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四章
今天太晚了，夜风太急了，这个冬天还长着，离黎明的时间还有不少时间，一个人太久了。叶秋可以说出无数个理由来解释面前这个男人孤注一掷的燃烧，却最后都绕回了嘴里，只吐出了一个词语。
“不要。”
这话语太任性了，太小孩子脾气了，就像他们小的时候父亲让叶修死活不把玩具让给叶秋时晃着身子伸着舌头说着的不要，就像初中时学习成绩落下的叶修拒绝叶秋帮助的不要，就像那个夜晚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安安静静离开从此再也不归家时的的不要。
总让人想到不好的事，想到不好的人，想到不好的未来。然而如今时光荏苒，一切倒转，叶秋才第一次对着叶修任性着、小孩子气的、偏执的说不要。
于是那个人就转过身，用着困扰与无奈的表情，眼里似蒙着雾般看着他，仿佛在说你又如此了？你又想要我怎么办呢？于是叶秋难得不知所措，慌张得看着面前的男子，不停地想他终归有办法的，他会有办法的。
他实现了你想要的所有，你这般要求过他。
白色的机器球浮到他面前，一个个瓷砖凭空建立起来，但是对着这些都不管不顾，那个带着电流的声音再次说道，“我们约定好了的，从一开始，第一天就约定好了的。”
“我要送你回去，我要送你回家。”
“无关你的意愿。”他笃定道。
“好，无关我的意愿。”叶修便这么回答。
听到这句话叶秋下意识地笑了出来，“是吗？我总认为你会把事情弄得很麻烦。”
“先把正事搞完吧，搞完了才能回去，搞不完这些都是白谈。”叶修忽略掉这句话，抱着叶秋坐回沙发打开游戏，登上账号挂机，“苏雪樱那边要先等他们一起把她拉下王座再说，我们先做其他的事。”
叶秋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又看了看在他身旁的男子，下意识地说道，“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在了，就没有人会拥有你了，也没有人会喜欢苏雪樱了。”
打字的人的手顿住了，很快他又恢复了起来，点着头认同道，“我完全同意你的这个说法，毕竟我不可能有丝分裂，然而我却可以不存在。”
“所以我会加油的。”叶秋喃了一下，熄掉了灯，切换了苏沐橙。
电脑旁的叶修终于忍受不住，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把整个脸埋在了胳膊里，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事啊？”
“怎么了？”沐橙刚醒过来，不太明白地反问道。
“没事……”叶修撑着额头，叹了口气，“明天我俩和小楼见一面。”
“和他？轮回那边呢？”
“先搞定其他人，”叶修直起身子，挑了挑眉，“听说过农村包围城市吧，就是这个道理。”
“诶，你帮我玩玩游戏，不想玩，累。”
“……”苏沐橙的眼神亮了几下，“你也自己多玩几下啊，你挺厉害的啊。”
“我老，玩不动年轻人的游戏，”他停下这个话题，反而问道，“说起来你们不醒过来的时候都在哪儿？”
苏沐橙原本还在乒乒乓乓一击一个小朋友的手颤了一下，随后自然回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在睡觉。”
“恩……是嘛。”叶修不可置否地敷衍了几句。
“即便有个什么，”苏沐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们也不希望你在为我们而分神了，那是随着一切尘埃落定就能解决的事情。”
这一次叶修没有在回复他，等到苏沐橙打完游戏，那个人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裹成一个粽子了。
房间的灯光瞬间熄灭，苏沐橙在黑暗里同昨日般对叶修说道，“晚安。”
“晚安。”
叶秋在休眠的时候总会一刻不停地回忆自己与叶修的过去，那些稀薄的交往像是大浪淘沙般弥足珍贵，他深怕自己哪一天不回忆就忘了，深怕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更怕还有些自己知道却不记得的。
有时候他总认为这就是个旅程，以为到岸了，结束了，一抬头四周还是茫茫沙海，天上依旧挂着那轮高悬圆月，他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后来他来了，带着不同的记忆、不同的知识、不同的性格、同样的外貌，唤醒了他，睁开了双眼，明明位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他第一面却感觉真像啊。
像极了三年前的叶修，像极了那个还未知晓他人心思，还未接受他人心思，专注于某种事物一心一意的他。拥有着同样的眸、同样的决心、同样的狂傲、同样的怠惰。
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没有关系，他有一点莫名的自信，这种自信拿不出来吹嘘，多说一点都让人为他难堪，然而在看到叶修的那一刻，却偏偏作祟起来，笑着、蹦着说，看啊，我已经心如死灰，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这样做又有何用呢？
当然没人能懂，这种像是三岁幼儿的心态连叶秋事后想来都发笑，最后龟缩在一旁让沐橙出去不再开腔。他便浮在系统的内部，难得的做了一个梦。梦到以前的自己想要知道自家哥哥是不是个同性恋，又左思右想不敢试探，最终怕极了不想被讨厌，就把那些龌蹉的不堪的心思藏在心坎儿最深处，冒出来一点就浇灭一点，跟浇柴一样，深怕它会燃烧，深怕它起一点波浪。
时间长了，可能几年过去了，他甚至已经苦中作乐的猜测叶修会娶一个或贤惠或调皮或娇小可爱的女孩——也有可能是沐橙，他无所谓的想，甚至会为此祝福，连婚礼的场所，祝词都给想好了，甚至连女儿和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连叶修可能以后会养的新宠物都有四五个名字。
他接受了世事对他的苛刻，认为也不过仅仅如此罢了。
所有一切停在这儿便好了。他总会如此想，于是又难以自制地恨着王杰希，恨向他自己，恨向这漫长的时光，恨着一腔情意。那些爱恨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看着叶修与别人相爱、相吻、相拥，只能蜷曲着身体，发抖着望向他的模样。瞧着他弯起他的眉眼，任由对方抚摸着他的头发，随后互相起誓，互相调侃，像是要把整个新年的颜色都裹挟进来般，相视而笑。
而他站在门外，想着他与他们之间缺少的距离，没有的时间，牵绊的血缘，竟然一步也跨不出，半步也退不了。
怎么能这样呢？嫉妒与爱火突然燃烧起来，令他颤抖起来，理智却又告诉他，是这样，只能这样，还能怎样？
满腔的爱语从喉咙里溢出去，从眼里，嘴角旁，指尖上，每一寸皮肤里，颤抖着、呼喊着、全部都是、全部都是堆积了十几年未曾开口的爱，一把大火把那堆叠的高高的柴堆烧了起来，烧的他体无完肤，不成人形。
他开始频繁地去看他，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掌控，乱七八糟的做了一堆错事，脑子里的弯弯扭扭绕了好几个圈却坑坑洼洼的连个道歉也成不了。
他几乎就要抓着叶修的衣服，向他跪着，求着他看看他，告诉他他有多嫉妒，有多嫉妒，有多嫉妒，有多恨，那些愤恨与妒忌把他一颗心化成了毒瘤，挖出了脓水，冒出了紫泡，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咕咚声。
然而新的一天开始，他只是又收拾好衣装，打好领带，像每个成功人士那样，漠过五光十色，漠过灯火珊阑，得体又亲切的一笑。
于是心里便不停地想、不停地想、不停地想，倘若他能属于该有多好。
倘若他永远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该有多好。
一刻不停地想、一刻不停地痛。
他扬着嘴角，带着一点拘束，在兴欣这个热热闹闹的地方显得有点不合群，可是他的视线却永远追随着叶修，像是一种习惯，更如同一种迷恋。
他看着那个人放下了灌装的可乐，和身旁的王杰希交谈了什么，他们说了些很开心的内容，接着他整个身上忽然震了下，没有任何预兆地朝着他望了一眼，带了太多的无奈和夹杂宠溺的不满。
就那一眼，他全知道了。
“你啊你，”那个人走进，晃动了他身后的所有灯光，叶秋朦朦胧胧的继续喝着酒，就只听到他叹了口气，揉了下自己的头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白痴弟弟啊。”
酒杯就这样咚得晃了下去，酒红色的葡萄酒洒了下来，落在了一个黄昏的天空里，那个时候他们还小，没事就喜欢跑到郊外的山区里去抓虾，天空下午放晴，却下了一个早上的小雨，走起路泥泞得很，他们左攀右爬，小心行事，最后还是在一个下坡途中打滑磨破了膝盖。
那个时候叶修也如今天一般揉着他的头发，可是叶秋还是疼的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下躺着，沾了一身的泥，便难得的委屈的哭了，这一哭就越发委屈，一委屈就哭得更凶了。
叶修就蹲在他的身边，左哄右哄，零花钱玩具小虾和泥鳅都给了，还是没能止住，眼看自家弟弟都要哭得断气了，一不做二不休，贴了个嘴唇，亲了上去，看着愣是把人给吓得不哭了，这才满意。
“不准哭！我的衣服给你穿！”
“……”
“你是我弟弟，那就是我罩的了，所以不准没事就哭明白吗？”
叶秋没有回答，叶修便默认他答应了，将衣服换了过来牵着他的手回了家，一路连哄带威胁，好话坏话都说尽了，才瞧见了叶秋轻轻点了下头，才算是放下了心。
叶秋便是在那个时候小心翼翼抬起头朝前方看了一眼，少年的肩膀还太弱小，身上有一些小伤，就这么跌跌撞撞护了他十几年，就这么轻轻松松又把手一松，不要他了。
那是他们之间的唯一一次亲吻，他发狠地扯住叶修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了下来，对着王杰希慌张的身影挑衅一笑，随即轻轻的、虔诚的吻上了叶修的额头。
“恭喜。”
这句话就如同一个讯号，令他满腔爱意倒流，令他所有疯狂暂停，从此苦恨自咽，散尽柴灰，“不过老爸那儿我可是不会去帮你说情的啊！”
“个混小子，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啊。”
“我没有你这个亲哥！”
他从沉睡中醒来，想要摸摸自己的嘴唇，愣了下，又想舔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便就这么怔怔地在黑暗里游荡着，他忽然无声地说着“吻”这个字，说的缠绵又深情，最后竟似哭般笑了出来，空荡荡的。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