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门玲珑传

　　某日一早，一架低调华丽的马车从将军府驶向郊外。程老将军在听下人说六孙女被亲娘带去赏花后很是无趣，又不好突兀地去京郊找人，这时节那里多是赏花的太太小姐，才子佳人，自己一粗人去怎么都感觉会刹了风景。于是，在程老将军绕着弯地慰问老夫人，询问了家里家外各种琐事，感谢老夫人为程家的付出等等。。。絮絮叨叨一番后，才委婉地提出希望拙荆可以好好休息，自己愿意陪着去郊外赏花。老夫人心想，定是宝贝孙女不在老头子待家里无聊了，才找这么一通风马牛不相及的借口。但仍旧在李姨娘羡慕嫉妒的目光下上了马车，尽管已经不是争宠的年纪了，但想到自己和李姨娘斗了半辈子总算稳定地占了上风老夫人还是颇为得意的。
　　京郊东面的栖凤山依山傍湖，植被茂密，每值仲春十五，便有各色人流入绿茵红芳之地，或醉饮花下，或描画赋歌。程同学对花没啥研究，也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二八佳人，车轮碾过地上的花瓣也唤不起她只有香如故的哀愁。程婉玲趴在马车边，几乎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吓得身后的亲娘紧张地拉住她的衣衿。“到了没，到了没？”“快了啊，玲儿等等。”此时，马车驶过的路边已有不少赏花人，只是大户女眷不愿轰着人潮，多在隐蔽处置一帐子或小亭子，周边还得由小厮丫鬟守着，月娘此时亦想再往前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好不容易寻着地，程同学早就坐不住了，跳下马车拍拍身上的灰就到处跑了。月娘不便追着孩子到处跑，只能让一群下人紧紧跟着，生怕人多出了差池。
　　而另一边，刚到栖凤山的程勐就觉得混身不自在，吟诗描画不会就算了，喝酒自己也不是爱小酌的人，那都是大口大口干的，只得东张西望地找寻程家的另一队车马。很快，跑得满头大汗抱着一捧不知名小花的程同学就遇见了自己亲爱的爷爷，很愉快地与程家二老会面，程勐高兴地将小孙女抱着高高抛起，老夫人一旁看着孙女嘻嘻哈哈的样子，外加略有凌乱的头发笑得格外吃力。
　　两老带着小孙女（程同学很没规矩地骑在她爷爷头上）去寻月娘等人，看见月娘恰好与另几家女眷说笑在一起，其中就有上次一面之缘的孔夫人，另外曾被老夫人念叨过的孔家嫡孙此次也在。此时，自家孙女没规没矩的样子已经让老夫人羞得巴不得立马回头，但老将军在一边，自己怎么能不给他的金宝贝脸呢。程勐看这么多夫人带着孩子都在，怕是自己站一边不方便，便提出去别处转转，临走还不忘大声告诉宝贝孙女玩完别和马车一路回府，傍晚人少还能去骑马，自己可帮她把小马驹也带着，还能顺路去买第一楼的酱肘子和桂花糕。说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发妻及媳妇窘态的程老将军便大摇大摆地逛去了。
　　几家的小姐少爷都在一边偷偷望着程婉玲，这个近期或多或少从长辈口中听到的同龄人。在他们这样的世家，能得当家的带在身边教养的多是当接班人培养，孔家、徐家等都是如此，若是女孩都由女眷或教养姑姑带着，这位被程老将军当成男孩养的孙小姐就成了其中的异类。若说膝下无子的人家还好说，程家不说人丁兴旺，子子孙孙也十好几个，不至于后继无人啊。孔夫人虽有同样疑虑，但仍满面笑容地招呼大家坐下，又向几位长者行礼，又关切询问了孩子们累不累，渴不渴，圆满的缓解即将尴尬的场面。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很快几家夫人就热络了起来，如同后世的父母一样，这群世家女眷也不落俗套地纷纷显摆起自家孩子。在两位清秀的小姐姐抚完琴唱完歌后，几位小公子也很是应景地吟了几首尚且勉强的诗，但由于他们都年纪尚小，有此水平已经不容易小，众人对此都赞不绝口。程同学在一边看着有点不是滋味，程家孙辈其实也人才辈出，可不巧今天母亲就带了自己一人，连昭合哥哥都随父亲拜访未来的夫子去了，不学无术的自己此时只能安静地呆在一边，程婉玲本想随便抄一首后世之作，但又担心担了个神童之名徒惹麻烦，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地杵在一边。
　　这时，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夫人在一边开口：“程家小小姐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嘛，你都学了些什么呀？”程婉玲闻言立马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都这么没存在感了怎么还被盯上，都怪爷爷太厉害程家太惹眼了。于是，在众人的再三催请下，程同学随手折了枝桃枝耍了几招程老将军新教的流云剑。程婉玲顶着个小身量却硬是把招数完整无误地展示出来，在场的都是妇孺孩子，哪懂什么剑法，只看着觉得有模有样，其中几个年级小点的公子已经满脸惊叹了，暗叹自己要能得程大将军亲自指点就好了，哪还用被夫子天天逼着背书写诗的。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还第一次见到大户人家的孙小姐被爷爷教骑马练剑的，孔夫人很是贴心地缓解了大家的顾虑：“这孩子真灵活，许是看了几遍就记得了呢。”月娘感激地看了眼孔夫人，孔夫人也微微颔首，老夫人在一旁看着自家孙女头疼不已。旁的几家夫人也复合着，谁让程家有实力呢，又是老将军的宝贝疙瘩，就是程家六姐此刻爬上树去也得夸声“好身手”，自家夫君官场上还得和老将军打交道呢。
　　过了一会，夫人们已经聊得热火朝天，孔家夫人暗暗提醒老夫人关注孙小姐的教育问题，这么漂亮的姑娘以后学得老将军舞刀弄枪总不好，再喜欢也不能当嫡孙养啊。徐氏见孔夫人话里有话，拐着弯地夸玲儿漂亮聪明，立马领会其中，决定回去就把玲儿的教养姑姑请来好好说说。月娘见到了自己从前的闺中挚友，如今的文夫人，两人顿时有说不完的话，而文夫人同样委婉地提醒月娘对孩子不能太放纵，女孩性子野了以后很难说亲。
　　另一边，程婉玲仗着自己耍得漂亮的一套剑法很快就成了一群孩子的中间人物，几个年纪小点的小男孩更是立马对这个“女流之辈”崇拜得五体投地。男孩小时候几乎都有英雄梦，程老将军无疑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英雄，于是与程同学为伍让他们觉得离英雄又近了一步。到底是孩子，很快就叽叽喳喳的说成一团，程同学也乐在其中地逗逗他们。
　　“什么？！那匹小马是当年皇上赏赐的汗血宝马的马崽？” “你的马叫什么？” “蜜枣？这算个啥名？” “下回借我骑骑吧，求你了婉玲妹妹！”这个嘟囔着的小胖子正是文家孙少爷文玏知，刚才程婉玲练剑时属他看得最起劲。他的胞妹也一脸羡慕：“你还没教养姑姑啊？我只比你大三个月，半年前就开始学女戒了。烦死了。。。吃个饭都说你不规矩！”刚才弹琴的小姑娘一脸好奇地问：“你爷爷准你不学了？以后都不用学？”她从小就在琴棋书画，诗书礼仪的熏陶下，家里长辈固然疼她，但在这方面也是格外严厉的。她从小就被告知像她们这种家世的姑娘都是这么教的，不比乡野村妇。程家快赶上半个皇亲国戚了，怎么对程家小姐如此放纵。另几个小姑娘同样发表了疑问，男孩们却都对程家功夫和那匹小汗血宝马颇感兴趣。程同学被一群小屁孩吵晕了头，立马出声打断：，哎呀，哪是什么都不学啊，我只是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学着没用罢了。我爷爷教我可多可多了，还有昭合哥哥也教我呢。”“可你那都是男孩子学的。”和21世纪的女学霸讲男女之别简直对牛弹，程同学决定扭转这些花骨朵骨子里男尊女卑的观念。
　　“知识就是知识，哪有只有男的学不准女的学的理，我觉得有用的，我自然喜欢学。你看，我学了功夫，出门就不怕人欺负了不是？”
　　程同学这番先进的理论立马遭到孔家小公子的反对：“自古以来男女各司其职，女孩自有女孩该学的东西。”
　　“你说我不该学，是不是怕我学了超过你啊哈哈哈。”程同学上辈子受够了性别歧视，此刻阴暗地想挫挫面前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屁孩的锐气。
　　“怎么可能！”孔家公子修为再好也是个小孩子，孔暨闻言气得小脸通红。“你学就学，怎么可能。。（超过我）”孔暨撇开出生不说，在太学中也是佼佼者，即使再谦虚也不会认为自己会输给个小丫头片子，而且是京中公认的粗人一手教出来的。“那你考我呀。” 一旁的文小胖子赶忙给程婉玲使眼色,孔暨在书院的表现他是知道的,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程婉玲对他,铁定被"完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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