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梦

　　远修处理好被盗事宜后赶到医院，凉爽的清晨跑出一身汗。
　　“怎么样了？醒了吗？”
　　我摇摇头，说道：“已洗过胃了，热度还未退下。刚医生看过片子，转成了肺炎。”
　　远修气得握拳砸在床沿上：“真是知人不知心！则涵宽厚待人，没成想竟遇到这样的白眼狼。”
　　“真是小魏？”
　　“除了他还有谁！警察在汽车站抓到他，背上还背着我们的包。”
　　远修喝口水坐在一旁沙发上叹气，一手揉着太阳穴，接着道：“那小厮到了警局哭着直嚷家里贫困。闹得我现在还头疼耳鸣。”
　　我能想象到那副情景，一阵惋惜，低声自言：“穷，的确很可怕。”远修未听清，皱眉看我。我清了清嗓子，说：“可这并不能成为他犯罪的理由。”
　　远修点点头，‘呸’了一声：“他的手机是当下最新款，今日被抓时着的便服哪样不是名牌货。第一天他接待我们时戴的表可是百年灵。”
　　远修眼光毒辣，一眼辨出名堂来。他这样说，定是不会轻饶小魏了。果然，他嘱咐道：“别向则涵提起，他心善手软。”
　　最后，他盖棺定论：“古人道穷不可短志，现在人倒是以此为遮布，做尽偷鸡摸狗的事，被揭穿后亮出穷的旗号，就以为理所应当，众人皆可原谅。穷，也是活该！”
　　此言论有显偏激，我自是不服，音量渐高：“人们的家庭出身由不得自己选择，好人、坏人自有法律来评判，而非以物质优劣区分。难不成富家豪门里的人都清白？烂街巷尾就该是污秽之人？”
　　远修两眼见我如外星人：“嘿，又没踩你尾巴，你叫什么疼。”
　　话一说完我就后悔了，他不过借此事发句感叹罢了，干嘛玻璃心的往上凑。无端的脾气发完，弄得大家无话讲，屋内一时尴尬。
　　则涵醒来眼睛转了一圈，皱起眉头盯我：“我还没到你哭着送终的地步。”
　　我不明所以，他抬起手在我脸前一晃：“脸都哭红了。”一旁的远修明白过来，揶揄道：“是哭的挺伤心的。”
　　我狠狠瞪远修一眼，懒得解释直接出门叫医生去。
　　原定几日的假期硬生生的拖了近十天，则涵病情反复，高烧退了又来，时常无法开口说话。合作的事宜不能耽搁，远修第二日就随孙总回城落实条款，顺带告知老庄。
　　老庄当日傍晚就到了，正值我为则涵喂饭的时候，景区医院功能齐全，带有护工床和小厨房。每日趁他未醒时，出门买菜回来熬汤，咽喉发炎肿胀，能吃的就只有淡粥和汤。
　　老庄进来直直看着则涵，背脊稍弯带着跑来无法平稳的呼吸，还没开口，眼圈就红了。
　　则涵颇感无奈，不能发声就用眼神制止，可惜效果不佳。老庄坐在床沿抓着他手不断自责，听得我脸红耳热。想起出发前拍着胸脯打包票的模样，真是汗颜。
　　则涵自幼由老庄照顾抚养，感情不言而喻，我搅动着碗里鸡汤，听着看着也不由眼眶发热，则涵伸手示意我拿纸巾，没见动静，转眼看了一眼后，头更痛了。
　　随着他沙哑的一声低吼：“我还死不了呢！哭什么哭！”这剧才谢幕。
　　老庄从我手中接过汤碗，客客气气的说：“唐小姐，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我来就好。”
　　老庄对我不满，我自觉腾出空间给他们主仆，日落月亮未升时的云海很美，景区内的医院住着的多是前来休养的患者，有些动作比我迅速生猛，却离不开这小小院门。
　　“晚上这里有不干净的异物，你不担心？”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神秘的在我旁边坐下，开始讲灵异故事。
　　“前几日有人从医院楼顶跳下，你见着了吗？”
　　我摇摇头，配合他讲下去。
　　“血流了一地，那人眼珠都挤压了出来，真是可怖。”
　　他绘声绘色讲着，身上披着一件浅灰针织长衫，病员服上新下旧，头发整齐分明，该是住在这儿的老人了。
　　见我魂魄游离在外，那人双手撑腿，腰背挺直道：“我与你讲那么多，你不怕吗？”
　　“你说那坠楼的人，是否着白纱红裤，头发齐腰，身形瘦弱。”
　　他一愣，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手指一点，下巴向前：“喏，你后边不是吗？”
　　那人猛的往后一看，又立马转回，看我几秒后拍手大笑。
　　“你真好玩，好玩，好玩。”
　　他样子高兴的有点过余，护士闻声跑过来。
　　“聂先生，我找你好久。”护士看我一眼，拉住他手，埋怨道：“聂先生，你是不是又吓人了。真是对不起。”可怜娇弱的护士小姐，成日与他追逐，替他道歉。
　　聂先生乖乖站立，收起嬉皮脸，指着我吩咐：“你有趣，今晚到我房内来。”
　　我还未开口，身后就有人出头：“哪来的地痞流氓，保安在哪儿，保安！”
　　护士小姐不停致歉将其连拖带拽拉走。
　　老庄上下扫视，确认我无恙后掏出手帕擦汗。
　　“你们都不是省心的人。以后见着这种人离远些，知道吗？”
　　挽着老庄的手听他絮叨着回房。
　　“唐小姐，我当你是自家孩子，你别嫌我多嘴。父母不在身边，定要多留心眼，时刻提防着保护好自己，才保不吃亏。”
　　他模样如我父亲，胸中暖暖，一扫之前埋怨。
　　晚间我削苹果，则涵床上看书，苹果削完，他一页未翻。
　　“怎么了？”豁达明亮的慕老板竟有心事，真是奇事一桩。
　　“先前你去哪儿了？”
　　先前？“院子里。”
　　他脸色阴暗，我朝窗外一瞅，了然。
　　“遇到一位奇人。”
　　“医院人人皆知有位精神失常的聂先生，你倒自发往上凑。”
　　“往往精神失常的人总有过人之处呢。”我不住的笑，他恼羞成怒，扔掷果核给我。
　　“有什么可笑的事？”
　　“老板心情阴晴不定，我笑自己呢。”
　　“你呀你，涉世尚浅，不知好歹，难识人心，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未曾想，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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