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淡临秋

　　一向悠闲的陆烟开始忙碌了起来。
　　一个文艺版的小编辑，工作是很惬意的。不用加班，不用出现场去采访，没有广告任务。下班后还没有约会，有男朋友的时候一个月见两三次面，所以说参加工作两年来陆烟一直处于一个悠闲、甚至是相当悠闲的状态。除了每周去两、三趟健身房，偶尔去逛个街，其余的时间陆烟都是无所事事的。她曾经无聊到把姐姐的注册会计师书拿来看，小唯说一个中文系的改学会计，费力不讨好，费力是因为大凡中文系的数学都不太好，而注册会计师考试是要用到高数的，不讨好是因为专业不搭界，除非辞职，否则即使考下来也等于没用。于是，在钟小唯的念叨下，陆烟于两个月后放弃了注会的考试。之后，还动过考研、考律师证、考营养师、考驾照等各种念头，最后除了驾照考了下来之外，其余全被小唯扼杀在摇篮之中了。但这个唯一考下来的证，却被陆烟弃之角落，因为根本用不上。所以说，悠闲的陆烟同学瞎折腾了两年之后，终于开始有事儿可忙了。
　　每天除了上班之外，陆烟会抱着一本《史记》研读。里美给她发了课程表，指定了上课时间，范围为《史记》，可是那是《史记》呀，一部通史，记载了上自中国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元狩元年共三千多年的历史，包括十二本纪、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十表、八书，共一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余字。怎样选择，却是要陆烟自己定的。抱着《史记》研究了三天之后，陆烟决定从七十二列传里选择。经过反复斟酌，终于列出了一个二十个课时的课程安排，把每节课的教学内容做了一个表格，通过邮箱发给了里美。
　　又一个周六的上午，陆烟坐在电脑前已经整整一上午了，敲击了发送键之后，陆烟得意得喊道：“我搞定了，小唯，请我吃大餐，我要饿成纸片了。”
　　小唯捧着一杯红枣姜茶走进来：“烟小妞儿，你太厉害了，来来来，先犒劳一下。说吧，第一节课计划讲什么？看对我胃口与否决定我今天请你吃什么。”
　　陆烟一脸兴奋地凑近小唯：“我上回试讲讲了廉颇蔺相如，太温馨了，这回来点刺激的怎么样，我讲《刺客列传》。好不好？”
　　“好。”小唯真不忍心打击眼前这个兴奋中的妞。给一群小孩子讲刺客的故事，还不是一个刺客，是五个刺客！
　　“不好吗？现在的孩子不都是好奇宝宝吗，喜欢007，我把春秋战国时代的五位大侠一般的刺客搬出来，每一个都有帅气的名字，曹沫、专诸、豫让、聂政、荆轲，都是赫赫有名，神一级的，这应该会对那般小鬼的胃口吧？”陆烟神采飞扬，如数家珍，每一位她都好喜欢的。
　　“好吧，虽然我不认同，但是我接受。所以，今天，我们去吃毛血旺吧！”小唯同学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没地儿了。赶紧换衣服，五分钟后出发。”最后一句话是从小唯的衣柜里传出来的。
　　陆烟只好起身去衣柜里翻衣服，小唯说五分钟就一定会在五分钟之内搞定，所以，自己也必须快一点，不然又要被小唯催了。两个人动作很快，五分钟之后真的出门了，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已经打车到了她们经常光顾的川一斋的门口。
　　川一斋店面不大，但却是上下两层，布置的也挺雅致，老板是一个说话嘎嘣脆的四川大嫂，这店已经开了好多年，距离C大特别近，陆烟和小唯上大学时就经常来这里吃。俩人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小位置，点了毛血旺，配了两样小蔬菜，要了两份凉粥。天气不冷的时候，川菜配凉粥这是陆烟和小唯吃辣的秘诀，因为吃辣椒时，吃热的东西会越吃越辣，但是喝凉粥就会很舒服。这是她们每次必点的。刚点完菜，陆烟就听到小唯朝着门口喊：“林老师，您也来吃饭呀？”
　　“对，这么巧，你们也在。”原来是林秋生。旁边还有一个小美女。
　　“你好。”陆烟也不得不出于礼貌站起来问好。其实她根本不想遇到这个人。
　　“哈罗，这不是跟我合影的美女姐姐吗？你好，还记得我吗？”林秋生旁边的小美女忽然对着陆烟喊道。
　　“嗯？”陆烟这才冲着林秋生旁边的人看过去，哦，在犀牛海边拍照的大眼睛女孩，林秋生说她叫小晴吧，好像是。“哦，你好。”陆烟不想提什么偏偏躲不了，得，又来一个。“要不，一起吧，人多热闹。”
　　“好啊好啊，一起吧。”小晴明显是一喜欢热闹的主，立即附和道。眼睛还在向林秋生征询意见，身体却已经向陆烟对面小唯旁边的椅子靠过去。
　　“好吧，你喜欢就好。那两位美女，打扰了。今天我请客。”林秋生宠溺地拍拍小晴的头发，顺手将小唯旁边的椅子拉开，让小晴坐下。
　　“不打扰，坐吧。跟林老师一起吃饭，是我们的荣幸。”小唯已经熟稔地和两位开始聊天。
　　林秋生在陆烟旁边的位子坐下，服务员趁机递上菜单，介绍了这桌之前点的菜色，林秋生又加了几个菜，还要了冰激凌和饮料。扭头看到小唯和小晴在讨论这家店的好吃的，两个吃货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另一个吃货却没有参与讨论，一个人坐着望着窗外，似有些许的不自在。
　　“课程准备的顺利吗？”林秋生转移一个话题，把失神的陆烟拉回来。这个女生神情里总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认真时，说话时，出神时，甚至微笑时，都让林秋生感觉到她内心里的不开心。一个小女生的失恋，真的影响那么大吗？是怎样一个男人，能让她这样念念不忘呢？那个男人好不知道珍惜呢，让这样一个女孩子伤心这么久，怎么舍得！
　　“哦，顺利，谢谢！”陆烟其实这半天都在谴责自己，处于深深的懊悔中，为什么要多嘴呢，为什么要说一起吃呢？真是嘴贱呀！关键是有人顺杆爬，还有人顺手接。这个可恶的小晴，可恶的钟小唯，还有最最可恶的林秋生。
　　“第一节准备讲什么？”林秋生似乎没感觉到陆烟的敷衍，继续话题。
　　“刺客列传。”
　　“哦，是吗？想法很好，小孩子嘛，不喜欢枯燥无味的东西，讲五刺客的故事，还是很能吸引他们的兴趣的。这一点上来讲，你很高明。”林秋生似乎很赞赏陆烟的课程选择，不是仅仅为了聊天而虚赞。
　　“高明吗？我只是随便选的，其实来吃饭之前我已经有点动摇了，小唯说给小孩子讲打打杀杀的不太好，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陆烟张口就反驳，其实她哪里想过要换课了，但就是不自觉地不想和林秋生“一丘之貉”，不想和他一个调调，要和他唱反调，对，唱反调才能让心里舒服一些。
　　“是吗，你和小唯这么想，我倒觉得讲刺客列传很有创意，它宣扬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侠义的精神。故事情节丰富，更容易引起孩子的兴趣。”林秋生慢悠悠地继续坚持，但是语气已经变得更加的温和，多了商讨的意味，因为他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陆烟的情绪，好像自己又惹到这根刺了。小心为上！
　　“侠义吗？对，是有宣扬侠义精神，但是除曹沫外，专诸、豫让、荆轲都没有逃脱以死赴义的悲惨命运，豫让的自戕源于侠义精神不能完全实现的内心愧疚，专诸、荆轲之死表面看来是由于外界强大势力相对弱小的个体英雄的毁灭，但作为一种特殊的职业选择，他们通常将行刺与尽忠行义视二为一，将自身生命的自觉结束与自身精神的升华看作一体，在自戕式的生命陨落过程中表现出一种道义感召力，将自我生命过程凝结成一种舍身殉义式的人格形式。我觉得，家长们也许不会喜欢这样的宣扬。”陆烟盯着林秋生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个男人，偏偏长一双女人的媚眼，哼！我偏不让你得意。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准备讲什么第一节课很关键的。”林秋生脸上不敢笑，但内里已经快要笑到内伤了吧，看来是真的不招这小妮子待见，需要这么明显的故意作对吗？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表现在嘴上。
　　“我再想想吧，可能找一个温和的，宣扬诚实有爱的。”陆烟已经被服务员端上来的毛血旺吸引过去，懒得再和某人抬扛了。
　　“开吃！”
　　“好吃！”对面两个吃货也开始加入战斗。
　　林秋生看看专注于一盆辣椒的三个女子，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毛血旺旁边的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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