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梦2

作者: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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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人见美色心喜


      霍去病年岁渐长,原本柔和的少年轮廓也在雪雨风霜中展开,变得如刻刀勾勒出来的一般刚硬。而那双眼睛虽然还是又亮又黑,异常有神,但看人时候已经不自觉带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再配合冷硬的下颌线条,使他看上去异常冷漠倔强。此时,他斜倚在树上,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眼角眉梢孤傲狠硬的味道更浓,让人远远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
      但小孟不怕。
      女童趁着归燕不在,举步欺身到少年身边,扯了下衣角,仰头招呼,“喂!”
      “做甚?!”霍去病低头弹小孟前额,很不耐烦地道:“没事一边儿呆着去!”他现在没心情和小孩子耍笑。
      小孟捂住额头,懊恼道,“不说就不说,很稀罕么?反正等我们走了,你要听也没人说。”
      “走?去哪?”霍去病漫不经心地瞅着小孟,“你以为跑到城外就找不着了?”说着,拇指压住食指,又要向女童头顶招呼。小孟捂住头,边退边急急说道:“才不是,才不是只到城外,我们要离开长安啦。”
      “胡说!”霍去病怒斥,他乍闻小孟说归燕要走,心里虽不信,但还是又惊又怒,目光亦不自觉透出凶狠来。
      “爱信不信。”小孟也恼了,“反正我没骗人,主人此来就是辞行的!”她这一声动静很大,瞬时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霍去病浓眉紧蹙,沉默地审视小孟片刻,放下手。他再开口,声音已平静下来,“没骗人,那你们好好的,为何要走?又打算到哪里去?”
      “哼!还不是因你……”说到一半儿,小孟看到高大的少年眸中蕴含的风暴,吓得又退后一步,生怕对方生出什么欺负人的手段来。
      “因我什么?”霍去病一字一顿,即便没有发火,也让人以为他是在威逼恐吓。
      “有话好好说,你跟个小孩子闹什么。”曹襄走过来劝着,觉得气势汹汹的同伴有些过了,无论怎样,对一个小孩子横眉立目实在不怎么光彩。
      霍去病看曹襄一眼,蓦然想起以前归燕警告的话,一记重拳击在树上。
      小孟看那槐树在一击之下,瑟缩抖动,瞬时感到了少年的强壮,不禁缩在尔雅青年身后,不敢再出头,其实她刚才不想说这些的,是姓霍的欺负人,她气不过才脱口而出那些话,可如今好像闯祸了……
      挡在懊恼女童身前的曹襄面对少年爆发出劈山裂石的力量,一时怔住。可霍去病却蓦然松开拳,划拉一下头顶,顶上漆黑如墨的头发绑得很紧,掩藏起了那东西硬而不附贴的本性。
      阳光透过漾着新绿的枝叶,落在地上,变成无数斑点流动。树下少年在明暗的光影中脸色也显得深沉莫测。
      忽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一个洋溢着欢愉的声音喝道,“莫抢!莫抢!这可是我讨来的娶妇之资,若破了损了,尔等哪里赔我?。”话落,一阵乱七八糟的低语央求声,其间一个又尖又细声音越众而出,笑嘻嘻地道,“先生家里好东西多的很,这些就与小子们花销吧,咱们也好出去给您张罗。”最初说话那人嗤笑一声,道:“若真信你们这帮滑头,我可再也找不上称心的喽。”近旁乱糟糟的辩驳声更盛,那尖嗓子声音越发不满,“先生此话何来?莫非我等以往做事不合心意不成?若果真如此,我等可无颜在此了。”这话惹来一片符合。那先生陡然大笑,道:“偏就你脾气大不耐烦。好好好!我就实话说与你们听,若这人找到了,别说我手上这些给你们,回头再奉上双份也不在话下。”一听酬劳有望,那纷纷攘攘的说话声音顿时显出了喜悦,而刚刚高声说话的尖嗓子问,“不知先生这次看中了什么样女子?”那先生没说话,一旁已有人嘿嘿笑道:“自然是个淑女。”赞和声同时响起,“不错,不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而其他人也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暧昧、了然。那先生却说,“错啦,这次我要你们找的可算得是奇女子。”那尖嗓子讶然惊呼,“奇女子?先生说的莫非是街头擒惊马的那一个?”
      “就你机灵……”说着,一个身材颀长、留着一把胡子的人肩挑手提钱财绸绢,被簇拥而入。他乍看到默然站立的赵破奴,微微一怔,待见到梳洗后容色照人,明言不可方物的明月,顿时露出惊喜赞叹之色。赵破奴则脸一沉,不动声色地挪步遮住明月,暗道:原来这疯子也在寻明月,那他这次想娶的新妇定然就是明月,哼!我岂能让你这老头子如愿!念及此,少年全身戒备,恶狠狠地瞅着他所谓的“疯子”,却不防身后传来一声笑。赵破奴扭头去看,就见身后少女眯缝着一双讨人喜欢的灵活明眸,正对着那“疯子”坦然而好奇地嫣然轻笑。那“疯子”为其容光所逼,神情恍惚,喃喃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朔今方知真正绝代佳人实乃诗书难以尽述也!”说着,他丢下身上赘物,整衣衫,理须髭,躬身道,“在下东方朔,有幸得见仙颜,此生之幸也,不敢请教姑娘芳名。”
      明月抿唇轻笑,一双明眸盯着东方朔儒衫上那脏污的袖角,沾着汤汁肉糜的衣襟,越发觉得有趣,见他发问,便想也不想地回道,“既不敢请教,那还说得什么?”说完自己又笑了起来,说:“我叫明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东方朔看着明月,连连赞叹,“人如其名,姑娘果如明月般皎洁动人。”
      “什么手啊脚的,可真让人听不明白。”明月道,“你再这样说话,我不理你了。”
      东方朔不以为忤,反倒觉得这女孩子率真可爱,便诺诺答应。而赵破奴见两人说笑,心浮气躁,颇有些不是滋味地道:“这还未到一年,东方先生便又拿宫里东西骗娶女子了,就不怕……”
      “噫?这些东西是宫里的东西?”明月看看地上的钱物,又瞧着东方朔,迟疑道:“你这副样子是从哪个宫里出来?”
      “这长安虽大,能称宫室的却不多。”东方朔笑道,“朔乃从未央宫里来。”
      明月闻言,一双明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但声音却有些不确定,“真是未央宫么?”
      东方朔颔首,心下却微微纳罕:这女子刚刚一门心思在说话上,反倒是对那一堆钱财绸绢无动于衷,如今听到未央宫竟是万分的在意,倒是为了什么?恰巧此时,随行而来的人里有认出了明月就是那力擒惊马的女子的,便凑过来和东方朔讲了。东方朔更是惊异,连带打量明月的目光也带出了些许探究。
      明月听到那些说自己的耳语,倒也不羞不惧,大大方方任人看着,眉眼也藏着些许得意,好似为着自己所作之事万分的骄傲,等待夸赞一般。赵破奴见如此情景,浓眉锁得越发紧了,却偏偏又发作不得,脸色愈发难看。东方朔瞧见,忽而冲着阴郁少年眨眨眼,转而又上下打量明月,半晌才捻着胡子,问道:“姑娘真是那街头力挽惊马之人么?在下心中却有些不信。”
      明月双目微瞠,悻悻然地道:“怎么看着我就不信了?我又哪里不像?”她原本就此事大为得意,如今听人这般说,顿觉被看得轻了,忍不住气闷。
      “姑娘莫怪。想那飞马千钧之力,纵使虎背熊腰的力士,亦难以拦下。而姑娘小小年纪,又生得这副倾国倾城的模样,莫说是听人提起,纵是亲眼看到也难以相信。”东方朔顿了一下,才继续郑重说道,“毕竟仙山海岛的仙子,人世罕见哪。”
      明月扑哧笑出声来,虽觉得这人拐弯抹角的夸人,太过轻薄,但他所说倒也不假,欣喜之余便道:“你这人说话拐弯抹角,倒是有趣得紧。”
      东方朔呵呵一笑,却冷不妨被一个声音打断,“确是有趣,只不知这话若传到尊夫人耳里,你这把山羊胡子还能留下几根?”
      东方朔捻着胡子的手指一僵,转身看到霍去病从树荫中走出,不觉双眉略向下垂,嘴角挤出了几条深深的皱纹,带出些许苦恼之相,道:“原来冠军侯、平阳侯也在。”
      霍去病神情冷淡,曹襄含笑施礼,一旁赵破奴心领神会,展颜附和道:“他若不在,怎向先生讨酒钱?”
      “酒钱?”明月看了眼东方朔,又低头瞧着地方的钱财娟帛,奇道:这人有许多财物,为何还躲着不还人家酒钱?”
      东方朔自然不会说出曾被霍去病逮住跪在床上拔胡子请罪的旧事,霍去病也无意揭东他闺阁中丑态,而赵破奴更是晓得不可欺人太过的道理。故此,虽有一众人好奇,三人也只心知肚明的不再多说。明月见这三人缄默,便知无望从他们口中弄个清楚明白,幸好她无意探听这些事,倒也不计较。只是瞧着他们说来说去真要出去喝酒,心下才有些焦急,有心跟着去,却又抹不开面子,只得自己暗暗气恼。东方朔一见美人蹙眉,便赶紧知趣地相邀。赵破奴也对着明月存着恋恋不舍之意,虽不喜东方朔,倒也盼着明月能答应。倒是霍去病略有不快,但也没有多说。出了门,曹襄忽然问道:“你真这么走了。”
      “留下做什么?那人走不走于我有何相干?”霍去病不耐地回应,心中暗道:爹走娘嫁人这等事都无我置喙的余地。如今一个女子要走,又能说些什么?如此想着,少年脸上带出些愤恨之色,更觉归燕居然不先和自己商议,反倒来找樊仲子,十分可恶。
      曹襄苦笑,暗道:谁又说归燕来着,他不过是因不告而别,怕主人责怪才有此问。看来霍去病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却全然不这么想。想到此,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孟,见稚气未脱的女童又是担忧又有些气恼的样子,欲言,却猛地想到母亲说过:世间男子大都有过为一女子废寝忘食的爱恋,情浓之时真挚痴心,恨不能日日相守、生死不离,却不知这种爱恋来得快、去得也快,又稀里糊涂的,等到热情退去,头脑清醒却又为当时种种而哑然失笑。既然那女子要走,甚而让童儿来说及此事,可见其心,她既对霍去病无意,那也早散了得好……想通了,曹襄毫不迟疑,转身离去。
      小孟眼睁睁瞧着满院子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恼。其实,她平常对霍去病不假辞色,心底却认为这人和自己一般喜欢主人,由此生出许多亲近之感。如今若归燕有事,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这姓霍的,可现下这人竟说什么与她们不相干,竟连她们要走也无动于衷,倒实在让她伤心。

      归燕回来时,就看到小孟在院子孤零零地坐着,嘴里念念有词,手使劲儿的戳着地,不觉奇道:“怎么就你一人?谁欺负你了?”
      小孟一见主人,气愤地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不过,她心中虽恼怒霍去病,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到不相干几个字的时候,越加难受。归燕见状,俯身注视着小孟,温声安慰道,“他在说气话呢,心里并非拿咱们当成了不相干的人。”
      “可是无论如何他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小孟心中不平,“当初他把咱们撇在寿春,咱们可说了他一句?”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当日可有谁逼他?”小孟气冲冲地道,“可他一听到能去定襄便什么也不顾了,还累得主人为他害病,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他竟敢说不相干!”
      知道小孟是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归燕苦笑着起身,无奈地揉了揉小孟的头顶。
      随后而至的樊仲子看着这一幕,摇摇头,暗道:这世上会说话的人多,能听进别人道理的却少,一个小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大人?又想起老友以死相谏仍不能阻止淮南王做那国灭身死、大逆不道的事,心中怅然。直到归燕告辞,他都没有再恢复神气。
      出了樊宅,小孟仍兀自愤愤,而归燕心中也有些怅惘,怀疑自己作为到底对是不对。她以前沉浸于自己世界,对他人很少上心,甚至连外人样貌都懒得去记,上学十数年,同学来来去去,但也是来便来,走就走了,即便偶尔感于当时情景伤心落泪,但不久便忘……然而,经淮南一行,太多人事刻骨铭心,且当时情势也不容她置身事外,是故,不知不觉间习性改变了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她学会了从旁观察他人行动言语,忖度其所思所想。也因此,霍去病种种与众不同的相待便凸显出来。
      知道霍去病对自己不同,归燕有时也想霍去病为当世奇才,日后将名留青史,自己呆在他身边自是风光无限;又想他待自己极好,处处维护,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然,午夜梦回,她因最想见的不是这一个却还存此等龌龊心思,便觉自己可鄙可恶。故而,她明知霍去病喜恶,便偏偏反其道而行,让他厌弃,如今要走,更不先与他说,也是存了这等心思。不过,霍去病真避而不见,见了面神情态度也颇冷淡,她又觉得难受;而听人说他不是,又觉愤怒,再到那人说与自己不相干,她更是心有不甘……如此想着,归燕越发为自己竟是这等虚荣自私的女子而汗颜不已。
      “姑娘。”
      归燕自厌自弃之时,却被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拦住去路,这人身材粗壮,上宽下窄的一张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脂粉,细眉细眼细长的嘴上都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让人无法一见心生好感。不过归燕还是客气地问道:“您有何事?”
      “我是公主府的人。”妇人自报家门,眼神傲慢无理,“想向姑娘打听个人。”不等归燕回答,她又径自说道:“那挽住惊马的姑娘是谁?哪里人氏?生于什么样的家底?”
      归燕瞧着这妇人,淡淡一笑,道:“那人我也仅有几面之缘,并不算识得。”
      妇人冷笑,尖刻地说道,“姑娘可要好好想想,莫是有什么给忘了?耽误了公主的大事,你可担待不起。也别挡着别人的前程。”
      “多谢您提醒,”归燕沉下脸,“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您若不信,自可找当事人去打探,何苦来问我?”说完,她带着小孟夺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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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在端午节回来了^^端午节快乐!
    PS:相隔时间太长,当时所想已经记不清了,写成这样,若有前后不一样的地方,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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