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孔雀飞

　　东南六朝松，海韵听萧韶。
　　古老的东西，总会有传说。
　　东大也不免俗：据说对着那弯弯圈圈的树洞喃喃可以许下自己所愿。

　　璋走在郁郁的梧桐雨中，听着亦隐隐的声音，从校园古早的线路里，丝丝缕缕。

　　亦的声音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忧伤，低黯，也婉约。好像这秋尽的金黄色雨，不大，却缠
　　绵入骨的凄寒。

　　璋不明白，为什么，法学的严谨逻辑下，可以生出这样一个纤细的男子，是的，纤细。

　　大漠孤烟金戈铁马长河落日圆的西北铮铮，怎生孕育出一个江南烟雨红袖招，青衫纵马倚斜桥的人来。

　　璋和亦第一次的邂逅，是梧桐荫下青松后的那一角广播台。

　　最后一抹夕照，浮光掠影的染满金黄，从斑驳的西洋窗，碎碎的撒进来。

　　璋在众人的后面，看着这个从浦口新来的人。

　　说是新人，却在低眉顺眼间，露出一闪而过的圆熟。

　　璋轻轻的在心里一笑。

　　台长念了要求，说即兴来一段就好，时间不限。

　　一群女人中几个男生，更显得珍惜。

　　新进来面试的男生，有着白皙纤细的脖子，就像巴音布鲁克草原珠勒图斯山间那宝石蓝中的天鹅，优雅的弯下，让人有种捏碎的冲动。

　　璋转转身子，更向后靠去。

　　那人冲着众人微微一笑，却没有一丝的温暖从眼底传出。

　　似乎完全没有思索，哈洛加斯山巅的冰雪，无情而冰凉的，就那么缓缓的涓涓流过。

　　原来是做音乐的节目，璋低着头想。这个很不好做，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在放歌。甚至有同学投意见信，直接说：“不如只放歌！”

　　接着从歌就转到了梧桐树，他说他喜欢学校那些梧桐连荫的墨色，以及从树影中透出的斑驳的光线，细细碎碎的打在身上，落在额头是亲吻他，落在身上是拥抱，落在前方是对打招呼：喂，你好么？

　　璋震了一震，猛抬头看到那双很深很清凉的眼睛，也正巧从自己脸上滑过，似乎在对自己说：“喂，你好么？”

　　小婉往璋得身上贴近，甜甜软软的声音像羽绒滑过：“他声音真好！”

　　璋回头心中一慌，飘飘得没有实处，抬眼看看这总是把马尾绑得高高女孩子，点头，笑眼弯弯，示意嘘声。

　　从广播台里选完新人，已经是下自习的时候。

　　璋无奈的拎着被遗弃在东2一晚上的生理生化，晃着从狭窄的楼道里往出走。

　　正在想要不要去夜市刮一顿油水和窝里的那几口嗷嗷待哺的共享一下，就听见楼角处有一个刚
　　刚听过的声音在撒娇。

　　璋愣了愣，刚才无心无情冰死人的声音居然如同春暖花开冰河初融，点点珠芸晶莹剔透，不知
　　怎的就想到以前书里看到形容某名角的声段的一句话：“好似明珠，颗颗坠地。”

　　那人说：“我是谁？怎能选不上？”

　　那人又说：“哼~~你要请我吃大餐！”

　　然后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透出几许宠爱：“好，依你，都依你。”

　　璋忍不住从清辉的光线下看到纤细的人，已兴冲冲的拖着一个高高的男生，往正门方向奔去。

　　璋突然没了去试试小怡大力推荐了整整一周的东门烤翅，甩着被捏的有些发潮的专业书往宿舍
　　走去。

　　路过虬曲盘枝的六朝松的时候，璋略略犹豫了下，修长的手指轻缓的滑过被磨得有些平的树洞时，璋不由得自嘲笑笑，摇头。。

　　晚上2点璋着实饥饿难耐，用九淫白骨抓从上铺嘴边抢走半个三明治，又牺牲色相和3天给全舍
　　带鸡蛋饼的诺言，换来一包藏小六六袜子堆里的最后一包泡面，虽然最终还是6人齐分，美名“
　　泡面煮酒论淫雄。。”

　　医学院从没有过清闲，每天早上璋都是睡眼朦胧叼着顺手挖到的早餐匆匆的踩着铃踢踏着拖鞋
　　扑进教室，在老师的明示暗示意示提示警示下依旧和班里的拖鞋帮们在书背后悉悉嗦嗦的啃早
　　饭。披着血迹斑斑的白大褂混迹在基二的飘香楼里面。还有每周二的例会，以及学生会的乱七
　　八糟。

　　璋有时会想，那个清泠的人没有进台吗？那么好的声音和出口成章的本事，最要命的是长
　　了一张先下很让小女生门着迷的白面书生脸，应该会被盖里那群老女人早早的上下其手吃干抹
　　净才对阿，怎么从没听过他的声音。

　　直到有天早上被小婉从窝里生生拖出来，被教育说大好年华花开需采采花拈草草色深深如许芳华霎那男儿当自强不息息相关爱生命在于运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要早起才有美景看有美女追有美人邂逅有美声悦耳。最最关键是还能陪美女小婉共进早餐。

　　之后璋果真天天早起，打水买饭占座抢图书馆地盘一肩挑，当然还有在食堂陪婉皇后娘娘千岁共进早餐。只不过在吃早餐的时候，总能在相隔不远的广播台里传来那如许清凉。也知道了那男子叫亦。有时听着听着璋会扬起来脸眯眯着眼笑，六点多钟的太阳就从食堂外群楼间射进来又从璋熠熠生辉的眼睛里加倍反射出去。这时千军万马从中过片叶不留身的小婉，就会朝霞满天红霞拂面。偶尔遇到包夜朝归的损友，就会被打趣：“真是一轮红日映朝阳，我走在放学回家的小路上。”

　　六朝松仍然松涛阵阵，璋有时会想，也许前人的灌进松肚子里话，已然随风细细，缠绵风中，风，送到那人心里。

　　再往后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艺术节，璋忙得一塌糊涂，只觉得满天满地除了海报就是经费，
　　除了经费就是开会，不知道这所谓的展示大学生的艺术，到底艺术在哪里，只知道再继续下去
　　，自己就可以熬成熊猫版埃塞俄比亚难民了，脱光了照出片子来，一定是震惊全球的人体艺术。

　　艺术节尾声的时候是文学院的晚会，璋作为校学生会的代表坐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没想到负
　　责全场的竟然是亦，亦见到璋坐在那个贴了红底黑字的位置上时也略略吃了一惊，然后就是笑
　　了起来，看着向璋走过来的亦的时候，璋竟然觉得似乎礼堂里的空调坏了，怎么自己莫名其妙的觉得好热。后来璋想，也许并不是莫名其妙。

　　晚会还未开始，亦和璋随便聊着天。璋扫着手里的演出名单突然看到一首歌，张口就一段话把
　　那首歌评了一个言之凿凿，突然回头看见亦愣了一下，然后水红色的唇就那么微微弯起，接着
　　笑容越来越大，眼见着仿佛寒冰初绽白昙吐蕊那样难见的温暖从亦银丝边的眼睛后星星点点的
　　闪烁起来的时候，璋突然想到这正是几天前某人在节目里推荐过的歌，而似乎自己刚才说的话，和一周前飘满校园里的清音，只字不差。难得的微红，居然爬上璋得俊脸。

　　亦看这面前高瘦的男生，在一片深红色的礼堂里竟分外耀眼，竟忍不住悄悄的调侃了一句：“
　　人面椅背相映红。”说完自己不禁愣住了，和这个人，也就是点头之交吧，怎么会如此没分寸
　　，不由暗暗后悔。

　　再看向璋，他只是抓抓半长略卷的头发，好脾气的傻呵呵笑了笑，并没说什么。亦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很清透明澈的存在，然后突然间就明白为什么国外人管小宝宝叫sunshine.

　　整个晚会期间亦都陪在璋身边，对着节目单和台上的节目指指点点，璋原本就是和善的很的人
　　，开心起来更是好欺负的紧。两人之间似乎空调真的坏了，璋想一会儿结束了，一定记得让王
　　师傅来修。

　　突然亦拉拉璋的袖子，压下声音说，你听，这首歌。

　　璋抬头看到台上一个男子，米色的长裤，浅蓝的衬衫，黑亮的头发像精致的丝绸，散散的勾勒
　　出开阔的额头。礼堂舞台上方的灯光斜斜照在他脸上，璋觉得这个人，真是。。。

　　让人屏息的。。。无论长相，气质，眼神，都让人形容不来。

　　璋是见过他的。

　　在那个清辉涟涟的夜色里。

　　他和他，在东一暗暗花树间的楼角慢慢走向橘黄光团的校门，走出璋的视线。

　　“阳光下闪烁的那颗星
　　有了你我就能看得清
　　睁开眼睛我触摸到光明
　　没有你我宁愿长眠不醒

　　只要有你在我的视线里
　　我可以穿越于天地
　　仰望着你总是无法自已
　　吸进你呼出的气才能维持住我的生命

　　脱离了母体就是为了找寻你
　　没有你不想要我自己
　　在你怀里成长在你怀里死去
　　这就是我选择的宿命”

　　台上的人的眼睛很亮，很深，看过去好象是五脏六腑都被清水滤了一遍，有种特别澄澈特别安
　　定的感觉。。。

　　台下的人的眼睛像是滴溅的水珠，仿佛宝石样一样璨灿明亮，大大小小的珍珠落在下面澄澈的
　　深潭里，那种秋日艳阳下清冽又纯粹的光彩，然而那光彩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
　　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突然蹦出这样的一句。

　　璋想，一会要好好谢谢王师傅，这么一会子空调竟然就已经修好了，居然还有些冷的，不知
　　道一包南京该够了吧。

　　晚会结束后不久的一次广播台例会里，台长介绍了位文学院新来同事，叫旸，因为他在艺术节的晚会上那曲《仰望》唱的很好，所以免了面试。

　　后来，
　　璋知道了，旸和自己一样，都一样做节目--电影。
　　璋知道了，旸和自己一样，都用一样的铃声--《仰望》。
　　璋知道了，旸和自己一样，都深深喜欢一个人--哈洛加斯的天鹅。

　　那一夜，身历六朝更代的垂垂古松，又听了一曲人间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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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璋医院实习，退台。
　　同年，文学院搬入本部。

　　两年后，02届文学院毕业。

　　三年后，02届医学院毕业。

　　四年后，璋出国深造，亦身任某大公司部门经理，旸任某央企律师，小婉留校属复院。

　　东南孔雀飞，孔雀东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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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故事90%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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