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

　　与单一的孩童世界不同，真正的生活中有许多过客，他们披着各自不同的外衣在往往不起眼的路边徘徊，有时只是一秒，却胜过永远。我将这句话写进了作文的结尾，然后像往常一样发呆。离考试结束还有20分钟，窗外正下着雨。那些日日夜夜我都带着失落行走，一个叫作文的东西可以见证。多么美的名字：文学。只是，那些赞声，于我，等同于泡沫。就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过客一样，这一路，我忘了为什么自己面对犹豫与顾虑，只会选择退隐，只会去独自悲伤，就像这场悄悄的雨。

　　交完了卷一回头，就见到胤晨那家伙冲我不怀好意的笑。我向他翻了个白眼便不再理会。四年同学让我了解他到极致。从初中的时候开始的每次考试，无论他神智是否清楚，他的讽刺从来不用打草稿。这种天才到下丘脑都可以思考的动物，我只得回避了。唉，我真的心情不好。

　　“小傻瓜，今天怎么不疯了。”可晴露出一张标准的笑脸相迎，我不知怎么的语塞了。胤晨这时走了过来，一脸的严肃。真奇怪，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啊。在咽了口唾沫后，他一字一句的说：“寒莹，下午数学加油啊。”真是壶不开提哪壶！算了，我已经习惯了，和他计较永远只是和自己过不去。

　　这场考试对我来说太重要了，而数学对总分的影响不言而喻。要不然我才不会拉破了脸在考前请教那家伙。哎，数学对我来说多得一分就是一种奢求。

　　他可能是觉察到了我的不满情绪，连忙递上了两天前我拜托他的题目：“那几道题我帮你搞定了，这几张纸上是两本书的重点，记得还我人情啊！”看到这熟悉的字迹，我窃喜：机会来了。我径直奔向可晴，当时的表情不知道有多么邪恶。不用说，这肯定是胤晨找个借口让她写的。只是她没有像我所想的那样生起闷气，而是就这样看着我说：“其实是谁写的不重要了，他和我一样希望你能考好。”能考好？那些数不尽的忧伤又填满了我的心绪。

　　一个叫做现实东西，从来是由无数碎片拼接，没有目睹破碎的梦，就不可能看清眼前。关于未来，身边的一个个朋友相继实现了他们的未来：可晴想加入的文学社给予了她一张精美的邀请函，胤晨梦寐以求的三连冠在这次期末握在了手中，可我呢，数学多一分就是一种奢求。

　　在这所名校，我和他们真的不是一类人。并不是我太渺小，但往往我全部的努力，仍会囿于尔虞我诈间。我父母对我的严要求间接导致我对完美的高追求与对许多保守世俗观念默认。这样矛盾的人生态度从未失败过让我犹豫，继而选择妥协。也许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压力吧。只是更多时候我不得我承认我是适应这种压力的，不然我也走不到现在。

　　不过，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生在平凡些的家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受万恶世俗所羁绊。我多么羡慕可晴那不受约束的笑容和可以自己选择的未来。而我却偏偏有一个感慨自己没有学理的父亲和形同仇人的班主任老单。在某个数学又不及格的晚自习，他扔下了一句话：假如我数学再不及格，我就得去读文，离开他的班级。我早已忘了我当时的震撼，此刻，当我为下午的数学祈祷时，那一天挤回我眼前。

　　“又在想什么啊？中餐准备跳过吗？”可晴的细语打断了我远游的思绪。现在的食堂一定挤满了人，我略带歉意的向她摆摆手，准备离开。就在扭头的瞬间，那个梦又重回我的脑海。
　　已经不敢再自称是多梦的时期，但这个初夏的某个晚上，一个叫幻梦的预演比想象中来的还要敷衍，却带给了我至今无法释怀的隐隐之痛。

　　我记得梦中是一个冬天，在冰又冷的寒夜，我在一片黑暗中滑雪。风很大，我无助地望着远方。寥落的星像在对我喊：寒莹，坚持，就快到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一个什么地方，只晓得向前方看不见的风雪滑去。然而就在这时风暴更剧烈了，在一片天旋地转之中我摔倒、翻滚，最后失去知觉。

　　醒来时阳光明媚，我躺在一片熟悉的草地上，一个英俊的脸庞向我走来，他朝我笑，然后对我说：“这就是你的明天。”那张脸我至今可以确认并不是某个自己认识的人，却莫名的熟悉。他抱起我，朝前方走去。那一瞬间我的感官停滞了，直到天空变成了刺眼的颜色。一切视觉所覆盖的地方尽是嘲笑声。很久之后，我发觉这都是幻觉，四周一片漆黑，我听到那个男孩对我说：“别忘了夏天的风。”之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时我问了无数次自己耳边拂动的是什么，直到哽噎。当时的我只是哭湿了床单，而如今这湿漉漉的天空，同我的心情一同抽离。

　　推开家门的时候已经快9点，我饿得快直不起身了。老妈不在，老爸在客厅看电视。我的出现没有让他太过惊异，也许因为他足够了解我，亦可能老单“先下手为强了”。

　　他点着烟像平常一样的看着我，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快吃吧，可晴都告诉我了，你晚归的事我还没告诉你妈，一会去打个电话。” 我一愣，想到可晴就心存愧疚。

　　刚才在街上游荡的几个小时里，灰色的基调中渗着燥热，平静下来的我开始自责。没有太多纠结的时间，就在这时电话响了。不用猜，我伟大的母亲此时一定刚忙完一场手术，而且是边受老单的灵魂洗礼边忙完的。从小到大老妈对我的“关心”可谓是无微不至，几乎严厉到难以接受的程度。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是不会被允许的，所以听筒传来了她极力控制情绪的声音：“你可以解释一下，让我觉得我所听说的不全是真的。”我突然感到很委屈，却又哽住了。

　　说什么呢，说我数学挂科，理综的惨剧还是我文综课从没听过却还傲世群雄？或者谈起胤晨为了帮我，发动全班联名请求老单手下留情？还是讲讲我对胤晨怒吼时，可晴只是劝了一句，我就出口伤人？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我不该委屈，这分明是自作自受。

　　可怕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终于，听筒的另一端已经没了耐心：“我马上回来，你有时间想一想。”那个夜晚我原以为他们会吵起来或者一起训斥我，可我错了。父母几次欲言又止。我当然清楚他们要说什么，他们也清楚有些话即使说了也没用。盛夏的天掩饰着无数苦苦撕扯的心，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无奈。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眼泪几次滴湿了枕头。与许多个曾经一样，今夜注定无眠。

　　快凌晨3点的时，可晴来了一条微信说她替胤晨向我道歉。在认真读了很多遍后，泪水终于又打湿了床单。是我太笨、太任性，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而我要道歉的人不只胤晨，还有你可晴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凌晨3点总会惊醒。这个连爸妈都不知道的秘密我只告诉过两个人。就在我犹豫该不该回的时候，一条胤晨的微信弹出，上面只有一个字：回。我扑哧一笑，也就是这一笑，我发现房门半掩着，我顿时明白了还有两个人在房门口。

　　可能是因为刚才哭得太用力吧，来不及整理欣慰或紧张，困意已经袭来。我已不记得最后我给他俩谁回的微信，只记得当时我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话：“我需要一种改变，不要再让爱我的人为我流泪。”我努力把声音提的很高，想让门外那两个爱我的人也听见。那天是29号，距离那句再见，恰好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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