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曼]朱砂痣

　　“小心！”

　　与南田并肩站着的明楼发现异常，把她推向一边，却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身上中了一枪。

　　郭骑云一击得中，匆匆撤退，走之前也没忘记周围的痕迹都掩盖好，等着明台的下一步动作。

　　“大哥（明先生）！”枪声响后，明诚与南田同时色变。

　　这一枪打在明楼的右肩上，虽然侥幸避开要害，看起来仍然不很乐观，汩汩流出的血在他大衣上浸开一片刺眼的鲜红。

　　“这群人也太猖狂了。”明楼捂着自己的伤口，十分不满。

　　“我们先离开这里。”南田急切地建议道。

　　明楼是新政府的要员，深受周佛海等高层的器重，要是他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她没法给个交待，两边的合作关系必然要受影响。

　　明楼却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明诚一眼。

　　明诚犹豫了一下，才向南田道：“梧桐路那里还有个联络点。我和‘毒蜂’说过，如果发生什么紧急情况，就在那里碰头。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来得及。”

　　听到明诚的话，南田心头一动，但又为难地看了一眼明楼：“明先生的伤……”

　　“一点小事，不要紧的。”明楼故作轻松，脸色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看上去并不如他自己口中说得那么无关紧要。

　　南田挥了挥手，示意一个手下去叫救护车。强龙不压地头蛇，日本人还需要新政府这批本土官员帮他们治理侵占的地盘，对明楼这种身份的人，适当的还是要卖些面子。

　　“明先生还是要好好休息。”

　　见她这么坚持，明楼只好说了一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诚，你陪南田科长去，务必要将‘毒蜂’抓捕归案！”

　　“是。”明诚应道。

　　明诚的态度很坦荡，南田挑不出错处，心底的怀疑又被打消一些。

　　按照行动计划，潜伏在去梧桐路的必经之路上的明台，不动声色地悄悄摸近几个戍守的哨兵，动作利索地一一抹了他们的脖子。

　　紧接着，他微微弯下腰，准备将横在地上的几具尸体脱去背阴的角落处，肩膀却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

　　“谁？”明台全身的肌肉霎时紧绷，都飞速向后探去，希望将偷袭之人制住。

　　来人似乎非常熟悉他的招式，很轻松地就避开了。明台内心警铃声大作，这个距离让他放弃了持枪，以免再次不察让人夺了武器。但他并不准备束手就擒，明台双手握拳，腰部向右后一拧后就势转身，毫不犹豫地出招。

　　但看清来人的脸后，他却觉得尴尬不已，猛地收住力道。来人正是说好了要陪在汪曼春身边的锦瑟，在明台狠厉的攻击下，她也没呆站在那里，几乎在明台出手的一瞬间，她就往旁边跨了一大步，还侧了侧身。

　　“锦瑟，你怎么来了？”明台尴尬地问。

　　“想了想，任务不该缺席。”

　　“你不信任我？”

　　锦瑟耸耸肩：“姐姐也让我来。”

　　“曼春姐她没事吧？”

　　“姐姐有事我怎么会在这里。”锦瑟说着，乜了明台一眼，“时间差不多了，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去设路障。”

　　“嗯。”明台点头。

　　多了个帮手，效率高出不少。等他们都换好装束，伪装成哨兵站在一边等明诚他们来时，明台看了一眼表，比他之前估计的时间还早了几分钟。

　　锦瑟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汪曼春的不适症状稍微缓解后，便劝她：“虽然现在我把你带在身边，但你实际的身份还是给军统做事。虽说变通是需要的，你的上峰估计也能理解，但是要保证你能用且好用，才能获得他们的信任，更好地保全自己。”

　　就算明楼觉得没问题，锦瑟的上面还有其他人。居上位的，总不喜欢下面的人“太有主见”。

　　“姐姐早就打好了劝我的主意吧。”锦瑟撇着嘴，很不是滋味地说，“难怪那天那么快就放我‘通过’，原来算好了在这等着呢。”

　　“明明是担心你，你说得像我对你多不好一样。”

　　“就是不想我呆在你身边嘛。”

　　锦瑟不放过每个可以用来撒娇的机会，她知道汪曼春最容易对哪个套路心软。

　　“你呀。”锦瑟那点小心思，汪曼春一看就明白，她摇摇头，无奈道，“非要‘曲解’我的意思。”

　　“好嘛，我去。”锦瑟知道汪曼春还不舒服，只是轻轻勾住她的手指摇了摇，没用太大的力气晃她的身体，“姐姐自己一切小心。”

　　“你才是，我身居后方，比不得你‘上前线’辛苦。”

　　听着汪曼春细碎的叮嘱，锦瑟并不觉得唠叨，心内还涌过一阵暖流。出门的时候，有人关照自己的安危，在身后等待着自己回来，是多好的事情。

　　当然，之前一切没说破的时候，汪曼春也照样在家等着她回去。但那不一样。

　　这些彼此间的小打小闹，都是彼此间的情趣，锦瑟才不会和明台讲。她只简单地从汪曼春劝她的话里，拣了几句切中利害关系的话和明台讲了，打消他的疑虑。明台自己怎么想不打紧，回头做任务报告的时候能帮她蒙混过去就好。

　　他们谈着谈着，南田的人正往这边来，开的正是明楼的车。但明楼不在身上，南田走时，他就被送上了救护车。明诚本来要和南田他们一起去梧桐路寻找联络点，但车上的医生却说明楼失血过多需要输血，问了一圈，在场的人里，偏偏只有明诚和他血型一样。

　　没有办法，为了明楼的安全，明诚虽然“很不情愿”，但只能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去医院。自然而然地，只能由南田自己带着部下去捉人。

　　救护车是她的手下临时叫的，南田没有生出什么怀疑。特殊情况，时间紧急，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明诚多注意明楼的安全，之后有什么消息及时向她汇报。

　　明诚点头，很慎重地应了。南田见他态度恭敬，十分满意，防备心又减了许多。临走前，南田又问了明诚几个问题，清楚了他和“毒蜂”的联络点的具体位置，匆匆带着人去了。

　　望着熟悉的车消失在视野里，明诚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时间马上要走到两点，看着依旧空荡荡的道路，明台却并没有表现得很着急。如他所料的，明楼的座驾不久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无论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临到执行的前一刻，明台还是觉得手中的枪重逾千斤。他现在的心情，甚至比他第一次杀人时还要沉重。

　　锦瑟毫无压力，见明台好像又怔住了，屈肘顶在他腰上。明台吃痛，眼前明楼和明诚倒在一片血泊中的场景霎时被打碎。

　　“关键时候居然还在发呆。”锦瑟戏谑道。

　　明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又没法反驳，只能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入到眼前不断驶近的车上。

　　他们两个把路障设得隐秘，南田的手下直到开到近前才有所发觉，车子很快熄了火。明台持枪的手有些颤抖，他盯着那辆熟悉的车，等待着里面的人从上面下来。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下车的人里并没有明楼和明诚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明台着实松了口气。开心之余，他飞快地瞟了一眼锦瑟，却见她已经抬手，对准眼前那些日本人，动作利索地开了枪。

　　枪声响起的瞬间南田就意识到，地上那些路障的出现可能并非巧合，有人要刺杀他们。南田洋子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的动作甚至快于知觉，脑子里还在思考的时候，手上已经摸出抢来，和身边的日本军官一同拼命反击。

　　但他们在明，明台和锦瑟在暗。虽然已经尽力根据动静判断攻击的来源，但南田他们的反击还是很无力。看着一起来的人在枪战中倒下，南田心惊肉跳。短短的时间里，她身上也挂了几处彩，无奈之下，南田且战且退，希望撤回到车上调头离开。

　　锦瑟和明台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趁着南田的弹夹彻底空掉还来不及重新填装，他们从隐藏点现身，举着枪一步步靠近已经走投无路的南田。

　　被围困的南田目眦欲裂，看着这两张不算陌生的脸，她几近癫狂地笑道：“居然是你们。”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她随即转向锦瑟，恨恨道。

　　锦瑟面上染着三分笑意，清浅如雨后梨花。这样温婉的神情，说的话却像利刃般直插进南田心底：“那又怎么样？”

　　“你们不要得意，早晚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南田很清楚，自己今天注定没法逃出生天，但她埋下的“孤狼”这枚棋子还没有暴露。她的死，一定能给“孤狼”传递某种讯号，他们一个都逃不过。

　　南田的眼里迸出仇恨的光芒，但下一秒，一颗子弹便射入她的眉心。嘴角渗出鲜血，南田再不甘心，也只能像个破麻袋似的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锦瑟一贯谨慎，心思又玲珑，她压根没把南田死前的那句话单纯地看成逞强斗狠。南田的眼神恨意分明，语气又分外笃定，于是锦瑟猜想她可能还有后招。但具体是什么，死人没法开口给她答案，只能之后一切小心。

　　这种感觉很不好，潜在的威胁犹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天不挖出来心里便一天不安宁。

　　这么大的事，锦瑟是不准备瞒着汪曼春的。在此之前，她想了想，还是和明台打了声招呼，提醒他一切小心。

　　明台的神志却有些恍惚，刚才他紧张于任务，没什么闲心。但这会儿一切都完成了，前一天的猜想隐隐从他心底浮起。明楼和明诚的双双缺席，看起来实在是太巧了，他们的身份到底……

　　“我先回去了。”锦瑟向明台告别。

　　搭档的失魂落魄，她看在眼里，但并不准备安慰。她早就知道明楼的身份，反正纸永远包不住火，明台总会有知道的那天，怎么解决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她现在只挂念着汪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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