毒杀为毒女,暗杀为栖蔓罗,灭杀,影杀,缠杀,咒杀,魅杀和骤杀不明……”

      也就是说,现在的修噬,除了毒女和栖蔓罗还有起码八位高手在!一个栖蔓罗就够他们头疼了,别说另外几个不明身份还身处暗处的。青冥除了头疼之外,就只有阵阵寒意了。
      ‘风哥哥,虽然你也有琉家的血脉,并不是完全受我控制,但仍然是中了我的魅咒的。所以,你不要太任性哦。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吧~~’娇嫩的童音在脑海中不断盘旋,仿佛恶毒的诅咒一般挥之不去。

      破琉风忍着抽疼的头痛感,闭了闭目,强忍下来,只微微蹙着眉头。
      “琉风?”轻柔小心的少女声音钻进了耳脉。
      破琉风猛然清醒,睁眼便与身边少女关切的目光对上了。
      “哥?”破琉溪也察觉到不对,眼中流露出担忧之意。

      破琉风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在众人的关注下,从桌案上取来了笔墨。
      青冥明白他的意思,在惊喜兴奋之余也不忘卷起袖子开始帮他研磨。
      “咳咳。”烟汝祈侧目示意,眼睛瞥过青冥袖口隐约露出的手腕。破琉溪没有男女大防这方面的意识,但觉得众人的眼神不对,便瞪了他们几眼。换下青冥,自己卷起袖子代替她的‘岗位’。

      雪白的皓腕竟比青冥的更加白皙细腻,看的众人更是不自在了几分。
      好在破琉风很快便沾墨提笔在那封信上欲提笔而书。下笔前顿了顿,看了芩荇尘一眼,似在询问能否这样做。芩荇尘微笑颔首。破琉风便不再顾忌地在信上圈圈写写起来。
      破琉溪知道青冥不认识字也不忘贴心地一一替她念出来。

      其实破琉风也只不过就是把那些名字补全而已。
      “毒杀为毒女蕈娘,暗杀武,灭杀梁炼,影杀凌砚,缠杀云笑儿,咒杀叶籽衡,骤杀栖蔓罗,魅杀爱己。”
      随着破琉风的笔下最后一笔落下,众人均震惊了。不是对他如此了解修噬而惊异,毕竟他的身份他们多少也已知道了,破姓在魔教的地位,江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只是这几个血噬杀手不说是否见识过,但他们的名字他们几乎都是熟悉。

      “栖蔓罗竟不是暗杀?这个武又是何方人物。”烟汝祈捏着破琉风搁下的毛笔笔管,询问道。
      “不知,未曾见过。”破琉风凝眸回道。

      烟汝祈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拿毛笔在信函上栖蔓罗、爱己、蕈娘的名字上圈了圈。“目前为止,只有这几人的实力我们是知晓的。其他几位只闻其名可不知其人啊。”
      青冥心里却卷起骇浪。那四个人的名字她却是熟悉的!而且她也见过……师傅啊,难怪你一再叮嘱我尽量不要露出你教的本事。你这哪里是修噬的四个小支派之一啊!明明是杀手中的杀手!高手中的高手啊!

      “听闻二十年前,梁炼堕崖而亡。不知这消息是否属实。”芩荇尘沉吟半响,补充道。

      “确实不清楚。只是据闻当年同出一门的梁炼、凌砚、云笑儿以及叶籽衡同时失踪。虽说江湖上修噬自一百年前便销声匿迹,但是仍有少数修噬中人在江湖活动。可他们几位高手却是自二十年前再无消息了。是生是死,至今仍是个迷。”烟汝祈略略正色,拧眉道。

      “要是死了反而就好了。千万别再蹦出来折腾了。”烟锦绣一直乖乖坐在一旁吃点心,这时猛然插了句,本来他们商议这种事便不该让个孩子在场。可一来他确实在之前派了不少用处,没有他还发现不了盒底的字。二来,君青崖坚持将他带在身边,且这烟九爷小小年纪,心智却是比同龄孩子成熟许多。

      可也正多亏了他这句无意的愤慨之言。激的本犹犹豫豫不知道是否该将凌砚他们的消息说出口青冥体内血液翻滚,脱口而出。“住口!”
      这一掷地有声的斥责惹的众人惊讶疑惑不已。
      “冥儿,可是有话要对我们说?”

      芩荇尘一双温淡柔和的眸子朝青冥望来,没有在意她语气中带着的怒意,仍旧笑的如沐春风,清雅极了。
      面对这张温润公子的笑脸,青冥觉得身心平静宁和了几分,缓缓气,垂首想了半刻,又抬头扫了这个房间内的所有人一眼。这些都是她最信任和亲近的人……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揭开自己的老底,“恩。梁炼被人暗算坠崖了,云笑儿和……凌砚跳崖殉情。他们三人都已经不在了。”

      等他们一问自己为什么知道的,青冥就准备全盘托出。不料,却没有人再追问她从何得知,更没有人怀疑她说的话!心里一瞬柔软酸涩。
      “这么说来。就差这个武和叶籽衡了,叶籽衡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人世。”
      “叶籽衡在修噬。”众人都应着这句话而沉默了,因为说这句话竟然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人。他一直都是安静坐在青冥身边不发一言,关于修噬的讨论,一般从不参与。

      青冥也愣愣地看着破琉溪,后者不满地拽了拽她的手。无视众人的目光,又一言不发地开始玩着青冥的头发丝。
      青冥不知道怎么,心里复杂一片。竟也不甘落后似的,补了句“凌砚还是我师傅,就是她教我的轻功……”
      话未说完,就被破琉溪捂住了嘴。两道秀挺的眉几乎要拧成了麻花状了,他面部表情地瞪她“你是白痴吗?”
      青冥掰开了他的手,反而朝他笑了。“我不想瞒着你们。”
      烟汝祈此刻也做了个极不潇洒倜傥的动作,翻了翻白眼,“傻孩子!”

      “那么,蕈娘,爱己,栖蔓罗,叶籽衡,武。如今这便是仅剩的血噬杀手,也是修噬的最强力量了。”芩荇尘温文笑着,做了最后的总结。

      ——
      至于青冥等人如何心焦等待入夜时分,又做了哪些‘祭祀’用品暂且不表。
      约莫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众人在后花园已做好了完全准备。

      此时,天空深黑如墨,月明星稀。圆月孤零零地悬挂在天际,向寂寥的大地铺满银辉。过廊走道以及后花园池子边的宫灯今夜都没有点上,只于放置铜镜以及一些物什的石桌周围还有青冥等人的身边放了几盏花灯。不过这些灯光照着的四周倒也亮堂,也就足够了。

      冷风习习,一棵棵紧挨着的黑黝黝的松柏树传来簌簌的沙沙声。夜风吹的人脸发疼,好在众人都知夜深露寒,都加了衣服,披了披风。
      破琉风抬头望了望天空,见时辰将近。便命众人待命,各司其职,一切即刻开始。
      破琉溪手持着青冥曾经给他的那把锋利的匕首,率先朝手腕割去,青冥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他。

      众人纷纷抬眼看她。
      青冥却不放手,一手端着一只洁白无瑕的圆润玉碗,嘴角有些僵硬,“不用割腕吧……应该也不需要用那么多血的吧?”眼神还不断向破琉风示意。
      后者此刻却仿佛和青冥完全没有心有灵犀之意,挺拔如松地立在原地缓缓道,“不知铜镜是否和那藏宝图一般需要大量的鲜血。”

      破琉溪倒不在意,朝青冥轻轻一笑,便挣脱了她的手,在左手腕子上一划,“轻点轻点!”青冥心疼的直喊,几乎是瞬间,鲜红的血液便顺着雪白的手腕急流而出。艳红的血滑过的手腕,不停地落在玉碗里。“够了够了!”青冥看地心脏是一阵阵的抽疼一个劲地喊,破琉溪不时抬眼看青冥为自己担忧的表情,绽放了一记清丽的笑容。见那鲜血几乎装的快大半碗,青冥急的差点尖叫。“怎么血还流!止血啊!琉风!快快!”

      “小冥,你招魂呢”烟汝祈两道剑眉微蹙,被她喊的颇有些头疼。
      破琉风嗖的上前,从怀中急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红塞,就在破琉溪血流不止的手腕上倒上了不知名的白色药粉。

      另一边边烟汝祈也接过匕首开始割自己的腕子,他凄凄凉看了一圈,竟没有人关心提醒他一句。顿感忧愁无奈,叹了口气,正欲下手,角落里传来一道冷淡矜持的嗓音“你皮厚,割深点。”烟汝祈胸口一滞,几欲气的吐血,朝那女子投以一记抱怨的眼神,手上也不忘给自己一下狠刀子。

      但说这边那药效竟也奇好,只片刻功夫伤口便凝血,不再流血了。青冥正欲替破琉溪包扎伤口,一双修长整洁带着药香的手接过了青冥手中的布带。“时辰将至,女子的眼泪。”
      这方经破琉风一提醒,青冥才猛然醒悟自己还有背着大事要办。于是,便开始酝酿情绪,掐大腿,想方设法让自己流泪。

      可平时哭的倒是利索,关键时刻泪腺似乎全部萎缩了,竟然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此时,原本目不斜视角落里遗世独立的冷月美人,几个步子疾走到青冥面前,竟二话不说,便甩了青冥两记耳光。
      “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在这个紧张时刻,瞬间抽紧了所有人的神经。震惊的目光纷纷投向数人中目前唯一的两名女子身上。

      青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君青崖,竟是呆住,眼睛却无半点湿意。
      那双清冷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地凝视着青冥,空空地落入她的眼里。青冥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虽心酸,但理智毕竟占了上风,现在不是闹小脾性的时候。谁让自己关键时刻哭不出来的。

      “你竟敢打她!?”可随之而来的却是破琉溪滔天的怒意。
      众人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便觉一道红影刮过,他竟夺过烟汝祈手中的匕首,挥手向君青崖刺去。
      “琉溪!”

      几乎在那道红色身影即将靠近之际,一道更加飞速如风的蓝色身影揽下那失去理智的少年。破琉溪被破琉风拦住,半搂半扯地拖到一旁。
      青冥被这几秒钟发生的事吓的几乎肝胆欲裂,在察觉姐姐无事后她瞬间脸色惨白的瘫软在地上。
      姐姐打了她两巴掌,破琉溪就要杀了她的亲姐姐?就那么一瞬,她的姐姐就差点命丧于她最喜欢的人手里。脑中有一瞬空白,后来就闪过了这一句话,破琉溪为什么会变的这么……可怕?

      “快哭!”众人均怔在原地,随着一道老成的童声顿响,才回过神来。
      一双瘦小却娇嫩至极的手不知道在青冥的眼睛上抹了什么,青冥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味道刚嗅到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竟然是辣椒粉!眼泪瞬间哗啦啦如开闸的流水一样,不要钱的流。
      那罪魁祸首还不忘捧着装满鲜血的玉碗,端在青冥面前接眼泪。一边急吼吼地叨叨着,“不要浪费啊!接着哭接着哭!”

      烟汝祈苦笑着摇头,芩荇尘也觉得这孩子的动作有几分滑稽。原本呆了的悦释梵也是这时才堪堪反应过来。多亏了烟锦绣的一番行为,大家总算从刚才的气氛中脱离出来,意识到现状时间的紧迫。虽心下仍有所不安和震惊,都暂且将这些搁置一旁。

      青冥看了眼毫不在意又占回原地的君青崖,眼神移到破琉溪身上,此刻他已经安静,正一动不动躺在破琉风怀里,双眼紧闭,似在沉睡,可紧蹙的眉头隐隐透着几分戾气却暗示着他的不安稳。
      她狠狠地咬的自己嘴唇都发白了,握紧了拳头,努力稳定着自己情绪朝破琉风走去。青冥蹲下身子,感觉自己脸上的全部肌肉都僵硬了。破琉风淡漠的眸子始终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不放,直到青冥虽然双手仍止不住的发颤,却依旧固执地朝他们伸出双手。他似叹息似欣慰地将怀中的少年交给了那个少女。

      即使他们是危险的,可是她还是接受他们,愿意和他们站在一起。

      青冥用尽全力环紧半依在怀里的少年,此时破琉溪清瘦的身子被她搂在怀中,少年墨色长发遮住半面无意识地靠在她的肩头,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挣扎又沁出了血。青冥看的心口发疼,此刻自己的脑袋也昏昏沉沉,只低着头潜意识地用自己的脸不断蹭着破琉溪的下巴,又抬起头亲吻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不停地重复着。“琉溪,我不会有事,我不会有事的。”

      破琉风起身,抬眼望了望天空。

      子时已到!

      盛满血泪的玉碗倾倒在古老的铜镜上,月之光辉倾洒其间,滚烫的血液仿佛有了生命,流动在镜面上,浓重的血腥味夹带着午夜的露水松香,竟让人觉得有几丝诡异的香味。镜面上的鲜血止不住的流转,芩荇尘捧着铜镜的双手竟也随着铜镜的剧烈的震动而颤抖起来。随即铜镜上的血色缓缓汇集,勾成了两句“芦下七双成蝃蝀,灯花寂寞情自珍。”

      不到半响,那血水又开始流动,烟汝祈等人无一不屏息凝视,既激动且惊异地瞪眼盯着铜镜的下一刻变化。
      月光却在此刻暗淡下来,众人抬头望天,见那圆月竟在这关键之际被浮云所遮。可天象难为,他们即使本事再大,再心急如焚也只能干瞪眼。

      好在老天开眼,不消一会儿便云开月现。镜面上的血色又开始缓缓流动,连不轻易喜怒于颜色的君青崖都不禁微露喜色,只见此刻浓凝的有些暗沉的血液开始聚集到中间一处,聚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自中间一点开始,向四周分别延伸出七条相同的痕迹。每道痕迹,由细变粗,不是规则的直线,有些自然的弯曲。而每道痕迹的顶部最粗,且形状也十分奇怪。
      待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血液突然凝滞,似失去了生命,突而从镜上喷流了而出。镜身剧烈震动,嗡嗡作响。竟似那铜镜在流血悲鸣!显得十分可怖。

      芩荇尘躲闪不及,再加上是他手捧铜镜,那一身白衣溅满了鲜血。这从来都是高雅清润的绝尘公子难得狼狈了一次。但他也不恼,依旧不失世家公子的风范,沉稳地将铜镜打理一番,对着铜镜,拭去了面颊上飞溅到的血渍。然后镇定地将铜镜小心放置在红木盒中。

      “芩兄,果然非常人也。”烟汝祈看的愣了一瞬,不禁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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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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