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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
那么努力地想要讨好一个人却一次次被嫌弃、被拒绝，说不挫败是骗人的。但在那之前，远山拓也已经决定好——他决定这一次要勇敢一些，他不想再花几年的时间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去争取。认识她前的十九年，他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一个人。即使她看不起他，肤浅地迷恋上一个人的外表而同那人来了一段禁忌之恋，未婚先孕，最后连高中都没念完就离家出走从此不知所踪，他依然没改变过想法。所以几个月前当他偶然在小樽街头发现了她的行踪，他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之后的事不说也罢，没发生他想象中感动的重逢，反而被车撞断了一条腿，在医院躺了几个月。
拆石膏的同一天，他回学校办了休学手续，然后回了老家一趟。
“你是不是疯了？其实你的脑子也被车轮碾了吧？”老妈气疯了，揪了手套拿手套追着他抽，“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的儿子！以为再等两年家里就会出个兽医帮衬，现在你告诉我你休学了？”
拓也被抽得抱头鼠窜，“妈，妈！你儿子我将来一定会是个兽医的，只是请你稍微再等一等，因为我现在遇到了比读书更重要的事，不去抓住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听你发神经！现在能有什么事比念完大学更重要？”
“当然有，终身大事！”
远山太太追打他的脚步一滞，“哪里的姑娘？”
老妈的反应全在拓也的意料之中。
他老家这带不比别的地方，这边的人基本以务农为生，家家经营着农场，这里的孩子通常农高毕业后就回家帮忙了，念大学的人不多。此外，还特别早婚，他认识一个姐姐，二十四岁还没嫁人就被人喊老姑娘了。若不是他考上札幌的农业大学，又为了凑学费去东京打了一年工才去念，耽搁了不少时间，跟他同龄的动作快的，这会儿连二胎都有了。
老妈嘴上不说，但骨子里还是希望他赶紧成家立室的，如果知道他是为了娶媳妇儿休学……
“要是成，就带回家里看看，拖拖拉拉你以为自己还小呐？”
“我也想啊，可人家还没看上我呢。”同时想象了一下东京贵族女校圣安东尼奥的大小姐在家铲牛粪的场景，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远山太太郁闷了，一下子忘了自己正在教训儿子，顷刻化身儿子的参谋，“你长得又不差，人虽然傻了点，但能考上农大读兽医证明脑子也还可以，人家到底哪里看不上你，你打听过没？”
“大概是我长得还不够帅吧。”拓也遗憾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遗传基因什么的真不是他努力就能改变的，“唔，也许还缺乏一种艺术浪子的气质。”
艺术……浪子？什么玩意儿？远山太太神情微妙，这两个词哪个都跟她的傻儿子不沾边，她不禁皱眉，“听你这么说，这姑娘还挺不实在的，这样的姑娘能嫁给我们这种务农人家好好过日子吗？”
“总之，我会努力的！”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他哪里能想到那么远！
远山太太听完更愁了，“我看你高中时处的那个秋子就不错，人家现在也没结婚，说不定就是在等你呢，她肯定不嫌弃你，要不你将就下，也省得费那劲儿去高攀那城里的姑娘。”
拓也险些绝倒，“妈，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秋子跟她男朋友好着呢！”
“什么？不是听说早八百年就分手了吗？”
“我早上还看到他俩在马场约会，你说呢？”
“怎么会……”晴天霹雳！远山太太一时接受不了自己暗地里看中、以为十拿九稳的媳妇儿人选琵琶别抱的现实。
见老妈动摇，拓也赶紧给她洗脑，“所以，给我一年时——……”
“一年？！”天呐，她的儿子是不是傻？她和他爹当年认识三个月就定下来了！“你休想！给你半年已经格外开恩！”
“妈！”拓也快吐血了，他破斧沉舟连学业都暂时放到一边可不是为了达成一个BAD END的，“这是关乎你儿子我后半生的大事，怎么能拿来讨价还价啊！”
…………
……
另一边在小樽，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西远寺晶如常在医院复诊完，带着女儿搭车来到小樽市郊的一间纳骨堂。
“妈妈，这是哪里？”小凛凛瞅着前方用一块块比她的个头还大的石头砌起的建筑物，问道。
晶低头，看着尽管完全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却不自觉受此地宁静肃穆的气氛所感染，连说话都自动变很小声的女儿，“是祭拜亡者的地方哦。”
“亡者？”
晶认真想了下要怎么跟女儿解释她才能明白，“就是去了天上的人。”
“呀，凛凛知道！飞飞，坐飞机~”亮晶晶的金眸仰视着妈妈，小女孩等着母亲摸她的头夸她聪明呢。
晶不禁失笑，要让一个两岁的孩子去理解什么叫死亡，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牵着女儿的手走进室内，对着编号找到一个纳骨檀，晶净手点燃一炷香，接着将女儿从地上抱起，示意她把鲜花放上去。
小凛凛不晓得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只是乖乖照做。一做完她就好奇地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很快她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妈妈，为什么那边有不认识的欧吉桑、欧巴桑的脸，这边没有？”
当妈的自然明白女儿在问什么，她沉默了片刻，“因为妈妈找不到啊。”
“喔……”其实小凛凛还是没懂，但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其他新鲜事物分散，不一会儿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她看见室外有个小小的花园，有颜色鲜艳的花花和飞来飞去的蝴蝶，“妈妈，我想去那里玩~”
晶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瞧出什么大问题，才点了头，“去吧，不过你要答应妈妈，不准跑到别的地方去，妈妈要回过头就能看见你，有事要记得大声喊妈妈。”
“好~”
晶隔着袅袅轻烟凝视着纳骨檀上一大一小两个骨壶，久久不发一语，直到被燃香后空气中飘荡的粉尘呛到。
差不多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她经历了一次可怕的车祸，虽大难不死，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她的呼吸道和肺部变得异常脆弱和敏感，因此每个月都要定时去医院复诊。医生说她的病治不好的，至少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是这样，只能养着，严格按照医嘱吃药控制住，并且尽量不要劳累。
晶当时就苦笑，光第一条她就做不到，之后又打听到，跟她得同一类病的，几乎就没有长寿的，可她不舍得死啊，她很贪心，想活久一点看凛凛长大。
“妈妈！”
小凛凛原本蹲在花园里看爬在叶子上的七星瓢虫，一听见室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立马一支箭似的冲回妈妈身边。见妈妈弯着腰捂住嘴巴咳得像快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她吓得不知所措，很努力才忍住没哭出来。
咳嗽声持续了一两分钟才慢慢止住。
缓过气来的晶，呼吸道和肺仍在隐隐作疼，那张少女时期有过婴儿肥的脸在这两年瘦成了锥子，细细的汗珠布满她整个额头，嘴唇上的血色褪得几乎看不见，她拽着女儿的手臂，声音虚弱，却很坚持，“凛凛，别怕……妈妈没事了，别怕啊……”
“妈妈！”依旧不安的小凛凛扑过去抱住母亲，“妈妈，凛凛想回家！”
“嗯，今天我们就回去吧。”晶身上没什么力气，直起腰时还晃了一下，“妈妈以后再带你来，凛凛要记住这个地方。”
“一定要来吗？”小凛凛可怜兮兮地瞅着妈妈，刚刚晶把她吓坏了，她已经把这个会让妈妈很痛苦的地方列入了黑名单，“可不可以不来？”
晶缓缓摇了摇头，小凛凛失望地耷拉下小脑袋。
“凛凛。”
晶轻唤着她的名字。
小人儿依然垂着头，“……”
“凛凛，把头抬起来，听妈妈说。”晶叹了口气，不得已，她吃力地抱起钻进牛角尖儿的女儿，指着纳骨檀问她，“你看到里面那个小小的、白色的罐子了吗？”“
小凛凛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不太情愿地，“嗯。”
“妈妈偷偷告诉你，那是你的妹妹哦。”
“妹妹？”小人儿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想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怎么会是一个罐子？！
“她待在这个地方，如果我们谁也不来看她，她多寂寞啊。”
“寂寞？”
“是啊。”晶试图引导女儿思考，“凛凛不喜欢这里，所以不想再来，妹妹她也不是因为喜欢这里，才一直待在这里的呀。”
“妈妈……”
“嗯？”见女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纳骨檀的方向，晶以为自己快成功了。
然而小凛凛却突然指着另一个罐子问她，“妹妹旁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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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盂兰节快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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