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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童二姑娘。”
静默片刻还是来人先开了口,童岫峦收起诧异,中规中矩的行了一礼。
“见过瑁郡王。”
瑁郡王简臻齿序为九,生母祥贵人是段太后庶妹,难产而亡,瑁郡王初出娘胎便被抱去段太后膝下教养,半个嫡子一般,养成了狂放跋扈得性子,且养母姨母的情分,自然和段太后一条心,瞧着简溟也就愈发不顺眼,时常寻衅。
简臻定定盯住童岫峦,嘴角含笑却一言不发,不仅丝毫没有回避之意,还竟如此放浪,童岫峦心头暗恼,遂先开了口,只想赶快脱身:
“臣女来此为亡母祭奠,倒是凑巧遇见王爷。”
“不是凑巧,本王正是为你而来。”
颇有些露骨又不伦不类得一句话,叫童岫峦心头闪过恼火,想必是听到近来京中传闻便刻意来寻她晦气,可偏偏瑁郡王却是她眼下得罪不起得人物,一时半刻不得回应,只咬牙静默。瑁郡王见她这般只当羞涩,笑容便轻佻了起来。
“童大人初回京时臻便初遇童二姑娘,彼时便为姑娘容色所倾,只是那时姑娘尚未及笄,臻少不得静待佳人,如今姑娘终是长成,臻,便再耐不得情意了。”
话愈发不堪,甚至说着话竟就上前几步,慌得童岫峦赶忙倒退,却跪了一日腿脚僵硬,身后更是小观音殿台阶,这一下抵住脚跟童岫峦便再站不稳仰面往后倒去,白芷侧身难用上力气搀扶,简臻一看立刻疾走几步伸手欲扶,童岫峦愈加心慌,若叫他给拉了住,这又算得什么?还不如实实在在跌一跤了事!
童岫峦正是气急败坏,谁知简臻的手眼见要触到童岫峦时却忽然被人一手按在臂上阻拦,继而就见另一只手越过伸去,稳稳的扶在了童岫峦的手臂上。
童岫峦惊魂未定,只当是简臻握住自己手臂,慌忙甩手欲要摆脱,谁知那手却如铁钳一般生硬有力,她恼羞成怒得抬眼,就一下撞进了那人的眼底。
深如寒潭,无波无澜。
见她站稳了,简溟才松开了手。这一松手,童岫峦就很懂得审时度势得避回了小观音殿。
“七哥怎么也到这净慈庵来了?”
眼见佳人避走,简臻也不见恼怒,甩了手轻笑着问了一句,只是眼底的笑却生硬冰冷。
“我去祭拜二哥。”
简溟转而看向简臻,皇子陵墓比此处还要远出几十里,可见是赶不及城门关闭前进城了,索性便来此投宿一夜的意思。简臻嗤笑一声:
“这儿可是尼姑庵。”
显见嘲笑堂堂皇子夜宿尼姑庵,随即一阵脚步声响,外头回复了宁静。童岫峦侧耳听了半晌再无声响,想来他兄弟二人都已走了,也不知怎的只消简溟在她便觉着心内宽松,便撇了嘴唇和白芷道:
“可见兄弟两个都是不顾脸面的,夜宿尼姑庵。”
“嗯,我瞧着也是。”
这冷冽声音却并不是白芷回应,童岫峦登时面色大变,慌着走出小观音殿果然就见简溟负手而立于院中,此刻冰冷眼神中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得味道,叫童岫峦一阵窘迫,忽然觉着自己怪没良心的,赶忙冲着简溟讨好一笑,简溟却扫她一眼后转身便走了。
童岫峦讪讪追出小观音殿得院子,就见简溟玄色长袍在路口一闪而去,倒是聂麒站在院外,见她出来指着便笑:
“没良心的小丫头,要不是王爷进城时瞧见瑁郡王出城又折返跟来,咱们何至于要在尼姑庵投宿?”
童岫峦满面通红,随着聂麒往外走,才知他们住下的院子正在隔壁,童岫峦到了门外踟蹰半晌方才跟着进了院子,就见简溟坐在院中石桌旁,桌上红泥小炉烹煮着茶汤。
聂麒使了眼色给白芷,二人悄无声息退出了院子,童岫峦站在院子里,简溟却并不理会她,倒也没多久,茶汤烹好,简溟执壶先往旁边注了一盏,才又给自己跟前的盏里注了茶。童岫峦这才悄悄呼了口气,趁势坐在了石桌另一边。
不知是什么茶,茶汤清绿,泛着清幽沁香,她正嗅着,简溟却忽然开了口:
“前日的事,出手的是永康侯府。”
又是永康侯府。
童岫峦冷冷一笑,正预备将罪责归咎于童茹珮身上,却忽然想起那位沈姑娘年已二十,是早些年便已经由太后赐婚给了瑁郡王,可这些年瑁郡王却总寻了各种由头拖着不肯大婚,已至沈姑娘如今已成京中笑柄。再思及瑁郡王方才对她所说得话,难道那位沈姑娘以为瑁郡王不肯大婚是为了她?故而才几次三番对她下手只欲除之而后快?
沈芳蕊和童茹珮这二人倒真是“心意相投”,也难怪童茹珮一个深闺弱女能想出勒死她得法子,原来是有这么位沈姑娘出谋划策。
“听闻这位沈姑娘虽是闺阁女流,却酷爱研读兵书且时常请教王爷,真是杀伐果断的性子一点都不似闺阁女子拖泥带水。”
童岫峦睨了眼简溟,似笑非笑嘲了一句,也是仗着他不会恼了她,简溟却似有些意外,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他从没和童岫峦如此相处过,从前的童岫峦在他眼前不是卑微乞怜便是挟恩求报,可如今的她却将自己摆在了和他同样的位置上,似平等的两人,她不卑不亢。
那沈芳蕊也确然如此,不禁对简溟,便是贤太妃所出身份体弱且身份尴尬的瑾郡王简循,她也一贯自诩亲近。
实则她拜贴送过不少,礼也送过不少,可简溟却从未见过她,她却仍以几位王爷的知己自居。
而此事上,纵外人都只当瑁郡王是为童家二姑娘美色所惑倾心不已,可简溟却明白,简臻是因为他。
因为外间沸沸扬扬的传闻,和段太后有心赐婚的念头。简臻就是为了寻他的晦气。于沈芳蕊一事上,她确然是受他牵连。
简溟沉默了半晌,童岫峦想要发笑,却忽然想起方才损他那一句,忽然心里发虚,忙垂头掩饰,却此时简溟忽然抬手,将一个三寸见方的锦盒在石桌上推了过来。
童岫峦不解其意,便揭开来看,就见里面摆着一方玉牌,朝上一面雕着应龙图样,下面铺着张纸,罗列了十数间店铺的名字。
童岫峦心头一震。
当年淑妃陪嫁事后都交在了简溟手中,后先帝赏赐加之多年经营,简溟的身家怕是比皇上的私库还要丰厚,这纸上罗列的铺子大约都是他的产业,而前番她才动了心思将张氏唯一的小铺子要了回来,怕是简溟知晓她缺钱。
可她缺钱可都缺了十几年了,何必到如今才给?
童岫峦探寻眼光看过去,简溟却只拈着茶盏,慢慢的品上一口,神态之从容,仿若什么都未曾发生。童岫峦却一刹意会,满心坦然。
他从前待童岫峦就不薄,只是她甘心凄凉以求他怜惜,可如今她只想奔出个前程过舒心的日子,他自然也会帮着她。这股子说不清的亲近,叫童岫峦嘴角不觉着便嗪上了几丝笑意。
“多谢。”
她一下合了锦盒攥在手里,丝毫没有客气,她实在缺钱缺的紧,纵那小铺子生意好了起来,可一年几百两的进项也实在不足。
她欣喜而不作假的模样使得简溟舒心,眼底染了几分笑意:
“这几间铺子并不在珹王府明面上,这两日我会在静慈庵,聂麒也可供你差遣。”
“谢过王爷,只是无需这样多,我回头挑选用得上的三两间便罢,毕竟我乍然富贵实在惹人生疑。”
简溟未作答,大有随她处置之意,童岫峦便也不多话,又端起茶盏细品了一品,叹了一句:
“好茶,悠然醇厚。”
简溟茶盏正在口边,却是微顿一顿,垂了眼睫缓缓饮下,锋芒尽掩。
童岫峦并没有读过书,琴棋书画一应不通,更不懂茶道,唯一会的,只是打了一手好络子而已。
童岫峦自然也清楚明白从前那原主儿和自个儿的不同,她却是刻意如此,卖了破绽给简溟,就是想叫他发觉改变,甚至是意会出她们已非同一人。
二人各有心思,正品着茶,却忽然听着院门外白芷急切低呼:
“姑娘?姑娘?”
童岫峦诧异起身,看了简溟一眼便去到院门,却甫一出门就被白芷慌忙拉住伸手一指,就见远处童韶樱满面泪痕由聂麒扶着正慢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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