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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那不一样,我和明家交恶,不管真的假的,他们都乐意看。”汪曼春道,“不过我说了,只要能哄你高兴……”
“我一点都不高兴。”锦瑟拍掉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
“小丫头真让人没辙。”汪曼春抱怨着,语气却没半点不满,“对了,藤田芳政约我见面。”
“他上次是不是去医院探望了明楼?”对明家耿耿于怀,又是在只有她们两人的私底下,锦瑟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对明楼直呼其名,而不像平常般装模作样地用敬称。
她说起就起的小性子让汪曼春有些无奈,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却没舍得用力气。
“但上次没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说明他没查出来明楼身上的猫腻。”锦瑟捏住她的手指,惩罚性地紧握住不放,又道,“不过上次程锦云也出现了,有地下党介入,用烟雾弹骗过藤田也不难。”
汪曼春颔首道:“嗯,师哥故意留了些痕迹,虚晃一枪,把藤田的目标转移了。”
锦瑟语气酸溜溜:“听起来你还很骄傲。”
“合作的人有脑子,对我当然有利。”
“只是合作的人?”
“今天真的没完没了了,得罚。”汪曼春故意板起脸,右手拇指轻轻托起她下巴,又用食指细细摩挲。年轻的肌肤滑嫩细腻,上手的感觉很舒服。
锦瑟没有挣扎,只是瞪她,眼底还有方才接吻时氤氲出的水汽。明明在生气,却愠怒不显,反而媚态横生,别有风情。
她这样子,看得汪曼春心都软成一滩春水。
汪曼春立马抛了坚持,耐心哄道:“我开玩笑的,不罚你,哪里舍得罚你。”
锦瑟“哼”了一声。
“合作是真的没办法,你看你不是还有明台这个搭档吗?”
“我也没正眼看过明台,哪能和你们比。”锦瑟原本只是想逗弄汪曼春两句,但她们越说越多,在这个气氛下,她心底的埋怨一时没压住,纷纷冒着泡向外钻。
她原本就因为自己不曾参与过汪曼春的青春而自卑。即使做到了后来居上,在她心里,也始终遗憾于岁月的沟壑难填。
锦瑟其实也很缺安全感。
“之后有什么都带你去,好不好?”汪曼春把姿态放得很低,她对锦瑟一直很有耐心。
锦瑟终于忍不住,她知道自己突然的任性是在无理取闹,但汪曼春居然还是愿意暂时放下手头的事,一心一意来哄她高兴。
她很想哭,鼻翼一阵阵发酸,眼眶也发热。但她觉得哭出来丢脸,况且王天风规训过她不止一次,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所以锦瑟努力将泪意忍住,只扑在汪曼春肩上,把她抱得很紧。
什么明镜明楼明台,什么孤狼藤田梁仲春,什么民族大义家国仇恨,都变得不重要了,没有怀里的人重要。
汪曼春叹了口气,轻轻拍着锦瑟的背。
逼自己长得那么快,那么迫不及待地迎接本该迟来的风雨和荆棘,努力把一切做得成熟又稳重,难受了却还是要趴在别人的怀里哭。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汪曼春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庆幸,好在她的小姑娘选了她。不然这么娇娇的,交给谁都不放心。
这么想的汪曼春却忘记了,锦瑟只在她面前,也只会因为她而娇。
锦瑟就像一株明艳的玫瑰,长着危险的刺,高傲疏离,把一切对她有企图的人刺得遍体鳞伤,却唯独只在汪曼春面前低头,暴露出柔软的心,心甘情愿地为她奉献自己全部的美丽与芬芳。
过去的生存环境逼得锦瑟不得不过早地成为大人,是汪曼春将做孩子的权利还给了她。难得的任性,也无非是因为恃宠而骄。
对锦瑟来说,不管别人怎么讲,世界上没有再比汪曼春更好的人了。
所以她对明镜满怀憎恶。气她有眼无珠,恨她出言不逊。汪曼春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行。
明镜不知道锦瑟甚至真的对她起了杀心,明台签完字后,她继续无视看上去迫切想要解释的明楼,只冷着一张脸,把不懂事的幼弟拎了回去。
坐在车上,明镜一言不发,神色很疲惫。
远离了76号的人,明台夸张的表演终于收敛了一些。他缩在门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明镜的脸色。虽然大姐脾气很不好,也一直容易冲动,但也确实一直真心实意地在为这个家考虑。
结果明面上,两个弟弟都和她立场相左,平常纷争不断,自己这个“没什么立场”的家中老幺,却也总在“惹事”。
她心里大概累得很吧。明台心内苦涩,不敢再像过去一样胡言乱语招明镜烦。
明镜几乎沉默了一路。到明公馆了,司机准备停车,一直沉静如雕塑的她才转头,淡淡看了明台一眼,说:“我只觉得对不起你母亲。”
如果她还在的话,看见我把你教成这样,一定会失望。
明台心内百感交集,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想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想要告诉大姐自己心内的想法,告诉她自己做这一切的理由。
但他不能。家中还有“孤狼”那样的隐患,他不能这么早就坦明一切。理智压过情感的瞬间,明台终于理解了明楼的感受。这些天他们,不,或许说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一直在僵持。这一刻,所有由于不理解而产生的埋怨,都如冰雪般消融,理解最终带来了和解。
但这个家最辛苦的,或许还是大姐。明台想。
明镜说完那句话,就下了车,明台战战兢兢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按过门铃,明镜立在台阶上,又看着他说了一句:“我把你全须全尾地领回来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顿了顿,吞下自己接下来关于“那批药品”的问话,换了一个说法:“而我开保险柜的私章,又为什么出现在你的手上。”
“去小祠堂吧。”明镜最后说了一句,“把一切都说清楚。”
明镜一向疼明台,把他看得如同自己的眼珠子一般,舍不得严厉对待。以至于明家三兄弟里,明镜给明楼面子,一般不亲自教导明诚,而明台又颇受爱重,几乎没挨过重罚,所以小祠堂简直成了明楼的“专属福利”。
眼下,她要将明台带进小祠堂,可见对他有多失望。
来开门的桂姨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转,感觉出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
桂姨呆在明家,消息难免拿得不及时。她不知道76号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梁仲春心底已经开始对自己不满,只觉得明家即将有大矛盾爆发,或许会对她的计划有利。
长年的间谍生涯让桂姨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纵使心内惊喜,面上却泛出几丝惶恐,劝道:“大小姐,小少爷他可能只是一时不懂事,您从没罚过他,这次怎么这么严厉。”
“小孩子用这个理由解释过去就算了,他都这么大了,有些事情不罚不长记性。”
“要不您等大少爷和阿诚他们回来之后再……”
桂姨的话说了一半,被狠狠打断:“你也不用帮他求情了,我这就带他进去。那两个混账东西回来之后你也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也来小祠堂里跪着。”
“我倒要看看,一身狗皮披久了,还记不记得人怎么做。‘礼义廉耻’四个字,如果真忘了怎么写,就跪着好好想清楚。”
“是。”桂姨垂首默立,看上去忧心忡忡。
明台走前,偷偷瞧了桂姨一眼,只觉得她伪装得太深沉,太让人觉得可怕。只希望大哥他们能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把藏在家里的这只大老鼠彻底打死。
而他自己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平息明镜的滔天怒火。
想到这,明台深吸口气,一进祠堂,就直挺挺地在明镜身前跪下,膝盖刻意没沾上蒲团,而是实打实地接触上了坚硬冰冷的地面。
“大姐,我知道错了。”明台态度良好。
明镜手里提了根纤长的竹条,随意一挥都能带出呼呼风声。她用手轻轻弹着竹条末端,淡淡地问:“错哪了?”
“不该瞒着你去拿你的货。”
“你知道那是什么货吗?”明镜厉声问。
“不知道,我只觉得大姐的东西,一定很值钱。”
明台咬定这个说法,明镜一时看不出端倪。知道那批货真实用途的她,不禁开始怀疑,明台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受人蒙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帮那个同志开脱,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想到这里,明镜又问:“那你缠着我派去提货的那个人不放做什么,还说人家是什么地下党!”
明台抬头看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敢说。”实际上,唯唯诺诺的外表下,他的脑子正在飞速转动,思考着怎么合理地把明镜糊弄过去。
“啪!”明镜手比口快,竹条抽在实木的桌子上,爆出一声重响,把原本就有些心虚的明台骇了一跳。好在这时,他也想到了一个借口。
“说!”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明台开口道:“是……是阿诚哥告诉我大姐有个私库的,阿诚哥还告诉我,大姐好像被新政府的人盯得很紧,如果我被发现了,就这么说,能打消他们的怀疑。”
说着,他小声嘟哝道:“我又不是想害他的,我不这么说,他更要受怀疑了。今天连我都差点被抓去受刑,自家的钱都不让拿,还要栽赃咱们家通.共,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的解释仍有些牵强,明镜狐疑地瞪他一眼,见他念念叨叨,似乎真的还在为自己的遭遇生气,便知道问不出什么。
既然他供出明诚,那明镜就暂且把账都记在明诚身上,反正明诚对明楼唯命是从,到最后估计还是要找明楼算账。呵,她倒要看看,这次明楼还能怎么巧言令色,再把她蒙蔽过去。
至于明台,明镜冷哼一声:“拿钱拿钱,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桂姨就在门外偷听。可惜小祠堂的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后,里面的动静外面一点也捕捉不到。桂姨小心翼翼地找了几个角度,还是听不出什么,她怕被人发现,只好作罢。
就在她放弃后没多久,明楼也带着明诚回来了。明诚之前被明楼支开,趁这会梁仲春的眼线有所松懈,和他们隐藏在中央银行的人悄悄碰头,商量着给这件事善后,所以并不清楚76号里发生的情况。
回来的路上,明楼简单地给他陈述过一遍,明诚大概了解了情况。他们到家后,才刚进门,桂姨就来传话,说大小姐有令,让他们到家后就去小祠堂里等着。
知道明镜和明台已经在里面待了有一会儿,明楼和明诚对视一眼,面上现出苦笑,心内却锋芒雪亮。
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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