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言天

　　我在洛天家终于还是住不下去了，没有等到洛天出差回来，就搬回了哥的房子，走的时候只有慕言知道。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慕言把这一切都告诉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吗？她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她。
　　还该不该继续争下去？我无数次的追问自己。
　　洛天的上门拜访，让我所有的不解和困惑逐渐明朗化。
　　“伯芬，你知道慕言去哪吗？”我第一次感受到洛天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害怕，一种害怕失去慕言的空洞。
　　她不是一直在你家吗？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比洛天还惊讶“她不是在你家吗？”
　　“她走了。”洛天掏出一封信“这是她给你的。”
　　“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啊！”我真的不太相信，前几天她才告诉我那么多，走了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吧！”
　　我接过那封信，是没有拆开过的。洛天这样心急却能忍住不看。
　　我拆开：
　　肖伯伯，这是一个久违的称呼。我有两年多未曾这样喊你，事实上它并不陌生。如今一声伯芬蕴藏着太多的无奈，我不敢再喊你肖伯伯，是怕你笑话我。
　　冷漠和无情是你眼里的我，可是你并不知道，失去你这个朋友，我常常在深夜里独自流泪。唐颖的深情，我比谁都清楚，我被他的坚持感动，但爱情难道只需要感动就够吗？我不能去糟蹋他，他要的爱我给不了。
　　我知道你喜欢洛天，回国也是为了他。但是没关系，我很高兴。曾经你为了我消失了两年，现在轮到我了。
　　离开是为了自己，我是在赎罪。我自知罪孽深重。
　　愿一切安好。
　　还说我误会她，她在信里提都没提洛天，这难道还不冷漠无情吗？她对洛天真的可以说离开就离开吗？
　　“她有没有说她去哪了？”洛天扯着我的手问，我被他弄疼了，他都不知道。
　　“没有。”
　　“那她……”
　　“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说她去哪了。”我抢了洛天的话说。
　　“伯芬，我知道，你喜欢我。”他顿了顿“但是我爱慕言，你应该也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我简直丧心病狂，到了现在还在计较这些无谓的争辩。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跟慕言没有任何关系。”
　　我最心痛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哥喜欢慕言，再到慕言和洛天发生了第一次，我无不痛得撕心裂肺。然而现在洛天不需要做什么，真的不需要，他这句话就足够了，足够让我记痛一辈子。
　　我以为他多少也该了解我，没想到他对我只有误解，看来又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你什么意思？是我让她走的吗？是我吗？”我对着他吼，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明明知道会对不起我，还要这样做？为什么就不能像对慕言那样对我？哪怕是万分之一，他都不舍得给我。
　　他远去背影有些萧条，可能是我眼里打转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曾经他在我心中是那样的高大。
　　慕言的一走了之，让我恨透了她。我发誓一定要找到她，我和她的恩怨不是任何一人离开就可以解决的。
　　之后的几天，我过得混混沌沌的，忘了有多久没出门，总之冰箱里的东西早就空空如也，我饿了就吃泡面，吃了就又睡。
　　多年以后我想起那段日子，总是想笑，我被伤得那么深，还知道饿了就要吃。苏建有次来拿哥要的文件。
　　“你怎么跟洛天那小子一个死样，不会是闹分手吧？没事，不还有我吗？洛天是不识货。”我门都还没让他进来，他就得罪了我。
　　“等着！”我摔门而去，到哥的房间拿他要的文件。走到楼梯就听到了苏建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内容就是说我连待客之道都不懂。我门一开，他倒是乖乖的闭嘴了。
　　“拿了给我走！”我再一次摔门。
　　“喂！喂！我话还没说完，你开门！我非告诉你哥不可！”
　　估计是闹了几分钟他才消停吧，我耳根好不容易清净了，本来心情应该变好的，却总是想起他。洛天怎么样了？真的跟我一样吗？还是更痛呢？我就是贱。没办法不去关心他。
　　也许我能找到慕言，两年前，我曾问过她如果一定要离开广州的话，会去哪。
　　“杭州啊，西湖很美。我姑姑也有意让我毕业后去那边的分公司实习。真要有那一天，我肯定去杭州。”这是她当时说的，我那个时候特别在意她毕业后的去向，所以记得很清楚。
　　不管她说话算不算数，这一趟我非去不可。有些话是需要说清楚的，我订了隔天最早的机票，飞杭州。
　　杭州有很多旅游景点，多数人是来游山玩水的，我第一次来却是找慕言的，她这座冰山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城市。
　　我来的时候做足了功课，清楚掌握了慕言姑姑那家公司的地址，一下飞机，就打的奔去,慕氏企业。
　　“你好，我想问一下慕言在这上班吗”我在前台询问。
　　“请稍等一下，我帮您查。”
　　“谢谢。”
　　“这位小姐，慕言是我们公司资源部的员工，您找她有什么事？需要我帮您打个电话通知她吗？”
　　果然没有白来，她到底还是说到做到。我看了一下时间快五点了，她应该也快下班了“谢谢，我等她下班就可以了。”
　　“好的，您可以在这边等她，一会她下班会经过这里。”她笑着对我说。
　　“好。”
　　我盯着那一批从电梯门口走出来的人，看到了她走在最末，她穿着工作服，看起来很干练，也不知道是衣服的缘故，还是自身问题，她竟然瘦了。
　　这才不过几天，她就消瘦成那样，想来日子也不好过。
　　“慕言。”我叫住她。
　　“伯芬，你怎么在这？”她惊讶地看着我，又或者说是心虚。
　　“回你住的地方说。”有些话，是需要在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说的。
　　我们是坐公交回去的，一路上没说半句话，因为很拥挤，我们之间也隔着几个人，所以不觉得尴尬。
　　她自己租的房子，一房一厅，看起来干干净净，有个面向公园的阳台。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她比了比沙发。
　　“不用了，我们还是说完再喝吧。”
　　我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这是我们第无数次面对面。但这却是我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出了恐慌。
　　“你怎么知道我在杭州？”她问。
　　“两年前你告诉我的。”命运就是这么巧。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广州？”
　　“因为不能再呆下去。”
　　“为什么不能？”我逼问着。
　　“伯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不要再问我了。”如果真的好，她为什么不敢看我。
　　“哪里好？你过得好？洛天过得好？还是说我过得好？”我继续说“没有一个人过得好，你却告诉我这样挺好的。慕言，你别太过分。”
　　“伯芬，以后你们会好的。”她拉着我的手，握得很紧，我反弹开“你知道洛天已经活不下去了吗？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我和一个废人会有将来吗？”
　　“过段时间他会好的，我已经决定退出了，你和他会有将来的。”
　　“慕言，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和你都爱着洛天，我们谁都没有资格说退出，只有洛天才有资格，他选择了你，所以退出的就该是我。”
　　“不，伯芬我不可能再伤害你。”
　　“你要真这样想，就赶快结束单身生活吧，让我哥还有唐颖死心。让我安心去美国吧！”
　　“你要回美国？”
　　“对，你们的事我不想再参与了，洛天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你要还爱他就回去，不回去也没关系，反正他死了，我在美国也看不到。”我不做出置身事外的态度，她是不会回去的，我了解她，倔得很。
　　“伯芬，你忘得了他吗？”她啜泣着，我第二次看她流泪，讲真，我的鼻腔早就阵阵发酸，只要我一不小心眼泪也会像她那样断断续续，但在她面前我不可能哭。
　　“我可以。”真的，我可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讲出来的时候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不也一样忘了你吗？我的爱情从来不会天长地久。又或者说善变的人不配得到永久的爱情，而我就是这种人。”
　　“洛天和我不一样！”她试图说服我。
　　可我累了，我宁愿一个人逃到美国独自悲伤，也不愿三个人痛苦的纠缠“在我这都一样。”
　　洛天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我并不知道。三天没吃没喝也是我骗慕言的。没亲自去了解他的近况，却多少能预见他失魂落魄的惨状。
　　退出不是为了谁，我和洛天就算中间没有隔着别人，也不会在一起。看透了这一点，我再不走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我犯不着这样。我最后和慕言说的话，她听到心里去了。
　　劝回了她，我才发现自己的心有多痛，原本已经没有知觉了，原本已经不那么痛了，原本可以像行尸走肉一样去美国生活的。当她踏上了杭州飞广州的航班，我流泪了，在这个无人问津的机场角落里哭的很安静，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抽搐。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 我的力气就仅够我踏上和她相反的方向，逃去美国。
　　我并不伟大，成全她们，是为了保全我在洛天心中固有的形象。我最受不得他误会我。
　　回到美国后，除了家人以外，我只和苏建保持着联系，我的私心就是想透过他了解他们的情况。
　　几个月后我从苏建那里得知，他们结婚了。
　　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曾经我爱的人和现在我爱的人走到了一起，是奔着天长地久走进婚姻的。
　　我在无数个夜晚里哭到自然睡去，常常隔天醒来时枕边还是湿的。
　　任由泪水肆意落下，祭奠命运玩笑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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