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爱——致陈先生

　　回了宾馆，已经是晚上十点有余。他说，后天带我去水长城边看看。
　　水长城在水库里，因为有一段部分地势低洼，被水淹没，故此命名，只是尚未被开发，所以并不如八达岭般出名，但也不失名胜。感冒好了许多，所以一路上，心情也格外好。他喜欢旅游，也就喜欢摄影，所以一路上遇到美景就停车拍照。开到中途，下起了雪，等到了水长城游览区，满山白了一大半。
　　顺着古道走，一路上聊着从前——避开了曾经属于我们的故事。
　　不知不觉，早已走了大半山路，水长城就在眼前。因为已经是冬天，水库里的水很低，但还是有一截蜿蜒着埋在冰水下，露出那古老的躯体像是一条沉睡了上千年的巨龙。我们坐在了一块稍平整的地上，拿了午饭吃。
　　“后天……就是元旦前一天，我们北大02届本科要同学聚会，你愿意和我一起参加吗？”
　　“算了吧。”我喝了一口他带来的酒，说：“我又不是你们同学，去算是个什么意思？”
　　他点点头，不吭声，要拿酒瓶。
　　“你怎么能喝酒？要开车呢！”我赶紧制止。
　　“哦，也是，差点儿就给忘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那天，真的是非常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我反应过来，只是淡淡笑：“没事，你不提我都忘了。”
　　他没有说话。我又说：“其实我也要谢谢你那天帮我脱身。对了，瞿晓泠她现在怎么样？听着声音，变化不大。”
　　“嗯，是啊。确实变化不大。”
　　“那她成家了吗？”
　　“没有。”
　　我笑：“别告诉我她和我一样还是单身。”
　　“不，她不是。”
　　“哦，那世界上少了一个寂寞的人。”我笑：“是你吧。”
　　他笑了一声：“起码是昨天，我没有拒绝她。”
　　“哦。”我装作漫不经心，灌了一口酒：“这样挺好，世界上少了两个寂寞的人。”
　　他没有吭声，站起来，拿出打火机，熟练地抽出一支烟，背风点好。看见我，只是笑：“你放心，我不长抽。”
　　我站起来：“再走走吧！走到尽头，我们就回去了。”
　　“好。”他背起放在地上的背包。我跟在他身后，无言。心里突然掠过一丝酸涩。

　　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天。上午去了陈子岩家。他重新布置了一番。阳光洒在屋里，一派喜气洋洋。
　　“中午我们出去吃吧。”他提议。
　　“算了，我想呆在屋里。”
　　呆在屋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儿，不过看看电视看看书。吃了饭，他又去刷碗，下午三点就走了，说会回来的比较晚，让我晚上在这里休息。
　　“不了，我东西都在宾馆，晚上还是回去。”
　　哪里想到，快要十一点的时候，宾馆客服突然打了个电话到我房间，说楼下有电话找。
　　接了电话。
　　“喂……安远……是你吗？”
　　“你怎么了？”
　　“我迷路了……我喝酒了……你来接我，好吗？”
　　“你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
　　我变得紧张起来。转念想起他跟我说过的话，就拦了一辆计程车，向北大赶去。
　　已经很晚了，门卫表示不能放我进去。打了陈子岩的电话，他却没有再接。恰巧，一辆车从校园里驶来，我赶忙挥舞手臂，让他停下。
　　开车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教授，竟然是以前陈子岩的老师。
　　“小陈做完了报告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不这样吧！你进去找他，我跟门卫说。”
　　千恩万谢地走进校园，我又打了陈子岩的手机。他接了，声音还是含糊不清的：“你到了吗……”
　　“到了！你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哪儿，这附近只有一个大水池，好像还有个楼……”
　　我赶紧寻找路牌，向未名湖跑去。
　　果然，在那里的一张长椅上，我找到了陈子岩。他正半靠着，手边是好几只啤酒空瓶。
　　我扶起他，他对我憨憨笑着。
　　试图让他走几步，可他却是真醉了。我只好坐下，让他靠着先睡上一觉。
　　突然，天边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烟花，不远处的博雅塔也氤氲着柔和的灯光。不知从哪里传来欢呼声。他的手机响了，是瞿晓泠打来的电话。我没有接，任由铃声终止。
　　肩膀上的他似乎是又醒。这短短的一觉让他清醒了许多——起码他认出了我是谁。
　　“沈安远……”他轻轻叫我。
　　“你现在要回去吗？”我问他。
　　“不，先不回去……”他慢慢坐起身子，望着远方。
　　“现在几点了？”
　　“哦，已经凌晨了，今天是元旦。”看着手机上的时钟，我浅浅笑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朝他看去——他只是静静坐着，瞳孔里映射的是远处天边寂寞的芳华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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