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荠麦青青
雨,冷雨。
雾,浓雾。
浓雾掩饰月色,冰凉的雨水快速滴落在海面上,打出朵朵密集破碎的水花,冷得人心都冻得僵硬了。【梗1】
宋七正卯足了力气带着一家老小在海上逃亡。
他不得不逃,也不得不全速前进。即使他知道,只要那个人下了令,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脱他的眼线。而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在他面前自己也仍旧无所遁形。
但他心底仍抱着一丝希望,不切实际的幻想,说不定只要他疯狂地跑,尽全力地跑,赶在那人之前找到那个地方,在那人的庇护下,他们尚且能够偷生,这个孩子也仍旧可以尚存,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也能得以延续……
“快,再快点!”他眼尖突然瞅到了身后远远的追兵,急得大汗淋漓,表情扭曲,一把挤过船工,自己用力地划起桨来。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砸在几人身上,冰冷生疼,几人却急出了一身汗。
“不行,老爷,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宋七的妻子胡氏凄声喊道,大雨模糊了她的声音,只觉凄厉非常。她扶着船舷,因为晕船导致脸色苍白,雨水和汗水交杂流下,模糊了她的神情。她还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婴儿窝在她怀里,一声不吭。
“闭嘴!你这妇人之见!瞅瞅前面,我们马上就到了!”宋七回头恶狠狠地呵斥。
小船摇摇晃晃快曳到浅水滩前,迷雾中的孤岛也渐渐浮现,但仍旧看不真切,只见得隐隐约约的灰色。
宋七兴奋地回头,“看!我们到——”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眼睛骤然睁大,只听得咻咻几声,黑色带着锐光的箭影划破长空,接连穿透几人胸膛。
血流一地。
骤然只听婴儿开始啼哭不止,却再无追兵。
小船飘飘荡荡,不一会儿搁浅到了摊头。
厚重的云彩渐渐拨开,万丈金光从罅隙里洒落。
雨,停了。
………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我姓宋名离,少孤,不知为何却有个师父。
我生来受困,四面环海,一样不知为何。
【梗2】。
师父从不告诉我他江湖上的名讳,有时甚至都不对我面露真容。我猜他要么得罪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被逼无奈来个孤岛上躲避仇家,要么就是已经退隐的世外高人。
不过想想他甚至连名讳都不告诉我,还有有时候油腔滑调的性子,我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还和师父常去一对夫妇家拜访,过了几年便再也没有音讯了。
听到我问起他们,师父脸上的表情总会变得很奇怪,似惆怅,似惋惜,又仿佛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哀恸,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寞。
后来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去世了。
接下来每年的三月十四,师父总会挖出埋在桃花树下酿好的酒,没有易容,一袭红衫,躺在屋顶上与月共饮,对影三人。
月光照在他光洁姣好的脸庞上,时间仿佛褪了颜色。
“这酒名叫缠梦,由霜迟花所酿。【梗3】
我已等得这山,开满桃花,等得稚儿,变成了亭亭少女,这回,终于等得你……让我长醉不醒……”
我不确定师父是不是醉了,毕竟我从没见他醉过,可我也从没见过他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
不过,彼时我更担心的是:“师父!你别是喝醉了,小心别摔下来!”
第二天我马上确定了他没有醉。
不仅没有,还把我偷看他喝酒以及不小心暴露自己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并且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大早一炷香内绕着这座山跑了三圈。
…………
“这么多年,你竟然不好奇?”师父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奇的目光带着点人畜无害的感觉,虽然十几年的生活让我早就了解这不过是一个假象,精致的脸庞并不能掩盖他无常的本性。
不过,如果他年纪不是这么大的话,被他这么瞧着,我说不定已经春心萌动,小鹿乱撞了起来,想来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蓝颜祸水,世界级的。
“好奇什么?”我常常跟不上他的节奏。
“你的身世。你究竟姓甚名谁?父母是谁,家住哪里,为何父母双亡,而却落在我的手上?”他好奇的时候仿佛自带圣光,让人招架不住。
我晃了晃神,反应过来以后老实地点头:“好奇过。”
“然后呢?”
“这座岛几乎都已被我翻遍,什么都没有。而因为你在,我现在又出不了这座岛。”
“你倒怪起我来了?”师父收回了眼神,悠悠笑道,笑容里带着轻飘飘的不屑和嘲讽。
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如果是他,掘地三尺他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何况只是一个身世之谜。
问题是,岛,只是岛。掘地三尺,挖到海里都没用。
所以只能另寻出路。
这座孤岛,也已经几乎被我翻遍,不出所料一点线索都没有。
沙滩,密林,洞穴,飞禽和走兽,我几乎踏遍每一个角落,熟悉每一处的气息,海风吹来我就知道何时将要下雨,听到山林鸟兽的风吹草动我也会适当躲藏规避危险。
只有一处地方,每当我靠近那里,总会有奴仆将我拦下,有时候情急闹大了,师父还会过来阻拦。
那是半山腰上最大最深的一个洞穴。
洞穴里悄无声息,鸟兽俱寂,似乎掩埋着很大很深沉的秘密,说不定,与我的身世有关?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还没到时候”师父易容成一个耄耋老人,捋着胡子悠悠笑道。
“什么时候才算到时候了?”
“等。”师父只留下了这一个字然后飞也似的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洞口凌乱。
哦,还有拦住我的奴仆们。
其实,我本来也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比起身世,还是武功比较重要。比起习得天下武功,还是修行剑法比较重要。
但有种地方,叫做你不能去的地方。而我偏偏最吃不得这种没有理由的禁令。况且就算是有理有据的教条,只要我想,我也能视若无物。
除了师父,谁能挡我?
于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春天,三月十四,我趁着月色尚好,师父又一次似醉非醒,飞快地跑到洞穴门口,此时其他奴仆还没有跟上来。
悄无声息地将门口两人放倒,从怀中熟练地掏出一个火折子。洞穴森森,火光荧荧如豆,似乎马上就要熄灭了似的。
我一路前行,却并未遇上什么机关阵法。除了黑,这里别无其他。
等到我探到更深处时,只听啪的一声,火烛突然熄灭了,我只觉得头晕脑胀,呼吸困难,似乎中了什么瘴气,随后便没了意识。
但相反的是,我只觉放下心中一块巨石,一个纠结了我近乎六七年的疑问就此解开。我也再无遗憾,哪怕师父现在叫我去跑圈,也没有怨言了,虽然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梗4】
什么,也没有。【黑脸
醒来已是第二天日暮。
师父坐在床头,戴着一个鬼脸面具,声音从面具后传来,闷闷得听不真切:“不是告诫过你不能进去吗。”
我点头,确实如此。
“那你为何还要进去,这回你知道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可如果我不去,我怎么知道那里有什么。”
“可是我说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不管,我就是想去看一看。”
师父捋了捋那白花花的假胡子,神情带着点怀念:“你这副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脱口而出:“不会又是那个沈浪吧?”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不是他。”
我讪讪。
“还有一件事,为何里面什么都没有?”
“为何不能?”
我继续哑口。
“既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为何一直不让我进去。”我还是不服。
师父叹了口气,道:“因为你会晕倒。”
“仅此而已?”我惊讶,“可若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又为何会晕倒?”
师父表情突然很无奈:“因为里面空气稀薄,早在火烛乍熄时你就该有所警惕。”
然后他又故作深沉地叹息:“这么多年,你的理学和炼金,算是白学了。”
我耸肩,早说我只会医学和剑法,怪我?
不过我隐隐感觉,对于我贸然闯入这件事,师父心底其实是赞同的。
“如果我没有闯进去会怎么样?”
师父摇摇头,高深莫测地笑了。
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
我五岁学医,七岁习剑,十年小成,奈何天资愚笨,十七岁才能在师父手下过上十招,更不用说什么琴棋书画,占卜星象,易容摄心了,它们早就超过了我的学习范畴。
师父可能早在教我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写了一本书丢给我自己啃,美其名曰,温故而知新。
于是我的识字过程,就是在艰难咀嚼这本书中度过的。
每次对招时,师父总是轻飘飘地两三下将我打飞,事后还嫌弃地瞅我一眼,说倘若沈浪在世,他的孩子定会聪明绝顶,胜我十分,然后下手愈发狠厉。
我觉得自己躺着也中箭。
怎么又是沈浪!他究竟是谁?竟然让师父念叨了十几年!
难道是情人?
“在想什么,还敢走神?”
“沈浪……”
“什么?”
“师父,沈浪是谁,为何你一直念念不忘?难道她是你的情人?”
师父突然顿了一下,本将射向我天阴的银针也歪了三分。
难、难道,说中了?
“他是我一生的对手。”和朋友。
等我继续问下去,师父闭口不答,只留一声叹息,消失在风里。
三生石素心莲
檀香近碧落远
长明灯一盏引君过彼岸
问重逢是何年
莫笑我痴人愿
繁华落看惊鸿照影碧水连天
千杯尽一笑泯恩怨
梦流光思华年
清歌一曲罢无言
叹红尘风雨路三千
曲未终人已散
遗世而独立 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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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1,古龙式开头,具体模仿的是大金鹏王第一章第一节
梗2,韩寒《长安乱》开头,整本书开头两句记得最牢
梗3,见墨明棋妙的《醉仙歌》
梗4,见《长安乱》
文末是醉仙歌。
一个多月开的,想写一次武侠,简简单单的爱恨情仇,古龙式小说,简单的笔触,极端的感情。
然后写着写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墨水不够……真悲伤,而且不自觉就用上了第一人称……然后第一人称不自觉地代入了长安乱……
就这样吧,开头看着还是有点武侠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