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作为制片人来讲，你觉得《新生》会成功吗？”
　　坐在镜头外的主持人是个梳着黑色长发、戴眼镜的年轻姑娘，笑起来既专业又友好。
　　“嗯……”关狄卫缓慢地眨眨眼睛——其实答案还是“会”，只不过是带着一点犹豫和低落的“会”——悄悄把答案藏在安全的回答中，笑着说，“希望观众们会喜欢。”
　　主持人果然再次露出了专业且友好的笑容，没缠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这次的经历对你来说挑战还蛮大的吧？不光是刚才提到的制片人，你还和陈望边一起写剧本、导演，自己又出演了一部分，然后和陈智戈一起做摄影指导，后期又和韩松一起剪辑，甚至我听说配乐方面你也有参与。这个工作量是不是很大？”
　　“还好，还好，”关狄卫说，“我很享受整个过程，也喜欢我做的每一件事，所以工作量在我感觉不算大。”
　　女主持点点头，鼓励关狄卫给出更丰富的答案。关狄卫配合地继续说，“其实在配乐这方面，我只是偶尔把自己喜欢的音乐发给配乐老师听，不能算参与。我印象中一二年的《天芒》，导演是托比兄弟和亚当·艾普林，电影配乐就是三个人中的亚当·艾普林写的。还有大概是一五年的《吃苹果的男孩》，配乐也是导演丹·德赖福自己写的。包括很多不使用原创作曲的影片，配乐都是导演自己在挑选最合适的。所以我觉得……我觉得我可能，还有很多很多可以做的东西。”
　　“那你有没有‘他们可以，我也可以’的想法？”
　　关狄卫思考了一下然后笑笑，“大概有吧。但毕竟人和人的能力不同，对影视创作和欣赏的水准也不同，我认为我可以，但其他人，比如说观众，可能不这么认为。”
　　“需要一点检验？”
　　“嗯，对。”
　　“那你和陈望边，就是另一位编剧兼导演，最开始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
　　“如果说最开始的话，这个故事不是我的想法，是陈望边的。大概是一年半之前，陈望边联系到我，那时候他刚写完第一稿，问我愿不愿意演陈奕路这个角色。我回复他说能不能演这个角色需要我的团队来帮我做决定，但是我希望他能听听我关于剧本的想法。”
　　“你直接就这么说了？”
　　回答这个问题的关狄卫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替自己解释说，“对。因为……陈望边的剧本，首先是非常非常吸引我的，如果能出演陈奕路绝对会是我的荣幸，但当时我看完剧本，脑子其实更多的是关于故事本身的想法。我本来不是专业演员出身，所以……读到剧本的第一反应可能……陈望边他也理解，同意听听我的想法。”
　　“你们聊什么了？”
　　“聊得东西很细，包括人物设置、剧情铺陈等等，只要我有想法的地方我都说了，”关狄卫脸上依然挂着不大好意思但同时又很自信的笑容，“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和陈望边面对面坐着，我说完了话，他就低头翻剧本，半天不讲话，我也不敢问他，过了一会，我估计自己应该是没戏了，他突然和我说，‘其实这稿我也不太满意，我脑子里还有些剧情没加进去，因为我觉得可能实现不了。但是，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写，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到。’现在想起来……哇……你知道，他当时已经是个那么成功的网络剧导演和编剧了，他主动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写剧本，我肯定是……一秒钟都不敢犹豫赶紧答应了。”
　　“那第一稿剧本是什么样子的？和大家即将看到的故事有什么不同？可以说吗？”
　　“可以，可以，”关狄卫对这个问题不大在意，“最大的不同就是徐嘉扮演的角色吧，沈时苹，她是后来我和陈望边一起创作的，第一稿里没有。相应的陈奕路的有关情节就删掉了很多，包括李湛扮演的男主角，周介南，他的塑造也和最开始不一样，因为我和陈望边都同意绝对主角应该是一位女医生。我想想……应该主要就是人物设置方面的变化带来的情节上的增减，核心主题是医患关系这一点没变过。”
　　“那……谈谈你扮演的角色陈奕路？”
　　“好，”关狄卫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回桌上，空闲下来的双手开始一边说一边辅助表达，“这个角色的原型是陈望边的两个姐姐，对，他把两个姐姐写成了一个角色。她，要我来形容的话，是一个聪明、清醒的人，有点冷漠和无趣，还有点孤独，但她内心里有一种想要表达的欲望。”
　　“表达的欲望？”
　　“对，表达自己、和人沟通的欲望。剧情刚开始的话你能明显看到她的孤独，然后随着剧情发展，她交到了朋友，身上的一些隐藏性格才逐渐地表现出来，你会发现她就算真的冷漠，但也绝对不无趣，有点话痨和幽默在里面。虽然听起来有点像现在影视剧里常见的那种高智商人物设定，但我能肯定地说陈奕路的性格上没有设置吸引人的点，就是没有设置太大的反差。她在这个故事里，主要是因为陈望边的塑造，是非常生动和特别的。”
　　“说到这里，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不光是在即将播出的这个电视剧里，过去你也经常扮演这样‘聪明’的角色，为什么？或者说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其实没想过，但我觉得我可能看起来比较符合观众对聪明人的预期？或者我的五官有什么……”关狄卫用手指指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也不知道，我有机会问问选角导演们怎么说。”
　　女主持人听了这回答后抬头直视起关狄卫来，看到她脸上略带羞涩的笑容和不太自然的肢体后，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合时宜的欣慰。按照女主持人事前观看其他采访和节目得出的结论，关狄卫是个和流行文化没有代沟的人，但却有一点点不爱发表看法、不爱讲故事。她一被问到涉及自己的形象或者经历的问题时就开始不知所措起来，经常一边用认认真真的语句回答每一个问题，一边露出一丝丝紧张和勉强的神情。作为一个女主持人，她今天竟然感觉到关狄卫在进步。虽然紧张还是紧张，但关狄卫不再吝于说出心里的观点了，而且还开始有意配合采访了。对于女主持人来说，这种变化极其明显，被尊重的感觉也让她极其享受。
　　“那这回当了导演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她继续问出自己写在本子上的问题。
　　“当然有的，有很多。”
　　“最主要的是什么？”
　　“我发现自己做为一个演员来讲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意思是……也不是说我不专业，可能只是我们表演的方法不太一样。在片场的时候，比如说谢文湛，他是个非常安静的演员，但是如果我有的时候突然提一些要求或者什么新的想法给他，他能很快地就做出反应，他会和我一起讨论说，这种可能到底能不能发生在他的角色身上。再比如说徐嘉，她身上有我特别佩服的一点，她进角色和出角色的速度非常快，而且你很容易把她和她的角色区分开。我的意思是她生活中和沈时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但当你看到她在扮演沈时苹的时候，可信度却一点都没有降低，这是我特别佩服的。”
　　“他们两个都是很优秀的演员，但是你呢？你和他们哪里不同？”
　　“对于《新生》来说的话，我觉得自己还好。因为毕竟我是编剧，我对剧中每一个角色都非常非常了解，是我和陈望边一起写出了他们，所以演陈奕路还比较轻松，感觉就像模仿身边的一个老朋友，她身上的每一个特别之处你都一清二楚，她的生活规律，她的处世态度，甚至她对待特定的问题会有的特定的反应，你都能预料到。但是……但是，我演《昨天晚上》的时候，甚至包括之后的《南北》，我都觉得自己有点迷茫……倒也不是迷茫，就是，没那么肯定，没那么确信我作为演员的选择就是对的。”
　　“程励峰导演的《昨天晚上》？你第一部作品吗？”
　　“是的，我作为演员的第一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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