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病人的爱情

　　有人一生很长，如盘石；
　　有人一生很短，像花期。
　　生命，在朦胧中清醒，在清醒中燃烧。
　　直至——灰烬。
　　我想要，在时间的年轮上刻下我来过的痕迹；
　　我想要，有一天我突然醒来。
　　听见你说：
　　对你，我不曾忘记。

　　唐雪站在悬岩上，向平安挥挥手。
　　风正畅，云张扬。唐雪闭上眼,身体笔直倾斜向下，悬崖上落下一道黑色的影子。
　　“啊~~~~~~~~~~~~~~~！”
　　“啊！！”身边传来女孩们惊恐的尖叫。平安随着人群在观望台上，看着在空中飞舞的身姿，开心的笑了。
　　很久以前，小唐雪说：我的愿望，就是成为你的圣诞老人。你每许一个心望，我都会为你实现。
　　平安今年的愿望，是到这里来蹦极，但是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体验这项危险的运动。所以，唐雪会带他到这里来，代他体验蹦极的乐趣。
　　“哈！真是太带劲了。你知道吗？我前面上来的那小子，都被吓哭了！哈哈”唐雪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
　　“没看到你哭的表情，有点可惜。”平按耸耸肩。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唐雪长臂一挥，环上平安的脖子，圈着他下了观景台。
　　“今天带我出门就来这一个地方？”车子驶离景区的时候，平安问身边的发小。
　　唐雪看了一下腕表，算了一下路程，他们大概能赶上家里的晚餐：“今天出门走太远，要是晚饭前我和你不到家，方家大门口绝对会竖着：唐雪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那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爸妈最喜欢你的。他们才舍不得把你关在门外。”平安死鸭子嘴硬。
　　“当然，这写告牌的落款人一定会写上我老爸唐清河这三个字在上面。”
　　“唉！”
　　“唉！”
　　两人同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方唐两家交好，原因多半在他们俩人身上。不过在俩个当事人看来，唐雪就经常怀疑自己时家长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他家老头子为了黄金白银，把他卖给方家小少爷当保姆的。而唐爸爸每次见到小平安，每次必须亲亲抱抱举高高，而在一旁的唐家兄弟就是围着唐爸爸呜呜叫的而且得不到半个眼神的小狗崽儿。
　　“我听说，市中心最近开了一家正宗的法国餐厅。”平安恹恹地靠在唐雪的肩上。
　　“我们明天还可以出门”唐雪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
　　“明天就是周末，家里不会让我出门的。”平安的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可怜。
　　“这倒是，”唐雪心里的天平已经倒向平安：“那我们顺路去看看。别耽误太久，应该还来得及在晚饭前回去 。”
　　“小阿雪，你现在在我的心里2米8！”
　　“来叫声五哥听听。”
　　“方伯，我们去市中心的霓凰街。”
　　“好的，俩位少爷坐好了。”车子转了弯向目的地驶去。
　　o—。—o
　　平安和唐雪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方伯借机上洗手间，向家里的老爷报告他们的行踪。
　　“抱歉，打扰二位。”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立在他们面前，掏出一张名片：“我是皇家娱乐公司的星探刘辉。”
　　“就是现在最红艺人林星辰签的东家那个皇家娱乐？”唐雪接过名片好奇的问道。
　　“不止是林星辰，影视歌排行榜的前三甲90%都是皇家娱乐的艺人。他们的待遇和薪酬，绝对是行业最顶尖的。目前公司正在筹备一部已学生为题材的电影，这部片子的导演上一部的作品就是让林星辰一夜爆红的那部。我刚才观察了俩位，是很有潜力成为皇家娱乐下一批的大牌明星。”
　　“可是我们还是学生，要已学业为重，而且我们家家教很严，父母是不会同意我们做艺人的。”平安淡淡地扫了一眼唐雪手里的名片，回绝了那个高高瘦瘦连在室内也不肯摘掉墨镜的家伙。
　　“抱歉！我们没考虑过进娱乐圈。”唐雪把名片递回给叫做林辉的男人。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这个绝好的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二位可以回家和父母商量了在联系我。”林辉道。
　　“方少爷，唐少爷。老爷说要等我们回去了再开饭。让老爷等久了就不好了。”
　　“知道了，我们走吧！”唐雪顺手把名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嘭！”餐厅附近一声枪响，方家的车子刚出了地下室，两管黑洞洞的枪就顶在方伯和平安的太阳穴。
　　银行里跑出来的抢劫犯上了车，逼着车子往南开去。这是与方家相反的方向。
　　唐雪怀里抱着平安，手心湿哒哒的都是汗。
　　车子跟着一长串警车，
　　“好疼~。”平安揪着胸口，疼得直冒冷汗。
　　“干什么？！”
　　“找药，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唐雪由着劫匪把枪顶在他头上，在包里翻出药和水。给平安喂下去。
　　“小心！！！”前面的劫匪喊道。
　　不过，来不及了。
　　车飞了出去。

　　平安是被一片哭声吵醒的，他茫然的睁开眼，觉得身体还在水里上下摇晃。
　　视线里一片模糊。
　　“出车祸刚醒过来看不清东西很常见，你不要太心急。慢慢来。”耳边穿来温柔的男声：“你跟着我说的做，先闭上眼，再慢慢，对，慢慢地睁开。现在能看清楚这是几吗？”
　　“3”平安盯了那三根指头老半天。
　　“OK，视力应该是没有问题，家属不要过多的和病人说话，让他好好休息。”
　　“宝宝，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跟妈妈说？”入眼的是一张憔悴的脸，哭得青红青红的眼圈。
　　“素娟妈妈？”平安说的话像极了蚊子的嗡嗡嗡。
　　“你这孩子，刚醒过来就调皮，我是你妈。你干什么跟着平安喊？”唐雪妈妈被儿子气笑了。
　　“……？”平安一脸茫然，难道唐雪也趟在我旁边，平安转着视线左右找了，也不见唐雪的影子。那为什么唐妈妈对着我说话。
　　“宝宝。”唐妈妈以为自家小儿子在找平安，话还没有说，泪珠儿先流了下来：“平安在车祸中心脏病突发，还好你给他喂了药，他如今还能撑着一口气。你放心，他被你保护得很好，身上没有受伤。负责平安病情的院长还说，平安的身体恢复得非常好，就在几天前，还匹配到和平安血型一样的心脏器官。医院决定从美国借调几名心脏病手术专家来这里为平安做手术。那样手术的成功率就更高了。”
　　“妈，医生刚才说了，小弟刚醒过来，让他好好休息。我在这里看着，您守了这些天，我让三儿送您回去休息。等精神养好了，小弟也清醒的差不多了，到时您在过来和他说话。”唐家老大哄着唐妈妈回家休息。
　　“宝宝啊，你就不要担心平安了，他的病这次会治好的。你就安心的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妈就放心了。”唐妈妈拿着手绢擦着眼泪，恋恋不舍的被唐三扶出病房。
　　“好好休息，觉着累了就闭上眼睛睡觉。等睡够了，身体就好得差不多了。”唐大掖了被角，轻轻拍打着被子，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
　　心里有很多疑问还没问出口，就觉得一阵困意卷来，想起唐家大哥在身边。心下也有满满的安全感，算了，想太多太伤神，还是等身体好一点在问清楚吧。

　　医院的另一间病房。
　　“老华，我儿子身体怎么样？”方胜国一家都盯着儿子从小到大的主治医生。
　　“平安这次真算得是因祸得福。”年过半百的华医生合上本子：“根据检查数据显示，平安的身体机能活跃度比之前提升了数倍，哦，我打个比方，如果以前的平安只能跑10米的话，那现在的平安大概就能跑1000米。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老华。”方胜国声音有些颤抖：“这孩子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命也是你给他的。手术的事我就都交给你。我放心。”

　　在一片烟雾缭绕的空间，一个声音说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愿意交换？”
　　“我说过的话不会变。”另一个酷似唐雪的人答道。
　　“哼，希望你到最后不要怨我才好。”先前说话的那个人伸手，手指点在唐雪的眉心。

　　两年后，机场。
　　方家大少爷领着方妈妈和平安走出机场出口。
　　一群人在等在那里。
　　“爸爸，我回来了！”方平安跑过去，给了方胜国一个大大的熊抱。过去病病殃殃的小孩已经抽条长成大人。许是远离了病痛的折磨，身体轻松了。笑容也不是以前那种强颜欢笑的神色。这孩子，一笑起来颇有几分唐雪的影子。特别招人喜欢。
　　“平安回来就好，我儿子回来就好。哈哈！”方胜国揉揉爱子的头：“走走，回家。”
　　一家人隔了俩年才重新聚在一起，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坐上车。
　　“对了，爸，阿雪呢？阿雪怎么没来？”平安坐在爸爸妈妈中间，搂着方爸爸的脖子，撒娇地问。
　　“咳咳，阿雪最近快毕业了，忙着呢。你可别刚回来就去添乱。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问问爸爸呢？你看，爸爸这两年没看到你，头发都想白了。”方爸爸指指自己的头，故作生气。
　　“啾~”平安亲了爸爸一口：“爸爸最疼我了。”
　　“哈哈哈！”

　　平安到家的第一天，方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另一边的唐家。
　　一家6口坐在餐桌上，食不知味。
　　唐雪一出事，唐家几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儿子就都回来。
　　“.....”老三看了一圈，开口：“你们这样瞒着总不是事，如今人都回来了。迟早是会知道的。”
　　“老三，这是小五的意思，你说，当时他都那样了。我们能不答应吗？”
　　老三是一众孩子里最心思单纯的人。弟弟不用说，俩人从小感情深厚，方家平安对弟弟的态度他还是知道了。平安从小就依赖唐雪。要是知道弟弟不在了，还瞒了他俩年，怎么都不是滋味吧。
　　“我吃好了。”老四放下筷子。
　　"唐钰"唐新叫住他,眼里带着期盼：“小五他....”
　　唐钰不是医生，不会起死回生。但是他一直都很神，也可以说神神道道的。
　　他不爱讲话，在家也没有多少存在感。
　　但是，在唐雪出车祸后，病情恶化，几乎失去生命迹象的时候，是他为唐雪吊着一口气。
　　唐新问他的时候，唐钰没有回答。
　　没有人知道后面唐雪会不会醒过来。

　　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平安就给唐家爸爸打了电话。表明明天一早要到唐雪家拜访。
　　第二天，司机把人送到唐家，平安到了唐家。只见到两个人，唐钰和唐轩在等他。
　　“。。。”唐家兄弟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平安知道屋里着俩人都不是唐新和唐雪，但几年没见其他三兄弟，也分不清是唐家那俩兄弟。
　　“我唐钰，他，唐轩。”唐钰道。
　　“三哥四哥好。”平安第一次到唐家，知道现在唐家人都在，专程带了许多礼物来。司机来回跑了三趟，才把东西全带进来。
　　俩年前，平安做完手术醒过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唐雪，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死。那次唐雪护住了他，自己却受了重伤。
　　在俩人康复期间只通过几次电话，这次回来，却处处见不到他。此刻那颗心就悬起来了。
　　“三哥四哥，阿雪在家吗？怎么唐爸爸和唐妈妈也不在家吗？”平安一连串的询问，要不是唐家兄弟二人在他面前，他就要自己去寻人了。
　　“今天你来了，我们知道你是来找小五的，正好我们有件事也要告诉你。”唐钰伸手压下了平安的肩。道：“我们希望你能帮小五度过这次难关。”
　　“四哥请说，只要是阿雪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不要答应太早。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唐轩说。
　　“三哥，不管阿雪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和他一起担着。”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唐钰站起来：“我带你去见他。”

　　病房里，平安见到的是一具安静躺在病床上的身体。昔日的光彩不在。如果不是旁边的机器显示出的心跳。那就是一具尸体。
　　“他还没死，你哭什么？”
　　病房里除了唐雪，就只有唐钰和平安俩人。
　　“那阿雪现在是植物人吗？”
　　“按医学的角度讲，是这样没错。但也不全是。”唐钰握着弟弟的手：“他有时也会醒一会，说几句话。但之后又陷入沉睡。”
　　“我要你做的就是，进入他的梦里。唤醒他。”
　　“好。”
　　“我会用这根红线拴在你们左手的中指上，待你我都入睡后，我会带你找到他，你要做的就是让他跟你走，只要他答应了，我就可以带你们出来。”

　　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平安在梦里醒来。
　　他抬起左手，一根红线拴在他中指上，另一端深入雾里。
　　唐钰示意他跟他走。

　　俩人在雾里顺着红线走了不知多少时间，来到座山清水秀的地方。那红线从这里延伸出去。直到山里的一座小镇上。

　　一阵疾风刮过，唐钰手中符纸一挡，那东西被定住了。
　　“趁现在，快去找阿雪。”
　　平安拔腿就往镇里跑。

　　“阿雪，阿雪。”平安一边跑一边喊。
　　小镇上的人都拥了过来，平安盯紧了红线的另一端，推开人群，好在那些人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终于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被关起来的唐雪。
　　唐雪一见平安，拼命的呼救。
　　“阿雪，你等一下，我这就想办法开门。”
　　“平安，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快带我出去，这个鬼地方我在也不想呆了。你快点！”
　　“我，我马上把这把门打开。”
　　平安找了一块石头，对着门锁一阵猛砸。
　　锁开了。
　　唐雪拉开门走出来。

　　那是一个酷似唐雪的“人”，红线从它的身体里穿过。
　　“你，你是谁？”
　　“平安，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带我出去。”“唐雪”拉着他往外走。
　　“走开！”平安甩开他，跑进屋里。那红线镶入墙里，平安摸摸墙，触手是实体。屋外的“唐雪”一步步逼进来。
　　平安掏出一张符，拍在墙上。
　　“嘭”的一声，墙炸开了。
　　墙后是一个花园，那个手上系红线的真唐雪就坐在花园的亭子里。
　　假“唐雪”站在屋里，并没有跟来。
　　平安抬起唐雪的手，确认是真唐雪。拉着他就要走。
　　“平安”唐雪拖住平安：“抱歉，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平安不解：“这里是你的梦，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你的身体快支撑不下去了。再不回去，你就永远被困在这里。”
　　“。。。。”唐雪沉默着，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平安终于知道唐钰要他来的目的了，唐钰竟然能带他找到这个地方，说明他来过，来过，也一定是要让唐雪跟他离开这里，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说动唐雪跟他出去。
　　“阿雪，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这里。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唐雪闻言一怔，腾地甩开平安的手。
　　“就是因为醒来要看到你，我才不要回去。反正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就当没来过这里。回去吧。”
　　“你不走，那我留下来陪你。”平安眉头一挑，坐到了唐雪的对面。
　　屋里的人咧嘴一笑。
　　“不可以！他刚才什么话都没说。平安快忘记你刚才说的话。”唐雪大惊失色，第一句却是转头对着那个人吼的，唐雪拉起平安要把他往外推。
　　“不要留在这里，快走！”
　　“你。。”平安想说，唐雪迅速捂严了他的嘴。
　　“我答应了他，必须守约留在这里！要不然会祸及家人。平安你走，告诉他们，永远也不要再踏进这里。”
　　“你和他约定了什么？！”平安此时他也明了一些，这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可能有一些自己还不知道的规则，一旦冒失踏入，就会殃及自己的性命。大概唐雪之前误入此处，被什么东西诓住了。比如，那个正笑得一脸奸诈的东西。
　　说是人，感觉又不似人。开始伪装成唐雪，现在倒是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真容。
　　站在花园的树荫下，莫名有些渗人。
　　“我乃此地主人，有客人远道而来，使寒舍蓬荜生辉，一定要让我好好招待贵客。”那“人”眼里一片精光，盯着平安，就跟盯着一块宝贝：“才不负客人跋山涉水来到此间的辛苦。”
　　“呲~，在别人的梦里，自称主人，真不害臊。”唐钰的声音从另一边的屋外传来：“平安，我让你来，是让你带小五走，可不是让你俩这样拉拉扯扯的没完没了。”
　　“四哥，阿雪他，他不肯走，我正在劝他。”平安急道：“我们马上出来。”
　　“一个两个都是笨蛋。”唐钰骂道：“红线我都给你们系上了，他不走，你不会把他打晕扛出来。”
　　“。。。。”
　　“。。。。”
　　平安拉着唐雪站到哥哥身边，那人独自站在一处。
　　“阿雪，你可记得答应过我什么，莫不是想要毁约。”那“人”语气低落。
　　“我。。”唐雪想要说他并没有忘记，也不会回去。抵不过平安向之前那样捂住了他的嘴。
　　唐雪嘴被堵住，失去了话语权。
　　两人不做声，全交给唐钰处置。
　　唐钰干脆的撒了一把火，四周的景色竟都烧了起来。
　　“你这样做，不怕把你弟弟烧成傻子？”那“人”脸色扭曲。
　　“烧成傻子，有我唐家兄弟养着，也好过被你吃了。”唐钰脸色不变，带着人转身就走。

　　平安醒过来，手里拉着红线，红线的另一头是睁着一双眼睛迷糊的唐雪。
　　平安大喜。扑到唐雪身上，又哭又笑。

　　医生来检查一番，得出了良好的判断。
　　几周后，唐雪出院。

　　平安跟着挤进了唐小五的床上。
　　聊天的时候，平安问起唐雪知不知道在他梦里的是谁。
　　唐雪要头，只是说那“人”告诉他，只要他陪着他，平安就会好起来。
　　这些话被路过的唐钰听到。直接一道符纸贴在床头。
　　唐轩问唐钰贴符纸干嘛，是不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小五，唐钰哂笑，道：“镇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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