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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餐素位
于是一干衙役又回到县衙如实把话回了,可韩管家哪里肯依,连海平一听父亲早已离开了酸枣坡,赶忙去当初三人来麟州投宿的客栈去问,店主笑了一下,告诉二人连年余去城隍庙那里卖甜糕了,连海平再急急赶至城隍庙那里,果见连年余正在站在寒风里向路人兜售甜糕。连海平心见此心中一酸,泪水都流了出来,哭着叫了声:“爹爹!”
连年余回过头来见是连海平泪汪汪地站在那里,顾不得放下手中的甜糕,已是快步走了过来,到了跟前泪眼含笑的摸了摸连海平的头顶说:“回来了?”之后像刚刚发现手中的甜糕没处放一样,把甜糕递给女儿说:“平儿,饿不饿,吃块甜糕吧。”
连海平多日的担心,此刻见父亲平安,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接了父亲递过来的甜糕,破涕为笑地说:“终于见到爹爹了,今天县衙里的衙役们从酸枣坡回来说爹爹不在那里,可把我给吓坏了,生怕爹爹遇到什么不测。”
连年余见女儿平安归来,心中本就是一喜,再听女儿这话不由哈哈一笑说:“爹爹能有什么事,他们还怕我吃穷了他们呢!”连年余说罢这话,远远瞧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身穿绸缎衫的中年男子和几个衙役,于是凝视着连海平说:“你们是怎么让县衙出动衙役的?是杨公子找了他家里人吗?那……”连年余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的说:“那能不能让他们把你姑姑也给救出来?那地方实不是人待的,你姑姑生了孩子连口鸡蛋都吃不上,只有一个孩子送去的几个鸟蛋,煮熟磕开一看,里面的鸟都成形了,压根没法吃,可那村子里人的还非说是好东西。你姑姑自己都吃不饱又哪来的奶水,饿得刚出生的娃,只能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讨奶吃。熬一碗小米粥,那米都是借的,他们那寨子日常吃的都是糠窝窝呢,你大约是不知道什么是糠,就是脱米后的稻壳子……”
连海平压低了声音说:“救姑姑应该是可以,杨公子尽心想救姑姑,呆会爹爹你一口咬定杨公子还在酸枣坡扣着,要他们放人,直到逼着酸枣坡的人把姑姑送过来作证,我们便能从这里把姑姑带走了。”
连年余听了这话虽觉心中没底,但还是应了下来。
众人带着连年余又回了县衙,麟州县令这时也已问了衙役们酸枣坡那边的情景,一干衙役更是信誓旦旦的说非但酸枣坡之人众口一词,说是杨畋在酸枣坡打伤十几个人之后,带着那个丫头一同离了开去不说。自己等人已经把酸枣坡翻了个底朝天,那里根本没有杨公子的人影,衙役们一路还问了沿途所有村子里的村民,甚而还有沿途几个村子里也有人证实,杨畋在酸枣坡打架那天晚上,亲眼看到是一个年青男子带着连海平一同往山外面走去的。
也有诸多衙役向麟州县令抱怨这杨家公子是吃饱撑得,放着自己的清福不享,非要去拆了人家好好的夫妻,活该他被打……
更有衙役向麟州县令夸大其词的说酸枣坡民风彪悍之事,自己兄弟们在那里经历了众村民何等的围殴,加上此处紧邻西夏,万一因此激起了民变或投敌,那可不是做耍的。
麟州知县听了这些话也中大致也对事情有了底,让众衙役们回去养伤。
因此等韩管家再带着连海平父女来至麟州知县衙门之后,麟州知县赶上前请罪:“韩爷啊!下官实是治下无方,这酸枣坡的刁民们也着实厉害,把我手下的班头和衙役们都给打伤了,此事还需要杨大人知会刺史大人出兵才行啊……”
连年余没想到从山村里救一个弱女子竟需要刺史大人出动官军,他这个连见九品县丞都觉得对方官服加身,威风的不得了的小老百姓,登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韩管家听了这话也没办法,只能激他几句:“区区一个小的村子,一帮子刁民,知县大人作为狩牧一方的父母官就拿他们没半点办法了吗?”
但知县大人已抱定舍脸保官了,索性痛哭流涕地说:“这麟州什么地方,那旁人不知道,贵府那是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啊,除了你们赫赫有名世居于此的杨家老爷,谁还能对付得了这帮子刁民啊!下官算什么父母官啊,不过是个尸餐素位混日子的罢了……”
眼见麟州知县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韩管家也没法子,只能带着手下的人告辞出来,按排了众人在外面等候,韩管家一个人去寻了躲在暗处的杨畋把此事回明。
杨畋听了韩管家的话,知道终是被父亲说中,官府这边是没半点指望了,索性打发韩管家一干人回太原去。
韩管家看碰上杨畋迟疑地说:“少爷,你不跟我们一块回去?”
杨畋发狠地说:“我不把那个女人从酸枣坡救出来,我就不姓杨!”
杨琪虽出身武将世家,但其父早亡家道中落,家中的家将早就走尽了,只留下一个蓝生死活不肯离开。杨琪更是成年后又借了其伯父的荫封才步入仕途,因此现在家中的下人,连韩管家在内都没一个会武的。韩管家听杨畋这么说,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只好又带人回太原去。
连年余见官府的人都不管这事,觉出自家阿妹此番已是篓里的鱼了,心里早就暗暗盘算了好一番,这时又听韩管家要带人回太原。没奈何下,只得把女儿拉到一边低声商量:“平儿,虽说之前我刚得知你姑姑的事情时,曾暗想那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你姑姑的老路了,可这一路下来,亲眼见杨公子做事着实仁厚,要知他可是提刑公事大人的公子,你又,又与他早有了肌肤之亲,爹也看的出来,你也是中意于他,如此这诸般下来,你便与他做小,也不委屈于你。不如爹把你许于他吧,爹也不图你的钱,只盼你跟了杨公子后,能照拂你姑姑一二,虽说也是做小,可他们杨家官大势大,又是本地大户,你不见他们杨家出来一个下人,知县大人都得赶着巴结着,你要是跟了杨公子,谁还敢再欺侮你姑姑啊。再说杨家是大官,那肯定是有钱有势啊,只怕到时手指缝里漏的都够你姑姑享用不尽了。”
连海平迟疑地说:“姑姑比我聪明的多,漂亮的多,也讨人喜欢的多,可还不是一言不和人家心意就拿出去卖了。再说杨畋他家那位老夫人更是厉害,说的话都是让人猜上半天都不一定能猜得明白,到时只怕我惹得她把我给卖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给卖的,我害怕……”
杨畋本是过来寻连年余父女商议救连翘之事的,听了他们父女这番对话,心中一沉,继而心中生出一股浊气,于是高声笑了起来:“连老伯,你们在这里啊,倒叫我好找。”
连海平父女一听这话立刻双双转过身去看几步外的杨畋。
连海平心中更是不安之极,只盼杨畋方才并未听到自己父女的谈话。
杨畋一见连海平这神色便看出她心中甚是不安,于是岔开了话笑着说:“怎么?你觉得我让他们回去我就救不了你姑姑了吗?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这次啊,一定把你姑姑给救出来,咱们可以打个赌,救不出你姑姑,我与你为奴三年,可我要把你姑姑给救出来了,你拿什么谢我?”
连海平抬起头来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与你为主三年便是。”
听了这话不由杨畋愕然,连年余训斥:“胡闹!人家杨公子当你大人跟你说正经话,你怎么只拿小孩子的顽话出来混闹。”原来这类似的套话是江南孩童素日顽惯了的,不但连海平深通其道,便是连年余也是打那个时候顽过来的。
连海平被父亲训斥了也并不多害怕,反是背着连年余向杨畋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连年余已是明了杨畋放才话中之意,虽不太明白,明明杨畋之前在岳阳是明确表示过想要连海平做小的,这会怎么又变成了为奴三年,难不成是因为刚才连海平的话惹恼了这个公子哥,所以他才想让平儿与他为奴的?这为奴自是比不上介于主仆之间的妾,不过好处是三年之后还是自由身。若真只是让平儿与他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洗衣扫地的伺候三年,换阿妹脱得一生牢笼倒也划算,只是这杨畋分明是另有打算啊,只不知他这打算倒底是什么?
杨畋见连年余脸色变幻,也觉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太过胡闹了赶忙一本正经地解释:“连老伯,我跟海平是说着玩的,您别当真,我原想着,她要愿意跟我几年,我也能教她识些字。她要愿意一直跟我,我自是求之不得,到时她还不愿意跟我,我自当派人把她毫发无伤的送回杭州去。”
连海平低下头去不敢答话。
连年余感激不尽地说:“杨公子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啊!海平能遇上你,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啊!”
杨畋脸上一红说:“连老伯你言重了,咱们还是先说怎么救连姑姑的事吧。”
连年余父女在这件事上又能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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