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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女叶祯
经学家看到《易》,道学家看到淫,才子看到缠绵,革命家看到排满,流言家看到宫闱秘事。
——鲁迅
星光迷离,被翻红浪,金丝楠木的大床上,叶祯眯着眼睛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雪白的身体一耸一耸,鸦黑的长发汗淋淋地缠在两人身上,累珠叠纱的丝帐严严实实地垂落下来,于星光和烛光中摇曳出一派旖旎风光。
许久,床帐里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叶祯疲惫地掩着眼睛,懒洋洋的身体习惯性地蜷缩进通房的怀里:“怎么了,刚才看你走神了好几次。”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通房叶伊的眼眶便“唰”地红了起来,眼泪噼噼啪啪地落到叶祯脸上,喉咙里发出嘤嘤的泣音。
叶祯最受不了男人哭,当下便是一阵头疼和疑惑,在亲亲抱抱好一阵安抚后,叶伊终于停止了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奴才好几天等不来世女,还以为世女不要奴才了。”
“就为这个哭?”叶祯不由得一阵好笑。
叶伊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后,继续说道:“昨个儿,奴才听底下人嘀咕,说奴才无名无分,世女想起来还能看看奴才,若想不起来,叫奴才也不要痴心妄想,奴才听了心里难受,有心想驳斥几句,可又觉得他们说的在理,奴才,奴才无话可说……”说着,眼泪又哗啦啦地涌了出来。
叶祯一时无言,沉默地将他拉进怀中,右手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是我不好,迟迟不能给你们一个名分,让你们受委屈了。”
“奴才不敢怨怼世女。”叶伊把头埋在叶祯的颈窝,声音闷闷地回道。
叶祯顿了一下,叹息地说道:“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们,母亲有命,顾家正夫的位置一日没人坐,我叶祯便一日不得纳妾,不过你们放心,一旦纳了正夫,你们,都能名正言顺地呆在本王身边。”
“可是世女纳了正夫,还能看得上我们这些下人吗?”叶伊委屈地扁着嘴。
见侍儿如此一副爱娇的模样,叶祯不由得再度情动,低声在叶伊耳边说了几句,她翻身压上了他,底下的人闻言满脸羞红,欲拒还迎地推抗着叶祯的进攻。
翌日清晨,叶祯穿戴整齐后便去了正房给她的母亲青阳王请安,作为大祁势力最庞大的亲王,青阳王一直很低调,低调地少年入伍,低调地掌控兵权,低调地迎娶丞相独子,低调地拒绝了女帝赐下的封地,留在了帝京宜阳城。
然而只有叶祯知道,母亲不愿意去封地的原因。一旦离开帝京,母亲便失去了对政治中心的掌控,若是女王起了别的心思,她一时半会很难觉察,然,即便如此,女王近来还是蠢蠢欲动,青阳王府渐趋风雨飘零。
进了正房,叶祯便看到了最近不怎么活动的母亲,跟外界猜测的母亲正在酝酿惊天阴谋不同,青阳王病了,确切地说是中毒了,女王还是忍不住,采取了最容易打草惊蛇但又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叶祯面上现出担忧之色,默然无语地守在母亲的病榻前。
青阳王戎马一生,权势滔天富可敌国,旁人都以为她在觊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却不知,她的苦心竭力不过是为了保住半生心血和阖府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只可惜女王多疑,几次三番地对亲妹下手。
手忽然被握住,叶祯欣喜地看向微微睁开眼睛的母亲,关切地俯身问道:“母亲感觉怎么样了?”
“还死不了。”青阳王语气淡薄,她拍拍叶祯的手,缓缓嘱咐道,“王府就靠你护着了,雾月帝卿的事,你多上点心。”
“女儿明白。”叶祯静默一瞬,点头应道。
青阳王看了她一眼,眼中滑过叹息之色,她道:“母亲知道,你不喜欢帝卿,只是他是女帝的心头宝,抓住他,对我们王府有好处,那些得你上心的人,大可以在尚皇子后接进来,到时候,你想宠谁想纳谁,母亲都不会管你,可是眼下,你万不可任由了性子胡来。”
叶祯再次点头,脸上的神情也郑重起来:“母亲的意思女儿都懂,只不过,那雾月帝卿也并非省油的灯,况且还有女帝被后面操控着,女儿担心,一时无法完成母亲交代的事。”
“没关系,慢慢来。只要他对你有情,我们就有希望,必要的时候,采取一点别的手段,明白吗?”
“是。”叶祯颔首应声,青阳王见事情交付的差不多了,眼睛一合,竟似又要睡死过去。
叶祯只好躬身退了出来。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旋即脚步一抬,去了风汐苑。
“高点,再高点,哈哈,小蝴蝶飞的好高啊,晨秀姐姐你真厉害!”
银铃般的笑声从繁花如锦的湖边传来,镶金边高高飞扬的蝴蝶风筝下面,一个高挑秀挺的少年正甜笑着对英气勃发的女子撒娇卖痴,但女子只是浅略地对他笑笑,然后继续放她的风筝。
少年仿佛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敷衍,笑意盈盈地呼唤着她。
叶祯站在树丛后冷眼看着,许久她收回视线,瞥向一旁垂首低眉的小侍:“你做的很好。华晨秀对思安并无情分,你这样做,是为他将来的幸福着想。”
小侍点点头,但微微发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惶恐,叶祯换上笑颜,单手挑起他的下颌,柔声说道:“你也是个可人儿……将来思安进了青阳王府,你可……一定要跟着他。”
言讫,小侍的脸上立马飞满红霞,他含羞带怯地瞥了叶祯一眼,低声诺诺说道:“奴才……奴才一定尽心辅助世女。”
叶祯满意地收回手,随口承诺了几句后,她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树丛,一个红衣美人风情万种地迎了上来,叶祯亲昵地吻一吻他的脸颊,揽着他的腰走向湖的另一边。
“晨秀姐姐,我喜欢那朵花,你能摘下来给我吗?”
雾月帝卿顾思安指着花枝上开的最艳丽的那朵,眼含期待地望着华晨秀。
华晨秀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踮脚给他摘了下来。
“这样好看的花,姐姐能给我戴上吗?”顾思安娇怯万分地说道。
华晨秀还是点头不说话,拈着花往他的发间插去。顾思安看着逐渐靠过来的胸膛,心中暗暗谋算着,等到花戴好,他就顺势扑进她怀里,叶祯说过,他身软如云,这样的身体只要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他不怕她不动心。
然而,他满心遐思地意动,却迟迟等不来她插花的动作,他疑惑地抬头望去,却看到她呆呆地盯着他后方看——一艘画舫缓缓地行过湖面,甲板上,一个红衣男子正随着琴声翩翩起舞,如画的江山,荡漾的湖水顿时便成了暗淡的背景,只让人满心满眼的只有那一抹红影。
顾思安脸色不郁地瞪着看呆的华晨秀,心中怨念不平,他早知道华晨秀对他没感情,可她是靖远大将军的女儿,大祁三分兵权的掌控者,也是唯一能跟青阳王抗衡的势力,母皇希望他能亲近她,最好套牢她,所以,虽然自己也对这个大将军之女没多少感觉,但国家的安定以及隐隐的好胜心唆使他不断向她示好。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自己之前的小打小闹,倒是让人看了笑话。
脸色乍青乍白,他挥袖便要离开,冷不丁地,视线扫到一个人,他顿时全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如果他没看错,画舫上那个抚琴的女子应是叶祯无疑!
好啊,一个两个的每天围着他献殷勤,没想到背地里竟是这番光景,居然陪着别的男人游山玩水弹琴跳舞!
一时间,顾思安气的牙根痛痒,他死死地盯着画舫上的女子,忽然厉声叫道:“来人,把这艘船给本宫拦下来!”
琴声戛然而止,跳舞的男子顿时吓的六神无主,怯怯地躲到了叶祯背后。
叶祯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他的手走下画舫。
“帝卿。”叶祯唤着顾思安的尊位,又一扫他背后神情黯然的华晨秀,朗声道,“华小姐也在。”
华晨秀神思不属地点点头,视线不受控制地瞟向叶祯身后的男子。
“你后面的那个人是谁,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顾思安怒极反笑,眼神阴狠地盯视着那抹火红。
叶祯迟疑了半晌,反手将身后男子藏的更紧,俯首惶恐道:“这是臣下的远房堂弟,前不久刚从老家赶来,臣这堂弟胆子小,经不起吓。”
“你在暗示本宫嚣张跋扈吗?”顾思安眼神一厉,似有烈火喷薄而出,“还是说,你担心本宫貌丑,怕惊着你这位心肝儿堂弟?”
“臣下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气氛顿时僵滞,顾思安看叶祯一副无话可说的样,感觉心肺都要气炸了,这都是怎么了,不过才一日不见,怎么一个个的都移情他人了?而且还都是这个连脸都没看清的狐媚子!
嫉妒之下,饶是顾思安七窍玲珑心眼儿也不由得乱了阵脚,他一把扯住露在叶祯身体外面的红衣,趁叶祯还没来得及防范,狠命便是一拽!
一声娇弱的惊呼后,红衣男子身体不稳地向后跌去,叶祯惊忧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想去接,却被顾思安挡了道路,危急时刻,一直不言不语的华晨秀忽然闪了出来,她轻飘飘地揽住红衣男子的腰身,情不自禁地往怀里一带,神情半是惊艳半是恍惚:“你……叫静庭?”
红衣男子羞涩地点点头,明媚的眼波宛宛朝她一瞟,一张天人似的脸泛着红潮,他小声说道:“多谢小姐相救,静庭无以为报。”
说着,身体轻轻挣扎从她怀里离开,华晨秀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一脸怅然若失。
静庭身段袅袅地走到顾思安面前,不说话,先是端庄的屈膝行礼,尔后道:“青天白日,我与堂姐不过游湖踏青,清清白白,不懂帝卿为何如此大动肝火,还望帝卿明示。”
“清清白白?”顾思安冷笑,艳丽的面容透着铁青,“你这种骚狐狸本宫见多了,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本宫假惺惺,实话告诉你,你赖着叶祯也没用,她是本宫的,只要本宫在她身边一天,是绝对不会让她娶侍纳夫的!你还是尽早歇了那份心思吧!”
“帝卿慎言!”却是与此事无关的华晨秀开了口,许是出自将相名门的缘故,华晨秀生的五官硬朗,眉目端正,一双长眉英气勃勃,挺拔的身躯不卑不亢,这样的人是最不喜见男人吵嘴仗的,但眼看着帝卿愈发咄咄逼人,静庭公子眼眶泛红可怜的让人心疼,而素来圆滑的青阳王世女也是一副无可奈何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情急之下,她只好跨步挡在两人中间,冷颜逼视着顾思安。
顾思安心里“咯噔”一声,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由得一阵懊恼,他向来长袖善舞,游走在这两个女人之间滴水不漏,却没成想,今天一时着恼,吐露了真话,这华晨秀之所以追求他,不过也是跟他一样奉了长辈之命,她对他没感情,巴不得寻一个理由离了他去,自己此番失言,可不是正给了她机会?
想到这,顾思安不由得心乱如麻,他飞快地瞄了华晨秀一眼,抢在她开口前,扁着小嘴委屈可怜地说道:“你们这群骗子,之前说的好好的,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现在不过是为了一个臭男人,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我,我现在就去告诉母皇,你们都欺负我!”
说完,他掩面哭哭哒哒地跑开了。
叶祯自觉无趣,但还是做出不舍着急的样子,她看看跑得快没影的顾思安,再转头瞧瞧自己的“心肝堂弟”,犹豫了半天,末了一跺脚,对着华晨秀便是深深的一揖:“帝卿独身一人,祯着实放心不下,烦劳姐姐照看我这堂弟,待帝卿平安回宫,再来领回。”
华晨秀眼神一亮,忙不迭地满口应承,等叶祯走远,她喜不自胜地邀请静庭进画舫,然静庭却是含蓄有礼婉拒了她,华晨秀虽遗憾,但心中却对静庭高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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