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

　　东川市很大，有上千万的人口，它的夜生活也很复杂，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鱼龙各色。

　　但叶尔柯不愧是王嘉所谓的好朋友，在这深更半夜，能在市区里把他找到的也没有别人了。

　　背着书包在外面奔波到凌晨一点，二柯终于在家游戏厅看见王嘉疯狂射击的背影，猛地扑上去推他道：“嘉哥！你是不是疯了？”

　　王嘉摘下耳机诧异回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尔柯道：“废话，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难道你还能钻进土里去？”

　　王嘉左顾右盼一番，神神秘秘道：“其实我主要是在躲沈妮，真不想遇到她，她肯定要把我的脸挠花的。”

　　叶尔柯嫌弃：“你还好意思提？你怎么能把那种照片发到她亲戚群里？就算要找沈妮的把柄、阻止她家逼婚，也该私下解决吧？现在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你快去解释解释好吧？”

　　王嘉重新拿起枪，破罐子破摔地叹气：“我他妈说我发错了，你信吗？”

　　叶尔柯呆滞：“啊？”

　　王嘉说：“沈妮的微信名叫一只小蚯蚓，她家亲戚群叫一群小蚯蚓，谁分得清？当时我拿到照片十分兴奋，立刻就想发给她用作威胁，谁知道没看清楚。”

　　叶尔柯整个人都石化：“我靠，你还骂我是弱智，我看你脑子也不正常，微信是可以撤回的！”

　　王嘉郁闷：“当时我也没立刻发现，等到她妈跳出来回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我的表演，然后赶紧逃出了那里，总而言之，我再也不会见沈家人了。”

　　叶尔柯恨铁不成钢地把电子枪夺走，然后把他拽出游戏机厅，站到冷风呼呼的街边说：“不管怎么说，你总不能在那混吃等死呀，事情总要解决的，难道你就不让沈妮继续做人了？再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俩在一起一年多，如果真不愿意结，好聚好散也罢了，现在弄成这个样子算怎么回事嘛，我真后悔给你那种无良建议。”

　　王嘉猛地蹲下身，全然没想到好好的一盘棋下成这个样子，点起烟吸了会儿才说：“我解释什么有用？他们相信才有鬼。”

　　叶尔柯当然回答不了这么高难的问题，毕竟连恋爱都没谈过，又怎么会处理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故而也郁闷地蹲在旁边问道：“咱俩怎么总干缺德事儿呀？我们是不是两个人渣？”

　　王嘉不吭声。

　　叶尔柯说：“这回你对沈妮真的太过分了，她不仅要杀你，还要杀我呢，我可是受你牵连了。”

　　王嘉伸腿想踢这家伙，结果因为蹲太久导致血液不循环，竟然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叶尔柯赶忙连滚带爬的躲开，站起来拍拍屁股道：“算了算了，看来你此刻神志也不稳定，还是我帮你去道歉吧。”

　　王嘉疯狂阻止：“大哥，你别插手，我已经够惨了，你别把我害死！”

　　叶尔柯露出白牙笑道：“放心，我打算就去抓那个小白脸，带他去沈家跪着说对不起，如果这都得不到原谅，那我就只能给你准备棺材板了。”

　　说完他就背着包匆匆离开，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王嘉扶着腿坐在原地，难受到呲牙咧嘴，总感觉事情似乎在朝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发展。

　　——

　　余姚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不过是收了点贿赂、使了点坏的配角，当然不会往心里面去，就在沈妮哭成泪人的同时，他正坐在烧烤摊边嘻嘻哈哈地填肚子。

　　王嘉的圈子交往混乱，叶尔柯问过几个熟人，便气喘吁吁地发现余姚踪迹。

　　等到看见本人，桌上已经杯盘狼藉。

　　他擦着汗跑过去质问：“余姚！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饭？快跟我走！”

　　余姚多少喝得有点醉了，抬头迷糊：“干吗啊你？你谁呀？”

　　叶尔柯拍拍胸脯：“王嘉的朋友，上次见过面的！”

　　别说，王嘉找余姚扮演那种角色确实有他的道理，这小子身高腿长，唇红齿白，怎么瞅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坏笑着上下打量了几眼：“嗷，原来是二柯啊，怎么了？”

　　叶尔柯尴尬地讲明事情原委。

　　结果余姚不过哈哈大笑：“关我屁事，照片又不是我发的，我顶多落下一个不检点的罪名而已，能怎么样？”

　　从大学一年级加入社团起二柯跟王嘉就是朋友，一年来与沈妮相处得却也不错。

　　此刻他分完后悔自己当时不靠谱的建议，急得脸色苍白：“你别开玩笑了，算我求求你了，不管嘉哥给你什么好处，他都不会收回去的，如果你再帮一次，我们肯定会感谢你，你就跟我走吧。”

　　余姚拒绝，拿起烤串准备继续吃。

　　从来不按规矩出牌的叶尔柯再不管那么许多，勒住他的脖子就他往马路边上的出租车边拖。

　　余姚的朋友们这才反应过来，出手阻拦。

　　叶尔柯猛地从兜里拿出个黑乎乎的东西：“别动！我这是防狼电击器，你们昏倒在大街上就靠近我试试！”

　　他平时也经常运动，看起来就身手敏捷，引得那几个喝的头昏脑胀的人不禁面面相觑。

　　叶尔柯趁此机会，拼尽全力的将余姚塞进出租车，然后催着司机扬长而去。

　　余姚惊讶地坐在后座上，显得有点紧张。

　　叶尔柯按亮那东西傻笑：“手电筒。”

　　果然一束光立刻亮在了两人之间的夜色中。

　　——

　　出这种事请，沈家父母最是蒙羞。

　　他们原本还盼着女儿嫁给金龟婿，顺顺利利享清福，所以这晚简直沮丧到夜不能寐，等到沈妮回来，更是对她盘问不停。

　　沈妮哭到要崩溃，幸好二柯这家伙还算有点良知，深更半夜匆匆赶到，揪着余姚进到别墅里解释说：“叔叔阿姨，我是王嘉的朋友，这个就是照片里的当事人余姚，真的纯属一场误会，他在开玩笑呢，王嘉也是头脑发热。看到照片立刻冲动，其实余姚和沈妮之间什么都没有，亲一下脸而已，我们平时闹着玩的时候也会这样的。”

　　余姚笑着抚平衣服，暗自观察沈家父母，最后对视上是沈妮哭红的眼睛。

　　沈妮气到窒息，拿着杯子就站起来要砸他：“你是不是收了王嘉的好处！不安好心想污蔑我，我跟你没完！”

　　沈家父母原本在气头上，此刻看到女儿如此态度，顿生疑窦。

　　余姚飞速躲到叶尔柯身后，并不想让自己在麻烦中陷得太深，终于说：“二老别生气啊，的确是场玩笑，谁知道王嘉急脾气。”

　　沈妮的爸爸妈妈面面相觑，似乎不是很相信这几个年轻人的鬼话连篇。

　　正当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叶尔柯想不出新的借口时，余姚却语出惊人，忽然搂住叶尔柯的肩膀道：“你们怀疑我也没办法，不过有句话得说清楚。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更不可能对沈妮有意思，我是同志啊，叶尔柯就是我男朋友。”

　　叶尔柯措手不及，但是顶着周身的环境压力，只能屈辱点头、露出傻笑。

　　沈妮的妈妈顿时崩溃了，拿着报纸卷打了女儿一下：“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们在闹什么！自己跟你奶奶解释去，我是管不了了！还有这些狐朋狗友，少往家里带！”

　　叶尔柯在叫骂声中连连后退，最后趁机揪住余姚的衬衫，趁机将他拖出了别墅大门。

　　——

　　“哈哈哈哈，她爸妈这一晚上收到的信息得消化一个月。”余姚在马路边俯身大笑：“怎么样？我也算是顺着你的心意了吧？王嘉给了我五千块钱，你给我什么好处？”

　　叶尔柯搞不清楚这样是否解决了麻烦，没好气到：“我给你一个大耳光。”

　　余姚借着酒意揪住他的领子，仍旧在笑：“就凭你吗？”

　　叶尔柯很紧张，边挣脱边质问：“你刚才说的话是编的吧？”

　　余姚脸上的笑意在月光下渐渐褪色：“哪句话？除了咱俩的关系，我好像每句都挺认真。”

　　叶尔柯顿时紧张：“啊，你真的是基佬？”

　　余姚反问：“是又怎样？你把我大老远折腾过来，既然给不出好处，那我也只能自己赚点便宜了。”

　　说着他就将漂亮的脸无限凑近。

　　叶尔柯吓得赶忙缩脖子，却还是被一下子亲到脸上，顿时四肢发冷、炸了毛似的推开他叫嚷道：“你有神经病吧！”

　　余姚舔舔薄薄的嘴唇，又露出他那好似总也抹不掉的笑来：“嗯，你的脸比沈妮甜啊，不知道有没有新的亲戚群可以让我露露脸。”

　　叶尔柯原本苍白的表情变得青如铁，因为沈妮的父母刚好一前一后的走出来，打算开车去看看老人。

　　两位保守的中年夫妇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僵硬到说不出话来。

　　这回基佬身份算是坐实了。

　　叶尔柯无话可说，握紧自己的小书包扭头就走。

　　余姚站在原地笑了下，也满不在乎地尾随着叶尔柯的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