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

　　如果在古代，楚晗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所以叶尔柯对他愿意搭飞机出远门感到很好奇，接手小柴犬的当天早晨，便在人家客厅里探头探脑：“真是稀奇哟。”

　　楚晗刚换了身风衣出来，疑惑道：“稀奇什么？”

　　“你竟然要去一千公里以外的地方……那不是你一年的移动量吗？”叶尔柯抱着狗说。

　　“我就是从一千公里外来的。”楚晗随口回答，转身到餐厅把今日份的药吃下。

　　叶尔柯又好奇：“你怎么了？”

　　楚晗垂下眸子道：“感冒。”

　　“哦……”叶尔柯点头，忍不住偷瞄他身上裁剪得当、看起来特别玉树临风的外套。

　　楚晗拿着药瓶想了下，紧紧地握在手里，并不愿被关注到真相。

　　幸而叶尔柯粗枝大叶，还沉浸在对衣服的羡慕里：“只不过是回家办个户口，为啥穿得人模狗样的啊？你的衣服从哪买的？”

　　楚晗瞧了眼自己刚套上没五分钟的蓝色风衣，而后会意：“你喜欢？”

　　“我我我、我只是看看。”叶尔柯见他竟然瞬间开始脱衣服，连忙后退。

　　“那就给你吧，无所谓。”楚晗把衣服扔给这家伙，上楼去拿拉杆箱，淡淡地嘱咐道：“你的责任就是把楚嘟嘟照顾好，别的事情不要多问，还有我的书房，绝对不可以进去。”

　　“知道了，我才不想进去。”叶尔柯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晗不再跟他纠结，淡淡一笑离开老房子，进了在门外等待已久的出租车。

　　叶尔柯趴在窗户上瞧着他远走高飞，然后立刻把楚嘟嘟放在地上，拿起那件风衣问：“我穿起来应该更帅吧？”

　　楚嘟嘟眨巴着狗眼，微微歪头。

　　“我不要，我只是试一下。”叶尔柯这般解释着，就心安理得地将风衣套上。

　　可惜楚晗比他人高大半个头，衣服尺寸也足足宽了两号，过于宽松导致丝毫没有刚才的风采。

　　“阿嚏！”楚嘟嘟看得打了个大喷嚏。

　　幸好衣服是特殊防水面料，非常轻薄，叶尔柯将袖子卷了两下，然后又美滋滋地左看右看：“也还不错啊，我晚上还回来，嘟嘟再见！哥上完班就遛你。”

　　话毕，这小子便开开心心地偷了盒酸奶出了门。

　　——

　　眼前的年代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宠物医院的工作也越来越忙。

　　二柯原本想狐假虎威炫耀下风衣，结果进了门就换上白大褂，从早忙到晚上，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等他再揉着脖子抬起脑袋时，外面已经繁星满天了。

　　王医生刚刚帮个误食棒球的德牧做好手术，擦着头上的汗出来道：“你还没走啊？”

　　叶尔柯说：“今天输液的特别多，又有个泰迪眼睛发炎，滴眼药水时给我咬了。”

　　“笨手笨脚。”王医生道：“帮我把手术台收拾完就撤吧，月底给你发奖金。”

　　“谢谢老王嘿嘿！”叶尔柯马上听话干活。

　　结果他还没消完毒，平日里总是花天酒地的王嘉竟然又来了，而且格外夸张，套着身超级笔挺的西服。

　　叶尔柯发现后目瞪口呆：“嘉哥，你这几天咋比美少女战士变身还厉害啊？”

　　王嘉习惯性对他发怒：“还不是你害的，我奶奶跟我爸说我这个人没正事，我爸就让我去他公司实习！”

　　“这也是为你好，为嘉哥日后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打下良好的基础。”叶尔柯狗腿道。

　　“抓紧收拾，弄完陪我吃饭去！”王嘉指挥道。

　　“你现在怎么天天缠着我？”叶尔柯不明白。

　　王嘉哼道：“我在为我恢复单身生活做准备，单身的人应该跟朋友在一起吧？然而我发现我也没什么朋友。”

　　“……”叶尔柯摸摸头，转而接受了这个说法：“可以可以，我想吃韩国烤肉。”

　　王嘉毫不客气地踢他：“还点上菜了臭小子！”

　　“疼！”叶尔柯跳到旁边，去更衣室换掉白大褂，出门便迎来哥们的怀疑目光。

　　王嘉问：“你抢钱去了？”

　　叶尔柯摸摸头：“没有啊——你说这衣服吗，楚晗借我的！”

　　“他怎么还搭理你，不会是想跟你断背山吧？”王嘉指点道：“这是春季新款，商场卖一万二，你好自为之。”

　　“哈哈哈，真的吗？”叶尔柯得意：“没关系，吃饭的时候我会收起来的，你以为我会溅上油点？我——他——妈——”

　　就在这家伙手舞足蹈瞎扯淡的时候，竟然一手打在王医生用的不锈钢托盘上，其中的双氧水尚未盖好，稳稳的从身子泼到腿，半滴不浪费。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王嘉一时间失去语言：“……”

　　“啊啊啊啊怎么办啊，□□了！早不知道不穿了！我不配穿好看的衣服！”叶尔柯再回神后完全崩溃，抓起纱布使劲擦拭，当然于事无补。

　　“哈哈哈哈哈！！！”王嘉终于大笑出来：“二柯，你真是治愈型人才啊！看到你比我还惨我就放心了！”

　　——

　　当晚月色如水，牵着萌萌哒的柴犬走过铺满梨花的小路，理应是浪漫愉快的经历。

　　可是叶尔柯却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灰头土脸、失落至极。

　　他从小就总弄坏别人的玩具，到现在也没改掉毛手毛脚的缺点。

　　早知道会这样，不去穿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借一件好衣服出去招摇呢？

　　现在遭报应，如果让爸妈知道的话，保不齐又是顿臭骂。

　　“嘟嘟……我该怎么办？”叶尔柯叹气。

　　小柴犬完全不管他，自顾自地朝家走。

　　叶尔柯把手插到兜里，喃喃自语：“还是跟楚晗道歉吧，等以后再还他新的，反正犯的错误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

　　此时此刻，远在家乡的楚晗正躺在酒店的床上，对着天花板百无聊赖。

　　他的房子早就买了，现在轮到户口迁走，算是尘埃落定。

　　彻底离开这个城市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有太多回忆不愿面对、也不希望想起——当初答应秋辞帮他去东川办杂志创业，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吧？

　　可忽然鲜明的意识到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再不会回来，又难免怅然若失。

　　正在愁绪之中，丢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声。

　　楚晗回神拿过来一瞧：竟然是存在感十足的二柯。

　　在短信中这小子十分言简意赅，只发了件不知被什么东西弄得斑斑点点的大衣照片，还有个“哭……”字，用不着多解释，定然是闯祸了。

　　“没关系，反正它属于你。”楚晗眯着眼睛回复。

　　“我会给你买新的，就是因为虚荣臭美，以为偷偷穿一天你也不知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真的QAQ……”叶尔柯的认错态度一如既往的良好。

　　读过短信之后，楚晗便笑着翻了个身，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

　　多年的眼疾丝毫没有好转的趋势，看到刺目的电子屏，总是种形容不出来的疲惫。

　　但傻傻的叶尔柯仍旧在不停骚扰。

　　“为啥你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啊，这衣服可贵，我朋友告诉我了。”

　　“喂……不要不理我啊，我心虚……”

　　“今天楚嘟嘟在外面拉粑粑了……”

　　楚晗被短信声吵得皱眉，终于再度阅读，而后满脸无语：“也不用什么事都告诉我吧？恶心。”

　　叶尔柯很精神：“你不知道观察动物的粪便可以知道它们的健康状况吗，让我来送你本关于狗大便的书，我看完涨了不少知识！”

　　……

　　楚晗呆滞两秒，忍不住闷笑出来，真想不明白他是哪个外星球来的物种。

　　幸而又是这一笑，让满腹的离愁别绪再也绷不住半分，瞬间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