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山庄

　　第四十五章 冬至
　　蓝珊与林怨儿在应老夫人那儿吃过晚饭，便被应老夫人客气的请出。此时两人随着应府提灯的下人走在应府院中，四下寂静。
　　冬至，寒风吹过，明亮的灯笼一时摇曳，并肩而走的蓝珊暗暗打量林怨儿忽明忽暗的脸，心未免有些寒意。
　　似乎是察觉到身旁人的注视，林怨儿扭头回顾，嫣然一笑。若是常人，定会觉得，林怨儿是在示好。一如温和的面容，疏离中也带一丝和气。可这一笑落在蓝珊的眼里，竟引出蓝珊的一丝恨意。
　　“不知林姑娘与应二公子相识多久？”
　　在群聚堂中，林怨儿未见过蓝珊，只是听应无悔说过，应无悟外出带回了一女子，名唤蓝珊。此时听蓝珊问起，只觉她语调冰冷，略有试探之意，只当她不知自己与应无悔的事，才来相问。直言：“已有半年。”
　　“真巧，半年前蓝珊受人所托，在临安曾见过应二公子。”虽是夜色昏暗，但蓝珊依旧看得出林怨儿脸色一变，“是在易远镖局吧。听说，应二公子为一女子之死而痛哭伤神。”
　　静默片刻，蓝珊听到林怨儿语调颤巍说道：“无悔说过。”
　　“想来应二公子对林姑娘付出的也是一份真心，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走出情伤，还将林姑娘带回应府求应老夫人给你一个身份。”蓝珊越说，语气越显刻薄，“蓝珊想问林姑娘，应公子这一份真心相待，你可受得起？”
　　“你什么意思？”林怨儿语气虽还有些颤抖，但也戒备起来。
　　蓝珊停下脚步，停在通往客居的分叉道上，施施然对林怨儿行礼转身向松居走去。林怨儿站在原地，看着那蓝色的背影离去，良久，感觉到一丝凉意涌上心头。抬起被风吹凉的手，冰冷的指尖触碰到面庞，一刹那，林怨儿又缩回手，面色苍白。
　　“林姑娘？”提灯下人轻声唤呆愣的林怨儿。
　　林怨儿扯着自己僵住的身子，转过身，向梅居走去。提灯下人则一脸不解，但因应府规矩，忌多言忌多问，所以安静跟上。

　　东苑，应老夫人房内。
　　应老夫人沉着面色坐在椅子上，手边的茶凉了一半。屋内，兰莹，应无悟，应无悔齐齐站在应老夫人的面前。案桌上，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青花鱼缸里，红鲤轻甩鱼尾。屋内，一时间静默无声。
　　“咳咳。”
　　突然，应无悟猛地咳嗽一声，引得众人目光。
　　应无悟一挑眉，嬉皮一笑：“也算缓解缓解气氛。”
　　此话一出，兰莹噗嗤一笑，应无悔默默叹出一口气，就连应老夫人严肃的脸一时也没绷住。
　　“你这泼皮。”
　　“奶奶，您这把我们留下来究竟是要说什么嘛？还这般严肃。”应无悟首先站到应老夫人的身前，乖巧地递上茶杯。
　　应老夫人接过，却也没给应无悟好脸色。“你给我站好了，成天没个正行。你带回来的人，管好咯！咱们应府的门可没那么好进，要是出什么幺蛾子，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你可护不下。”
　　“是是是，孙儿记下了。”应无悟点头如捣蒜，硬是装听不出应老夫人的言外之意。
　　“进门”，可不仅仅是走进大门，进的还是一个家族的大门。
　　应老夫人哪能不知道应无悟心不在焉的敷衍，只是也不再深究，目光移向沉默的应无悔，开口前不由先叹了口气：“唉！无悔，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孙儿不明白奶奶此话何意？”应无悔直直地挺立着，目光坚定地注视前方。言语中依旧带着敬意，但视线里，旁人的看法已不再重要。
　　应老夫人看着素日孝顺的孙儿变成如今这样，心是痛的，更是充满恨意。“啪”的一下，手掌拍在桌上，怒道：“天下女子那般多，你为何偏偏选中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好的，而你从小才华出众，孝顺长辈，是我们应府的少爷。我们家是名门望族，众人皆知，岂能与那等女子做亲？”
　　“您不理解孙儿，孙儿亦是不解。奶奶您为何对怨儿有这么大的成见？”应无悔目光似带着寒冰，“我们应府是名门望族不错，但怨儿也是出身于世家，自小也是受诗书的熏陶。就算漓宁林杨两府在十几年前没落了，但如今的温柔山庄名气也不凡，与我们家也算门当户对。如今，孙儿与怨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孙儿不明白，奶奶为何不同意这门亲事？”
　　应无悔的话有根有据，而应老夫人的反应才是令人不解，所以，不仅是应无悔看着应老夫人，就连应无悟与兰莹也想知道应老夫人如此反对的缘由。
　　“你！”应老夫人一口气梗在喉，手指着应无悔不住地晃，“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姨母，您别着急啊。”兰莹见应老夫人气喘不匀，抢在应无悟与应无悔之前到应老夫人身旁，用手轻轻拍打背部为应老夫人顺气。“教训无悔事小，伤了身体可怎么好？那样您让无悔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呀。是吧，无悔？”说罢，冲一旁的无悔使眼色。
　　“哼。”应老夫人没等应无悔应答，似叹气似嘲讽地道：“他要是真的在意我这把老骨头，就去和那女子断的干干静静。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话音刚落，应无悔的视线再次对上应老夫人，须臾，转身离去。
　　“无悔。”
　　应无悟看了一眼兰莹，示意：照顾好奶奶。“唉”了一声便追着应无悔出去。
　　而屋内，留下一时寂静。
　　兰莹将门带上，扶应老夫人走到床边坐下，缓缓开口：“姨母，您是为什么……如此不喜林姑娘？”
　　应老夫人轻轻拉着兰莹的手，停顿许久，无奈地说：“她呀，唉。你就别管了，离她远远的，咱们这日子才能过的踏实。”隔了一会儿，又道：“你母亲最近可好？”
　　兰莹的母亲——兰沁是应老夫人娘家的姑娘，自生下兰莹就常伴青灯古佛，在兰府的小佛坛居着。应老夫人心疼幼儿，所以兰莹自小跟着应老夫人，只不过时常会回兰府看看母亲。
　　“母亲挺好的。”
　　应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顺着兰莹的手褪去外衣，略一沉吟，然后道：“冬至已至，日子渐渐凉了，明日你备点过冬的衣物去看看你母亲吧，随便和她说会儿话。你母亲这一生过得苦，你是她唯一的寄托。”说完，拍着兰莹的手，“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兰莹默默应了声“是”离开应老夫人房中。
　　屋外，明月被乌云笼罩，一片朦胧。一阵风瑟瑟吹来，裹着寒气。
　　似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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