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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
该过去的总会过去。雨泽走后不久,我们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
杨熙和研发部经过许久的探讨,第一代产品的各个参数及性能也最终全部确定。和HATI的合作很成功,系统一出,索尔就得到了几千万的利润,还延伸出来了许多副产品。其中有一款是瞄向未来“无人驾驶”感测技术的,项目一提出就吸引了极大关注。他们几个每天晚上深陷办公室,有时还往返在莘庄新建的实验室奔波。大家之前的一些不睦也都逐渐消除,索尔蒸蒸日上。
陈子岩这些日子始终念叨着回北京的同学聚会,今天突然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八月初给全公司放一周的假,有意愿的同志跟他去北京玩儿——那时候应该琐事杂事都已经处理完了。
大家商议之后,全部举四肢赞成。正准备下班,他来问我:“怎么样,跟我一起去北京吧。看看院子里的花。虽然紫藤不一定有了,但蔷薇还正茂盛。”
看我吃惊的表情,他笑:“怎么,忘了?年前在北京,我答应过你夏天带你回去做客呀!”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那当然,十年前的我都还……”他闭了口:“总之你来不来?”
“光去看花?”我侧头笑:“我还得跟老妈在一块儿呢。”
“把阿姨和安航也一起带上,”陈子岩笑:“刚好我爸妈现在也在北京,我妈成天嫌没人唠嗑儿,她们俩刚好作伴。而且同行的也不只你一个女同事。”
听了很是心动。想带妈妈出去很久了,于是说:“我回去再商量商量。”
在餐桌上提了,安航表示他要做一些课题,去不了。妈妈也不想动,她说天太热,还是在家里休息的好。
“知道远儿想带我出去走走,但说实话呀,人老了,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家里呆着。你们甭管我,我一个人也可自在,刘阿姨,王阿姨来跟我说话,出去练练太极,也是有声有色。”她把安航和张阿姨都支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家。我知道她有话要说。
“远儿,子岩和你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脸立马红了,低头:“那个……同学关系,同事关系,朋友关系啊。”
“你喜欢他吗?”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老妈会问出那么干脆的问题,立马摇了摇头,又赶紧补充:“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感情那方面绝对没想过。”
“远儿,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的事,妈妈从来不愿意替你做主。只是我希望,遇到对的人,你可以擦亮双眼,去发现他们身上的闪光点。”
我笑起来,帮她捶背:“妈,你说什么呀,陈子岩也一直把我当朋友,我们之间就只有友情。您别多想,他有女朋友,说不定现在发展成未婚妻也未可知。”
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是啊,太久了,我都快要忘却了。
妈妈拍了拍我的手,笑了笑。
“但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只是希望你能够珍惜生命中可能是唯一一个对的人。如果有什么误解,有什么悲伤,我希望你们都可以抛开自尊与高傲,用心去把它们解开。”
我说不出话,胸腔开始剧烈地跳动着。妈妈,你知道曾经那些曾经吗?您还记得,那个从前在楼下等我时,偶然遇到您,都会笑着朝您打招呼的那个男孩吗?那时候的您,或许不知道我们的故事。如今,午夜梦回,那些抹不去的背影总是萦绕在心里。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也许他是对的人,可是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记忆已经横在我们之间,想要把它们抽空,只能更加撕心裂肺。
打开□□,陈子岩的头像闪烁着。
“怎么样,阿姨和安航都去吗?”
“他们不去,那就让他们休息吧。”
秒回:“嗯,好,最近确实赶工很累,你让他们多注意休息。那你来吗?”
我没有吭声,他好似急了:“你可得来啊,我爸妈可是专门把院子又打理了一番的。屋子都给你布置好了。”
“真的呀?”不禁笑:“那我真的是受宠若惊。”
“真的,你来吧,我都计划好旅游路线了,晚上还有烧烤,有冲浪,你一定会喜欢。”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好。”
他发过来一张图片“抱抱”,我想了想,又问:“诶,对了,你们家养过狗,我妈她最近刚好说也想养一只,是不是还要定期打疫苗什么的?……”他耐心地给我一一讲解,介绍犬种。第二天一回家,子萱正和安航坐着,边说边笑。一旁的妈妈也是笑吟吟的。走近一看,才发现安航怀里有两只毛茸茸的小狗崽。它们好小好小,肉呼呼胖墩墩的,一个劲儿顺着安航的手臂想往上爬。子萱笑着把它们抱下来捧在怀里:“安远姐,我哥叫我带过来的,邻居家一只母狗刚下的一窝小狗崽。它们的爸爸妈妈都是纯种卡迪根威尔士柯基犬,很乖很听话,很适合在家陪阿姨。”
我吃惊地走过去,从子萱手中接过一只。它们很轻,很小,一点不失小孩子的脾气,却很温顺。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两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子萱正交代平时的注意事项,陈子岩敲门进来了,笑:“竟然比我快。”
“那当然!从……家里来方便。”她转头笑着问:“狗狗抱来之前都打了针了,我刚刚说的那些一定要记牢哦。对了,小狗的名字还没取,叫什么好?”
这么可爱的宝贝,当然要好好取名字!不想陈子岩笑:“姐姐叫‘小白’,妹妹叫‘小灰’。”
“干嘛!难听死了!”子萱先我抗议:“用毛色命名,多老土,更何况小灰也不是全灰啊!——叫阿姨来取名吧!”
“我哪里会取……”妈妈推脱:“远儿小航帮妈妈想想?”
我笑:“那就叫‘元元’,‘舟舟’吧!刚好是安航跟我……只不过安航……”
大家反应过来,都笑了,安航说:“就叫这个名字!好听!放心我不会多想的。”
于是,“元元”,“舟舟”都被大家叫开了。子萱一边叫“舟舟”,一边笑:“好‘俊俏’好‘漂亮‘的舟舟哦!”
又闹了一会儿,妈妈要留他们吃饭,子萱一会儿却要见同学,陈子岩就先和她回去了。我送他们下楼,他叫子萱把车开过来,然后站着笑。
我知道他这是要讨“表扬”呢。走到他面前,却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谢,我很爱她们。”
他腼腆地挠挠头,也是遮不住的笑意,酒窝更深了。
“我……”我还想说什么:“……真的是非常感谢,谢谢。”
“好啦,不要说‘谢’啦!”他还想多说什么,子萱已经来了。
“安远姐,先走啦!”
“好,开慢点儿!”我朝他们挥手,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见。
又带安航去看了医生,他表示安航恢复得很好。
“真的是很少见的现象。”他单独对我说:“一般有过自杀倾向的重度抑郁都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情绪稳定得这么快。你很幸运。”
我一个劲儿地笑,问他,怎么会这样呢?医生也是微笑着说:“人各有异,药物作用再加上周遭环境的影响。我想,他周围的人,一定也倾注了不少心血吧。”
我想起每天陈子岩看到他总会先打招呼:“嗨,安航,你今天这身衣服很炫酷啊”;我想起他为了带安航出去散心,那些晚上反反复复查的旅游路线和抑郁症资料;我想起每天中午,他总是会拉着他一起去吃饭;我想起他来我家时,总会抽上时间表面是在探讨学术问题,实际是在用语言给精神上的鼓励与自信……我冲出去,紧紧抱住了安航,泪如雨下。
我听见他笑了:“姐,谢谢……谢谢你们。”
“但是你平时还是得先吃着药,听见没?尤其是下周我就要去趟北京,你得照顾好妈妈还有自己。你肯定行。”笑拉着他往外走:“我们今天中午出去吃。”
“叫上子岩哥和子萱吧。”他也是笑着说:“你们下周就走了,子萱……也要回美国了,她最近也帮了不少忙。”
于是回去后立马买食材,我们四个加上妈妈去了森林公园吃烧烤。元元和舟舟也一道来了,才一周过去,他们又长大了许多,此刻正在垫子上咬着陈子岩的鞋带玩儿。不远处安航正和子萱跑着放风筝,一会儿又加入另一队来玩儿的青年撕名牌。妈妈这阵子有些乏,吃过陈子岩专备的饭菜后在帐篷里小憩。我坐在野餐垫上,把那两个啃得正欢的小家伙抱过来。陈子岩正躺着望天,赞了句:“真美。”
确实,碧蓝的天空无瑕,真是如一块帆布一般铺展在天上。没有夕阳的炽热,却同样给人明亮与舒适的宁静。
正在这时侯,他的手机响了。“嗯,对,下周回北京。”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远。我知道那是瞿晓泠。太久没有想起的、慢慢被忘却了的名字。
等他回来,元元和舟舟已经趴在我的裙子里睡着了。真是一动也不忍动,害怕把她们吵醒。
“安远,将来你的宝宝一定很幸福。”
我抬起头,他正看着两个熟睡的小家伙,眼中满是温柔。
“将来你的宝宝也一定很幸福,有一个这么好的爸爸。”
他静静地笑了,在我身边躺下,闭上眼睛。我给他盖上外衣,小心把元元舟舟放在她们的小床里。四周的蝉鸣和风声逐渐在耳畔消逝,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他的气息。我在他身边躺下,侧过脸。他的睫毛微微颤动,胸膛正平稳地起伏着——这个我曾经喜欢过,爱过的人——记忆深处。
“陈先生,谢谢你。遇到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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