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行

　　早上，天蒙蒙亮，海安就被喊起来，准备出门，穿上昨天陶府下人给的青色小厮衣服，打上发髻，一个样貌普通的瘦弱小厮出现了。
　　“海安，尽管我知你不擅骑马，但是此次出行，并无马车可坐，你还是同我共驾一匹，加快行程。”陶公子说道。
　　海安暗自悲哀了一下，又是骑马，又是共驾一匹，这不是折磨人的节奏么？大腿的伤还没好，继续磨，总是共驾一匹，迟早女身的事情得暴露，哎，无法了，没有选择。
　　一路上陶公子忙于赶路并无多语，而海安就只能坐在后座上，紧紧的抱着陶公子的后腰，生怕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一路上的颠簸如此漫长，回头看看陶公子所带的侍卫和人马，也如陶公子一样并无多余言语，一路急速赶路，从马的奔跑速度来看，陶公子的马明显是良驹，驮着两个人奔跑，其他的马才能勉强跟上，海安自嘲，看来真的是只能和陶公子共驾一匹，如果坐其他人的马，估计现在还不定在哪里。久坐后座，海安对陶公子的后背逐渐生出了稳稳的安全感，风大吹起砂石的时候，海安就低下头躲在陶公子后背，似乎这就是个安全的避风港，对于这个突然的感觉和想法，海安都有些诧异。
　　中途歇息的时候海安问道：“公子，我们这是去哪城？”
　　“渭城！”再无多余的言语。

　　远远看见渭城，就见一群人站在路边守候，为首的是渭城县令郭大人，见到陶公子一行人到达，就开始热络的迎接、嘘寒问暖起来，陶公子说明来意后，就未再说话，到达县衙后，陶公子立刻开始询问起朝廷备仓情况。
　　“郭县令，黄河水患灾民无数，我奉陶郡守之令查看全郡各县府朝廷备仓粮食情况，渭城朝廷备仓内有粮多少？以往的账册拿来我看看！”陶公子冷声问道。
　　“陶公子，渭城在水患爆发接到郡府公文后就立即上报了朝廷备仓的粮食情况，按规矩，渭城朝廷备仓常规存粮5万石，这是历年的账册。”说完郭县令抱出一堆账册来。
　　陶公子打开账册，翻了一下，似乎并未看明白，把账册往旁边一放，说道：“郭县令，你带我去粮仓看看情况！”
　　“公子，等一下！我能否看下账册？”海安声音清冽的问道。
　　郭县令瞥了一眼小厮装扮的海安，满脸献媚的朝陶公子走去，并说道：“陶公子，是否直接查看粮仓更为实际？要不，我们走吧？”
　　陶公子冷眼看了郭县令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海安，旋即对海安说道：“好！”，并让侍从搬了桌椅过来，等待海安查看账册。
　　随手翻了几页后，海安沉稳的问道：“公子，能否要三个算盘外加纸笔？还有，能否给我两个时辰的时间？”
　　陶公子疑惑的看了海安一眼，又说“好！”
　　看着眼前用流水账方法记账的账册，海安顿时觉得头疼，在前世记账都是借贷记账法，“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经济学教授老爹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这是会计学的基本入门功夫，这些在老爹的熏陶下，海安早早就开始用现代会计方法对自己的日常花销进行记账，而算盘使用，也是小时老爹强化训练的结果，叹了下气，海安一把算盘当做借，一把算盘当做贷，一把算盘用来计算余额，模拟了现在账本，开始计算起来。
　　看着海安从容不迫的盘账，一笔一笔的计算，气定神闲，似乎是常年浸润的结果，而那种眉眼上气质和气势貌似隐隐的有王者的风范，对于自己这个想法，陶公子惊了一下，旋即，陶公子又开始疑惑起来，这个海安，身上有太多的谜团，看着这身形，面黄肌瘦，家境应该是穷困，但是，穷困之家的孩子居然能有如此之见识，还会算账，而且这算账的架势如此怪异，但是，应该是会算账的，这不合常理，看着他弟弟海平，就是一农家常见的孩子，一个家庭的两个孩子实在不该有天壤之别的差距，但是不管如何，这个海安给了自己太多的惊喜，走一步看一步。
　　两个时辰后，海安抬起头从容的说道：“公子，从账面上来看，有5620石的账目差距。”
　　“不可能，不可能！”郭县令尖锐的大喊起来，“可能是账目有登记遗漏，陶公子，你随我去粮仓看看就知，所有的粮食都在，怎么会有5620石的差距，所有粮食都在！”郭县令满身冷汗，并未想过居然有人真的能看懂连自己都算不清的账目，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胡乱编造的账目居然有人真的来算，粮仓的事情要仔细应对了。
　　“好！去看粮仓！”陶公子生硬的对郭县令说道。
　　到了粮仓后，粮仓四周已经有西北军在守卫，海安暗自赞叹，估计昨天，陶公子就已派出西北军对各县府粮仓进行守卫，而看着西北军威风凛凛的站姿，能明显看出平日的训练有素。
　　“这仓是稻米，这仓是谷子……”郭县令领着陶公子一行顺着粮仓挨个介绍，每走到一处，就让仓吏打开仓门让陶公子一一检视，打开的仓库所见仓内粮食满满，貌似无可疑之处。
　　随便指了一个仓库，陶公子说道：“找草席铺地，将本仓粮食给我尽数盘出！”
　　“不可啊，陶公子，你看这天色阴沉，怕会有雨，如稻米盘出后，未及时放回，稻米淋雨受潮发霉，整仓粮食就毁掉了！”郭县令惊恐的说道。
　　陶公子回过头，给了郭县令一个犀利的眼神，郭县令只能立刻闭嘴，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草席铺地后，西北军将仓内粮食有序盛出，移走表面质地较好新稻米后，下面的稻米有明显虫蛀，从储藏年头来看，已有5、6年之久，并不是去年郡府统一下令收购的新粮，而郭县令垂头站在一旁，身形开始颤抖。
　　再往下盘，出现麻袋，将麻袋拖出打开一看，里面是砂石，并不是粮食，郭县令已然跌坐在地，开始嚎啕大哭，又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断朝陶公子磕头求饶，顿时，所有仓吏都立刻下跪，开始嚎哭。
　　陶公子见此情形，怒火中烧，双拳紧握，愤怒的问道：“郭县令，你有何解释？”
　　郭县令用颤抖的哭腔答道：“去年黄河大堤修堤，我县银两不足，郡府所拨购粮银款，均用于修堤，本县无银购买新粮，又怕郡府处罚，想着是暂时应付，今年渭城境内风调雨顺，稻谷长势喜人，原想采买今年新粮以补去年不足，哪知……哪知……天河水动，降此大灾，陶公子饶命啊，陶公子饶命啊！”郭县令边磕头边求饶。
　　“这么多的灾民等着粮食救命，你这渎职的狗官留着何用？斩！”陶公子怒不可遏的说道。旁边的侍卫开始拖拽郭县令，而郭县令已然尿失禁。
　　“慢！公子，我有建议！”海安突然发声喊道。
　　“好，你说！”陶公子忍住愤怒，用不满的语气对海安说道。
　　“公子，小人老家就是渭城白马村，村子就在黄河边上，去年枯水期，只有零星几人去修堤坝十余天，堤坝上鼠洞太多，来人只是找了点土填上，表面上看上去大堤修筑一新，实际上并未做认真的修复，汛期一致大堤就决堤了。所以，郭县令所述情况不实，银子的事情后期再做查证。尽管郭县令犯下滔天大罪，但是小人认为此时杀郭县令有所不当，因为大灾当前，郭县令主政渭城多年，是最熟悉渭城情况的人，姑且先留下一命处置粮仓亏空问题，郭县令自己种因自己承果，给10天期限补足亏空，如不能，再杀头问罪不迟！”海安徐徐说道。
　　陶公子沉默了一阵，压住怒火，转身对各仓吏厉声说道：“各仓吏，如实上报各仓粮食储备实际情况，新粮和旧粮各有多少，如再有不实，扒皮问斩！”
　　各仓吏哭喊着爬到登记侍从旁边，开始如实一一上报，统计后得知，共有存粮2万3600石，其中新粮1万石，其余为旧粮。
　　看到统计的实有结果甚至不到上报数量的一半，陶公子更是怒火中烧，又想了想海安的提议，认为海安的处置更为恰当，忍住怒火，厉声说道：“郭县令，那本公子就给你10天期限补足粮食亏空，如10天不能完成，本公子将亲自来取你的项上人头，并屠九族，一众仓吏一并受罚问斩！”说完转身拱手对守卫的西北军说：“各西北军兄弟，逢此大难，粮食就是各位父老乡亲的命根，熙泰在此恳求众兄弟认真看管把守，确保粮食无虞，望天佑我陶郡百姓度过此劫！”
　　“诺！”西北军的吼声震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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