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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雨湿淋淋的捶打他的背椎,点滴的稀哩哗啦,像是毫不和谐的协奏曲充斥着大街小巷,志村新八一个人盯着别人伞沿滚下的雨珠,就漫漫踏上了灰白的行人道,任由自己的发丝被雨沾湿,他的眼镜也因为几滴再微小不过的阻碍,而导致视线模糊不清。
伫立在街道的中央,他几乎是孤独的存在。
即使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前将军德川茂茂不幸身亡与故友之手,目前已将相关护卫警官革职,将重检办调查,并配合新任将军一桥喜喜上任就职演说,于一星期后一并将相关人士交待完毕。」
「另外目前,真选组已宣布解散,如有看见有相关人士依旧身穿制服进行盘查或公务询问,请立即通知见回组前来处理事宜,江户检察方与新闻部关心您。」
百货高楼的萤幕上的光芒并没有因为雨天而暗淡,反而在群众耳边跟着滴答的雨声一起播送,新八抬起头,他望着闪光灯面前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一些人从此消失在萤光幕前,又有一群人毫不意外的出现替补。
在这之中,他几乎认不清楚谁该取代谁、谁又是应该必要的存在。
我们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还能有着被称之为希望的未来吗?
新八握紧了手上的塑胶袋,浅浅的皱褶还比不过雨在掌心勒出的痕迹,指尖的伤口磨蹭着纱布,又因为水珠落下而让血晕开,粉红花朵像是生日的祝福飘落在他刺痛的疤痕上,蔓延着一丝丝锈蚀的味道。
不禁想起,那种绝望之中的小心翼翼,自己也从银时口中尝过。
明明毫无默契,在相处的几年以来,却会互相亲吻对方。
刚开始的时候,银时还会微微抚摸着自己的背脊,手指笨拙的游走在皮肤上,力气像是屏住呼吸般不敢太过放肆,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暗暗询问着自己的意见,不过那时的新八彻底被惊吓住了,他只敢闭上眼,整个人僵硬的像尊雕像,最后只等到落在脖颈或耳垂上的小小热意。
银时深红色的眼瞳满溢出着温柔,仿佛不参杂任何诡异的欲望,让他很自然就习惯过于亲密的碰触,甚至忘记了询问原因,后来果真再也问不出口了。
比罂粟还要细腻的香气,从银时慵懒的哼声中散发出,他揉一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翻开对方的棉被,刚要脱口而出的叫喊就遏止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无数个早上,银时奇形怪状的睡姿让前来叫醒对方的新八也得一同再次进入极端不安稳的梦乡,夹杂着神乐剥蛋声还有咀嚼腌昆布的酥脆,走在被发现的边缘反而更让人显得大胆,他被困在臂膀之间,银色的发丝柔顺滑过了自己的锁骨,如同流水浸润了新八的心灵,以至于他不愿再深究对方牙齿上甜腻腻的草莓牛奶味。
定春的吼叫压不过神乐的道别,每当狗炼上的铃铛想起,新八就下意识等待着拉门开合再关上的声音,而银时通常是粗心大意的,他只要听见女孩匆忙远走的脚步声就会开始对自己上下其手,一点也不顾神乐可能会因为漏了东西再度回来的机会,对男人来说,在不用遛狗的日子里,才能进行他们之间秘密的仪式。
「等等,阿银你……不要靠那么近……」
新八不敢出太大声,他还隐隐细听着女孩在玄关拖踏的步伐,银时的体温加上棉被笼罩之下,让皮肤冒上一层细密的汗,他慌忙的想要后退,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双脚早己跟对方缠在一起。
银时浅笑一声,然后直接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不发一语的张开嘴贴近。
「不要……!你!」新八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心悸伴随着湿润的鸡皮疙瘩传来。
银时已经低下头在舔舐着自己的手臂了,因为混乱而容易散开的和服,几乎让自己敞开胸膛面临对方的入侵,等新八迟钝的发现绝对不利的情形时,银时已经的寸进齿的将他拖进怀里,恶作剧的蹭了蹭自己的肩膀,搔痒仿佛从心中的血液喷泊而出。
「你就从了我吧。」玩笑的暧昧话语从对方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的心跳猛然震了一顿,新八无法回过头确认对方的表情,他几乎连自己应该呼吸的时刻的忘记。
直到从耳后细密的亲吻散开,他才继续催眠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如同直觉般的否定着,无论自己还是银时的心意,那些看似玩世不恭的弧度,从对方的嘴角划过他心中的涟漪,都比关于晚饭话题的波澜还要微小许多。
明明平时连个工作都无法合作得宜,却在此时,相对应的沉默中--彼此做的比谁都好。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等不到结果的。
就像新八曾经天真的以为欢乐和逃债相间的贫穷日子会一直舒适得宜的度过,如同他勤练好几年的剑术,跟一般人比起来也不过强了几条腌昆布一样,可惜海螺小姐的时钟无法持续眷顾着毫无建树的万事屋。
也许他也早就该明白的,打从初始他身边的男人就站在与其他人都不同的高度。
坂田银时的灵魂宛若他这个人的剑,竖的直挺挺着,浸满了生活骯脏的咖啡色,却能在别人下定决心后一起洗尽,再度拾起当年名为白夜叉染血的杀意,以及相对可笑的透明灵魂。
银时的灵魂是透明的,平常时候几乎感觉不到这个男人有所谓尊严的存在,随心所欲的混染进任何人的转折处,又毫无牵挂的孑然离开,仿佛刚刚哭的肝肠寸断的眼泪通通流进去了大海。
新八始终不懂银时到底是怎么多情和无情。
他用尽了所有努力又自顾自的和毫不相关的人形成羁绊,却在一切告一段落时二话不说的抽身离开,下一次再度见面时,银时又成了那个屌儿郎当的万事屋老板,让人不禁怀疑,那个在绝望中可靠的身影只是昙花一现的奇迹。
对讨厌的人是如此、对喜欢的人也亦如此。
那个人到底真正的执着在哪里呢?
每当新八越是沉溺在银时的亲吻中,他就越是找不到想要在对方身上紧紧抓住的东西,仿佛他们□□上的痕迹不过是可以一忘了之的小故事,是青春年少即将泛黄的一页。
再长久的窒息,再嵌入的紧密不比乌鸦啼落的羽毛。
银时从来没有说明过自己的过去,新八和神乐自然也不会去问,毕竟他们生活在这个不识相的世界里,唯一能保留秘密的方法就是不要互相探究,就虽然任性的一方尚,包括困难开始到结交,银时早就把他们同伴之名的关系摸得透彻,却也巧妙避开了自己可被被揭开疮疤的时机。
某种程度上,他得承认银时是自己看过最狡猾却完全怪罪不来的人。
新八没有其他的愿望了,但唯一的……一个看样子也无法实现了。
名为胧的男人,随着奈落院降临时,他看见了银时眼中涌现出来的情绪,惊滔骇浪之间,他开始觉得男人变得陌生。
便得像是自己从来不曾遇到的银时,那活在传说里的白夜叉。
亡灵。他的心中忽然冒出那么一句像是诅咒的想法。
接着,就怎么样也甩不开了。
如影随形着,折磨着、凌迟着,仿佛一定要把新八对于银时深刻的喜欢给绞碎才肯罢休,他没说出口的告白,从现在开始变成挖好坟墓的守葬者。
因为他不懂他。
所以变得连喜欢都害怕的说不出来。
能拥抱、能亲吻,甚至未来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出任何逾矩的动作。
却再也没办法开口了,因为早已无话可说。
「喂,你还站在那里干嘛?」
闻声同时,脚下的阴影也被覆盖了,而头顶湿气散漫的感觉缠上针织线帽的暖和,新八抬头看向撑起雨伞的银时,对方恰好错开了视线,就一股脑盯着自己手上的塑胶袋。
「还好,你只是去买蜡烛而已。」良久,银时说了咕哝了一句。
「蛋糕这样早就不能吃了,你要打算怎么陪我?」接着,他被推着前行,才猝然注意到游游荡荡的人影早因为阴雨绵绵而减少许多,只有自己像个呆瓜站在街道中央,任雨淋成落汤鸡。
「……蛋糕本来是我要吃的吧?」新八楞楞回道,而银时又更加用力着贴近自己的背,好像不把他拖进万事屋不罢休似的。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耍什么中二时期的忧郁很帅吗?也不想想是谁瞒着神乐帮你定了生日蛋糕,还得找各式各样的借口应付那丫头,居然不打算给阿银吃吗?」银时不满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他话锋一转说:「还好我早就有准备了,让她先去阿妙那里,反正被强迫灌了烧焦鸡蛋,就算是夜兔也不可能再吃下去食物了。」
「不!这已经不是吃不吃得下,而是活不活得过今天的问题吧?」新八忍不住回道,他自暴自弃的抓着头大喊:「你想让我的生日变成谁的忌日呀?」
新八瞪着银时,虽然对方心虚的移开视线,但是光是吹着口哨就看起来毫无悔意,姑且不是针对自己的小聪明,他也所幸不管了,最近,这种单方面的放弃已经很常见了,连新八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是成长还是退步呢?
恐怕没有人会给他正确的答案吧。
「而且,现在过生日什么的,不觉得太过奢侈了吗?」
他呢喃自语着,但是内容却无法让银时忽略不计。
现在的世界早就已经破碎的找不到规则,弱肉强食,天人跟武士不是以阶级之分,人人心怀着一颗坐上顶点的梦想,天道众的显露不代表着绝对权力,反而让这种示威代表了一种极权的衰弱,但谁也不知道再度崛起的家伙来自何方,就如同他们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再过着无忧无虑欢笑的日子一样。
「在这种时候,不可能高兴得起……」新八又说了,但这次还没语毕就被银时的亲吻强迫中止,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却可恨的发现力量差距,对方一动也不动的攥住自己的双臂,而自己除了喘气之外什么也办不到。
这种屈辱,就像是在战场上,除了站在别人背后接受庇护之外,他颤抖的双手挥舞不了剑。
他消极的回应没有让银时松开自己反而舌头更加长驱直入,扫过所有空气隙缝中的暧昧,蜷曲在牙齿上的酸涩酝酿出了雨水的味道,一瞬间,仿佛在和自己接吻的人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一个带着雨、冰心彻骨的男人。
这种莫名的恐慌直到银时放开自己都没有消失。
新八按着胸口,羞愤地对着对方大吼:「你在想什么?这里是大街上!」
「不行吗?」银时垂下眼,睫毛沾上雨水,斗大的阴影漫布在他淡青色的眼眶周围,「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不行。」
他是认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新八心中突然冒出了这几个字。
「当然不行啊,这是……」新八坦言,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说实在从以前自己就不擅长拒绝银时提出的要求,「这是不应该……」
「这是不应该做的事。」他闭上眼,选择不去看对方的表情,「在我们之间。」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银时沉稳的声线几乎没有变化,就是因为没有变化,才令人显得不安,对方在认真的时候总是让人看不出情绪,可是新八连耳朵都清清楚楚记住对方现在对话会露出的表情了。
闭上眼睛,根本没有半点用。他自暴自弃的想。
「新八,老实说。」银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停止询问,反而让声语调更加缓慢的让自己心慌,他有种几乎抓不住对方衣袖的错觉,仿佛只要自己走错一步’银时就会潇洒地转身离去。
「是我一直强迫你做的吗?」
到时候,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可以挽回的东西了。
「是因为我才不行,还是因为我……所以才一直在忍受。」
不是、都不是,才不是那么简单。
不是看清楚的答案,不然他不会犹豫了那么久,就可以轻易找到拒绝的理由,然后逃的远远的,不然他就不会舍不得离开。
不然他就不会留下了。
银时见新八依旧没有回答,他伸出手,但是又到一半就停下了,与其说是自己放弃的,还不如说是被每根神经给强行遏止下来,失去了一个能触碰自己的机会。
「快乐点嘛,寿星。今天作主的人是你呀。」
朦胧之中,他听见了对方清楚不过的笑声,像是妥协了一样。
这不是他原本想要的结果。
但是新八又说不出他到底想要怎么样的答案,也许能给出最后未来的人也不是银时。
是命运。
槍锽一声、依附着刀光剑影反射在他镜片面前的是银时过于温厚的手臂,久违怀里的位址又被自己无端占据了,新八被对方扑倒在街角的垃圾桶后面,轰炸机一台台布满了江户街道的上空,伴随着恋人般凄离的战歌镗镗,难以分辨是催泪效果还是单纯炸药的烟雾从四处迷散,他被银时摀住袖口,一步一步采着沟壑黑水,攀爬在腥臭味之中屏气凝神,猛然出现在歌舞伎顶的步伐凌乱又急促,缝隙之间,他瞪大眼看见了染血的咽喉。
是街角卖丸子的老婆婆,在生命终结之前,她还拿着再也找不开的零钱。
然后,毫无声音的倒落在一团尸块中,变成恐怖片里面铺成的情节。
现在,这也只是解放军前来占领的伏笔而已。
残忍吗?没有办法。
就像人类不会为一只蚂蚁的死亡而哭泣。
一样的,对于那些高大魁武的身影,武士还有居民是代表的就是阶级最底层却喜欢作乱的蝼蚁,该展除蚁窝的时候就不该手下留情。
「别出声。」银时在他耳边轻道,然后捏了一把新八的腰间,让他整个人浑身一颤,又碍于场面严肃而不能抱怨。
他听见对方笑了一下,但嘴角的弧度又马上消失在另一道哀叫声出来之前。
「沿着这条巷子一直走就能到万事屋了,戴上所有钱,然后跟你姊姊快点走。」
新八一愣,「那你怎么办?」
「没办法,阿银是命运选中要拯救世界的男人啊。」银时拍了拍膝盖站立起来,还不禁碎碎念道:「话说蛋糕店还没去领呢,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出货。」
「阿银!」他压低声调,把那些接下来想说的话喉咙里。
「快走,新八你应该知道吧?」银时头也不回的巨续向前走,屋檐的雨声早就滴不进他的心里了,全都凝结成一碰就冻伤的冰柱,一根根扎在脆弱的舌头上,直到任何缠绵的承诺都下不了为止。
「现在我没有空保护你。」
你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言下之意,他听得比谁都清楚。
「可是……」可是什么?
他什么答案都还没有说给对方听。
新八紧握着手,塑胶袋皱褶的声音不耐烦的敲在耳膜上,仿佛他和银时离别的场合就只有杂音贯彻云霄,无法拒绝也无法妥协。
下一秒,洞爷湖的利光随着泼洒在银时靴子上的血渍,毫不留情地砍进了一个天人的头颅之中,他看见了同一个背影露出了完全不认识的气场,那种氛围比起前进,反而让自己更想要逃离。
「快跑!」
新八转过身,木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又由不得自己在乎那么多了,他的身体像是自动接受到指令一般,开始向前冲离银时越来越远,讽刺的是这样的结果反而让自己越安心。
转眼之际,他回想着男人口中吞吞吐吐的动作,然后迷忙着哭出声。
生日快乐。
银时似乎是这样微笑着吐露出最后的离别。
新八发愤的疯狂奔驰着,身后是他肾上激素再发达,也不会被遗落下的飞弹还有投降广播,惨叫和嘶吼声震耳欲聋,同一个时候整个江户分享的相同份量的疼痛,现在必须无力的承认,自己别在腰间的木刀救不了任何人,心爱的人、需要保护的人甚至是自己。
他们都在拚命逃跑。
只有银时留下了,他把他留在战场,他让他逃离血迹。
只是新八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跟着留在那一片胶着生命挣扎的大地,是一个口头的答案,还是扼腕在心里的喜欢?
亦或者,他只是放除了一个原本就应在战场上施展雄风的亡灵。
白夜叉被留在那里了,那坂田银时呢?
他应该被留下来吗?
无论如何,志村新八注定收不到今年的生日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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