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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过这些事不急,先把约给签了再说。
我左盼右顾,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侍者,凑过去就问人家张董的行踪,他反问我哪个张董,我说他叫张建,那侍者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小本子,翻了翻,然后给我指了指方向,告诉我大概就在那个方位。
瞧瞧人家这专业服务,在别处我还真没见过。
我走到那块地方,突然又开始绝望,一大群人,好像正在比赛打高尔夫,我这样贸然跑过去找人家签约,最好的结局恐怕就是被保镖给拎大街上去。
不如,再等等?
刚往台阶上一坐,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好像在往这边晃动。
这群有钱人,工作起来疯狂,估计休闲起来更疯狂,玩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准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来找个人刺探一下军情是必要的。
我一手朝那人使劲挥,一手伸进公文包里摸眼镜,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只好180°转弯,全力以赴投身搜索工作,终于在将包倒个底朝天之前找到了这副让我重获光明的高科技现代化产物。我把它架在鼻子上,古人说心即是镜,显然我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这身行头有多怪。
我现在穿着一身运动服,手拎男式公文包,并且带了副类似70年代老花镜模样的粗框眼镜。
为什么穿运动服呢,据大头研究发现,这种穿着很容易就让这群打高尔夫的觉得你与他是一道的。好比□□开批斗大会,几个成分不好的,弄个高帽子一戴,顿时互相看着,泪眼汪汪,那叫个言语不能啊。
为什么拎男式公文包呢,因为这东西方便,大头极力称赞其为办公出差签合约不可缺之一级载体。什么东西只要往里一塞,拎了就跑。
至于为什么戴老花镜类似物,那一个字就能解释:穷。
我扶正眼镜,转过身,那人已经到我跟前了,还挺高,平视着我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年轻人走路就是快啊。小伙子,我问你,那群人大概还要打多长时间?”
“.......”
“你这人真是怪了,不回答就算了,没事摘我眼镜干嘛?我近视度数挺深的,你别......”我真愤怒了,话还没说完,眼镜就被摘下来。
我抬头,狠狠地瞪着他,可一瞬间几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喉咙象被什么堵住了,鼻子也酸涩的要命。
竟然是落枫。
他手中拿了个球,一身运动装,站在阳光底下冲我笑。刘海被风微微吹起,散落在额头,小时候他眼睛又圆又大,现在却显得有些狭长,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竟透出些妖魅来。睫毛似乎更长了,隐隐约约在阳光下,投射到鼻间的倒影在不断颤动。
“浅夏........姐?”他低下头试探性地问我。
我点头,几乎在同时抑制不住地用手捂住口鼻,使自己镇静些,旋即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头,从他手中抢回眼镜:“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些年活得潇洒不?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如果今天不在这里碰见你小子,就准备跟姐姐断了来往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回去找过你的,可你搬家了。”他这一说,我才想起,他走后,我就退了出租房,搬进了大学宿舍,毕业后,便在公司附近找了间房子住下来,落枫若有心找我,还真是..........找不着。
“对,是我糊涂了,你等着,我先办点事,待会儿就来,很快的。”我看见张建那一伙人突然停下不打了,机会难得,立刻拎起公文包,刷刷就往前冲,用李子的话说,火烧屁股也不带这样的。
去给张建说明了来意,还没谈合约条款,他就同意了。我大喜过望,拎了个公文包,施施然走出来,落枫倚在一棵树旁,斜着眼半望向天,我咂咂嘴,说:“装深沉哪?你这样的颓废小青年姐姐我见得多了,走,姐姐事办完了,领你回家认认门儿。”
我们上了21路公交,这有钱人的天堂离我的贫民窟还是相距甚远的,坐车起码半小时,那还是在人民群众遵纪守法,道路畅通无阻的前提下。
“现在过得怎么样?”
“日子过得还行么?”我们几乎同时问对方,然后我先回答,告诉他大学后就找了家广告传媒,薪水还行,各方面待遇也都还不错,小日子过得挺舒坦的。
是挺不错,除了工作第二年,我家老头子死了,老太太心血管疾病外加中风,上半身瘫痪,现在正住在疗养院里,尽管每月入不敷出,但我还是不敢轻易跳槽,现在这工作,对于我一奔三的人来说,不算奢侈但也足够贴合了,我往哪儿一站,都不会找到比这更合适满意的了,平时抱怨大头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就好比大头,看上去挺人高马大虎虎生威的,相处久了才知道骨子里却是个任人撒泼的主儿。不过近来迈入不惑之年,偶尔使些小性也是正常。
“你呢?”我讲完了个人问题,该省略的都没说,转过头去问他。
“被外公接走后,他给我办了出国手续,两年前,他去世了,公司被股东们攥在手心里玩儿,意见不一加之经营不善,很快破产了,我没有能力再出国完成学业,就找了以前的朋友,他们都是富家少爷,整天的灯红酒绿,哪有正经事让我做,把我安排在了这家俱乐部,不过还行,做做教练,教人打球,待遇高不说,空闲较多,还可以多出时间把经济管理自学完。”
我只能点头,本来以为落枫跟他外公回去,就能脱离苦海,但现在看来,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隐约还是可以猜想到,这孩子受了不少苦。
车很快到站了,我领着落枫左绕右拐的,来到一所破旧的大院前。
虽然搬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跟邻居街坊的,已经相当熟了,偶尔哪家做了好吃的,还会给我些来。
我向来是不喜欢住公寓的,感觉冷冷清清,死了都没人知道。
才刚踏进四合院,东边张大妈就扯着嗓门对我喊:“端木丫头回来了?哟,这人是谁,多英俊的一大小伙子,你男朋友?”
我摇摇头,也给她喊回去:“怎么会,他是我弟弟,来看我的。”
边喊边掏钥匙,那模样,估计特像买菜回来跟隔壁老太太讨论价格的大婶。
进了屋,落枫上下左右给打量了个遍,最后才冒出一句:“你一个人住?”
我说是啊,这间房这么小,你当□□知青下乡啊,得多少人挤一块儿。
他笑了笑,说:“我姐夫呢?”
我坐下,削苹果,拿着刀左晃右摇,说:“连影都还没呢,我一奔三的人了,我容易么我。”完了把苹果递给他,他拿着踌躇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怎么下口。然后相当细嚼慢咽地对付起它来,简直就像在吃西餐,就差刀叉并用了。
我笑得肠子打了结:“你就一社会主义的败类,在国外待了两年,就连咱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都忘了,邯郸学步了不是?”不过他怎么着还能在那种地方工作,随便折腾折腾也该是一中产阶级。
他说那是,资本主义那一套啊,一学就会,还跟烟瘾似的,戒不掉。
我说幸亏我不是你,小资那生活,多少钱也不够挥霍的啊。
他顿了顿,把苹果换了个方向接着啃,然后直夸我从现象看到了本质。
我打开冰箱,开始搜索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便宜货,这些东西,统统是前天晚上从超市里搬回来的,小市民嘛,看到大减价就跟男人看A片似的热血沸腾。
“你要吃什么?”其实冰箱里也没什么能捯饬的了,胡乱将就一下好了。
“随便。”没白跟了我那么多年,甚合我心。
我从床上拿起围裙,三两下套上,从冰箱里取出胡萝卜,鸡蛋一类的东西,就直往厨房跑。
“这到底是睡衣还是围裙,怎么会在床上?”落枫看了我一系列的动作,忍不住发问。
我走远了,飘出一句话:“地方小,床被我多功能了。”
在四合院的公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菜也弄得差不多了,落枫寻了进来,帮我端菜。
我严肃且十分官方地夸他来得及时,他说他这是脑袋磕井沿上,被香味迷昏了头,才给勾引进来的。
我们把菜都摆在桌子上,刚准备开动,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我赶忙放下了筷子。
“王小安你不把人吓死不安心是吧?”这孩子是隔壁李姨的儿子,刚上高中,瞧这架势,估计他们家又没人,赶这里蹭饭来了。
“不是,姐你听我说,主要是我这双眼生得好,这黑漆漆的夜里,跟猫头鹰似的,贼灵,打老远就看见您这屋里有贵客,我敢随便进来么,回头给您一个激灵骂个狗血勒。哟,这位谁呀,往这一坐,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该不会是........”
“得了得了,我算是怕了你了,您别给我说成语了行吗,老身这就立马给您盛饭去。”我跟中央医学院发现最新疫情似的,及时将这股危害人民群众的靡靡之音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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