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缘、家

作者:鹤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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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商


      郑县虽称为“县”但它也不是一直就叫县的。近几十年起起伏伏市改县县改市,改来改去没个定数,但却改不掉它平汉和陇海两条铁路交叉点的全国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正因为这点使它成了能迎八方来客,善接商贾名流的虽仅有小名头却富含大世界的“城市”。厂子、作坊、店铺、饭馆、旅馆、车场、剧场、书社、戏楼、赌场……大都市有的它也应有尽有。

      生完老大兰芝就在一家卷烟厂接了一门切烟丝的活儿。把成卷成捆的烤烟叶背回家里,兰芝每日从睁眼到睡觉就守着闺女一刀刀地把那一叠叠的烟叶细细地切丝。手酸了、眼乏了、头重了,看一眼闺女她就又有劲儿了。可是如此辛苦赚得的钱却还是只能过紧巴巴的日子。兰芝看着门前迎来送往的买卖人,心下生出一个主意,她在门前支起一个茶水摊子,做起了小本生意。这小本生意的本钱可是小到蒙人。怎么叫蒙人?就是还没到惊人的地步,但听者听完兰芝的生意经也许会脑袋一蒙——怎么还能这么做生意的?

      离兰芝家几步之遥是家卖羊肉汤、羊肉烩面、羊杂碎的小饭铺,兰芝隔三差五给饭铺老板一些碎烟丝老板就痛快地同意了兰芝免费去他那里提开水的请求。饭铺一连排的灶上在饭点儿里总是不停地烧着开水,为的就是能不停地往羊肉锅里添汤,只要早上把火捅开了那开水就不停的烧着,兰芝不用也是白白翻着滚儿,更何况白拿了兰芝几回烟丝,这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

      兰芝的左邻是家织笼社,整日就是劈竹子扯竹条编笼屉、筐子、篮子、簸箕……白吸了几回兰芝的碎烟叶子后织笼社的织工就做了一个快板儿、一支短笛、一个竹蜻蜓给兰芝,说等她的闺女长大点儿就可以玩儿了。兰芝不要他就硬塞,塞完憨厚一笑:“嘿嘿,等妮儿长大了她叔再给她编蝈蝈笼子。”兰芝推之不却只好收了却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织工再三追问她才道来,说是原本想请织工锯两节竹筒当茶杯来用。织工听说立马动手锯起了茶杯,锯出的又岂止两个。兰芝开始并不十分拦着,口不对心地说着“太多了”。等看到稳有七八个茶杯了才狠狠心用力抓住织工的手说“够了!真是够了!”。织工把那些茶杯一个个将沿口都仔细打磨好,确认没有一个毛刺儿才给了兰芝。最后不忘了嘱咐一句:“别拿开水直接往里倒,那样容易裂开。你在茶壶里泡好先晾凉一点,喝的时候再往里倒。”

      同样的以物换物,兰芝的碎烟叶儿这回又变成了碎茶叶。茉莉花茶的碎茶叶又称“高沫儿”,虽然品相不好但沏出的茶跟好叶子泡出的一样的香。

      三物俱备,兰芝的茶水摊就在自家门前出摊儿了。每天早晨兰芝都会面朝着茶水摊坐在门里切烟丝,天热的时候茶就给晾凉一点,天凉的时候茶就倒暖一点,续杯也不多要钱。她心知人的肚皮才有多大,还能白喝下多少水去?再说这本就是无本的生意,赚的就是一个回头客、好人缘,这好人缘才是发财的根本呢。

      好人缘的回报转瞬即到。一天一个熟客来喝茶,兰芝顺口问他今天生意如何?茶客说连着几天天都不热买西瓜的人也不多,他一大早从地里拉来的一车西瓜到傍晚了还有近半车,他还得几十里地再拉回家去。兰芝听罢一笑:“倒也不必,算便宜点,都卖给我吧。”茶客略一惊,而后说:“大姐,我知道你人好,但帮人没这么帮的,这么多西瓜你一夏天也未必吃得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西瓜我还是拉回去吧。”当初这茶客来城里卖瓜,车子就停在兰芝茶摊的不远处,大太阳下他晒得油汗直冒口干舌燥又舍不得吃要卖钱的瓜,兰芝奉上一杯凉茶让他解解渴,他也是一惊,忙问多少钱?兰芝笑笑一摆手:“不要钱。”听说不要钱那人倒不敢喝了。兰芝扑哧一笑:“看你热的,我家就在这儿,你要来我门上讨碗水,我还能不给,白看着你渴死不成?不是说我支了这茶摊儿就只认钱了。你喝吧,这么些街坊邻居过路行人都能作个证,我这水是白送的,不会讹你钱的。”那人听罢双手接杯感激一谢,从此与兰芝不再是陌路人。

      兰芝虽没听过“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道理,但生活经验却教会她“有施必有还”的真谛。
      茶客以为兰芝又是想帮他,兰芝一笑:“我不是说笑,这瓜我真想买。你也别赔本卖,也给我个好价钱。卖完了这车你明儿再拉上一车去别的镇子上看看,说不定别处天热呢。天还会下隔街雨呢,更别说相隔几十里的市镇了。”

      买下了西瓜隔日就是一个下火的天儿,又赶上大集,兰芝倒茶切西瓜的速度差点赶不上茶客吃喝的速度。

      兰芝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头脑灵活又懂得和气生财、是利让三分,好似天生一块做买卖的料,加之她又曾在极度的困境中立于死地而后生,所以不怕吃苦不惧失败,决定做了的事再苦再累再难也要一条道走到黑一件事做到底。因此从贩买点心、水果、茶叶水起家,她很快就积蓄了一小笔财富。

      此时恰逢附近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人自挂房梁上吊死了,周围邻居及死者家人都认为这是凶宅,不可再居,找中人要以非常低的价钱卖出去,兰芝毫不犹豫地就倾其所有买了下来。搬进去了不多久就生下了白白胖胖的老二。兰芝对那些私下里对她家房子说三道四的邻居们说:“谁说这是凶宅?哪家的房子里没死过人?难不成谁家要死人还另盖房子让他死去?这要是凶宅我怎么能刚搬进来就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邻居们听罢纷纷点头并暗恨自己当年耳朵根子软乱听别人嚼舌头信什么“凶宅”之说而没买下这房子,现在想买这样的房子得掏当年四五倍的价钱了。兰芝的老二和老大虽然前后只错两岁,可是出生时家里的情景却是两重天。

      兰芝自从开始做生意后就掌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对这点龙祥也没办法,因为家里钱几乎都是她挣的,她不放权谁也掌握不了。每每跟兰芝要钱碰了钉子的时候,龙祥都有过休“妻”再娶或按倒打个“服服贴贴”的念头,但龙祥对兰芝“虽是多壮志”却一直“未敢换新天”。想象中他虽已把兰芝上上下下打了个遍,里里外外搜了个干净,从此兰芝只敢在他前前后后侍候着,再也不去抛头露面给别人端茶倒水。但这些事情却一直只敢停留在想象的阶段,因为一来长这么大无论男女他还从来没动过谁一指头,打人的技艺甚不熟悉,二来他不知如果真动了手兰芝会不会还手。还手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兰芝会不会跑——她可是有过跑路的前科的,如果真跑了那他的损失就太大了。兰芝虽说钱把得紧些,但长期坚持软磨硬泡还是能从她那里弄到些钱的,如果跟兰芝闹翻恐怕连这点财路也要断了。

      在被龙祥搜光掏净独自扔到城里几次后,兰芝看清楚了形势,她开始背着龙祥存私房钱,除了最基本的养家糊口的钱,她不再随便往外掏。因为她逐渐看清龙祥是个自私又懒惰的家伙,他挣的钱除了刚够喂饱他自己和跟朋友们偶尔喝点小酒外就不剩什么了。虽然如此他也不会拿酒钱去给孩子们换吃的。每天早上当喝稀粥的孩子们看着爹就着干粮喝粥时,都眼馋地望着,希望爹能给她们分一小块馍馍,可龙祥总是大声地骂到她们自觉低头。
      “看什么看!我吃干的是因为我要干力气活养家!你们几个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兰芝虽然看着心疼但也不会私下里给孩子们块干粮,一是她怕龙祥因此而琢磨出她存了私房钱从此老对她贼惦记着,二是她觉得反正是丫头片子,养成什么样不都是最后嫁人,就这样吧,饿不死就成了。

      就算外面风云变换,家里还是柴米油盐。生孩子前后兰芝偶尔会听到街上有人叫喊着:“姐放了!姐放了!”兰芝那时正为生计发愁和为初次产子而担惊受怕,自然懒得关心那些人的姐姐为什么会被抓起来为什么又会被一下子都放掉。直到某一天她在街上听到有人说“南京姐放了”才知道她以前听到的那些“某某姐放了”里的“某某”是地名而不是人名。兰芝虽不关心政治可好象哪年哪月她也听说过朝廷在南京,听说朝廷有事她自然要费心多打听几句。但是那人学问实在是高,说的话她只听得一知半解,她自己琢磨了半天,才试探性地转换成自己的语言向那人求证:“你是说,又改朝换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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