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恋人

　　苏蔓站在房门前的时候莫名紧张起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小声给自己加了加油，终于镇定下来。
　　“小珝，我进来了哦。”她抬起手，敲了敲沉重的木门。
　　不出意料地，门内并没有回应，也没有想象中的开门声。苏蔓习以为常地扭动把手，门嘎吱一声开了，廊道上的灯光肆意地涌进屋内，碎碎地洒在玄关的地板上。
　　“怎么又不开灯？”苏蔓啪地打开开关，整个空间一下子明亮起来，目光所及之处也是一览无余：客厅很大，向阳的一面全是落地窗，但厚重的窗帘将所有的阳光都拒之窗外，客厅中央摆着一张长型的玻璃桌，桌子四周围绕着大大小小的沙发，但无论是桌上还是沙发上，甚至是地板上，都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资料、剧本、碟片。
　　苏蔓蹑着脚越过地上的障碍物，朝着深陷的大沙发走过去。她曾一度怀疑江白珝甚至没有察觉到她进屋，但在她企图摘下某人戴着的耳机时，被逮了个正着。
　　“苏蔓小姐，如果你此时此刻摘掉了我的耳机，那此时此刻便是你失业的时刻。”江白珝的眼睛紧紧盯着怀里的笔电，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苏蔓悻悻然地收回手，趴在沙发靠背上，认真地看了眼笔电屏幕，上面正播出着去年的金X奖颁奖典礼。
　　“咦，又在看颁奖典礼啊，不用看啦，小珝你今年一定会得奖的，”苏蔓走路的时候黑色的马尾在后颈荡了荡，似乎是想力证她的真心，“小珝你还没吃早饭吧。咖啡和蛋糕可以吗？我在楼下买了新鲜的提拉米苏……还有，赶快起床了，听说X中路那边堵车，我们要早点去片场……”江白珝摘掉耳机，那里面并没有任何声音，他盯着不停变换画面的屏幕，就好像已经静静地度过千年。
　　客厅安静得如同按下了静音键。苏蔓端着咖啡和一碟蛋糕走过来，看见他还在发呆，但那幅静止的画面美得好像一幅惊世画作，他的忧郁一览无遗，让人心疼却又不愿打破。
　　苏蔓想起第一次在公司看到他的资料时，他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新人。虽说在网络上有些人气，但是还没有正式踏入圈里，他就好像是一个绚烂的泡泡，尽管惹眼、膨大，可不用太大的风吹，就会轻易破掉。就她本人性格来讲，她是极其不愿带领新人的。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加上公司的劝说，她才百般无奈地接下他，并且是作为助理，并非经纪人。
　　在苏蔓十余年的经纪人工作中，她曾好运气地带出了顾远婉这样的天后巨星，两个人从出道开始就在一起奋斗努力，她也是唯一一个见证了顾远婉所有辛酸苦辣的人，也正因顾远婉的成功，使得她也在业内声名大噪。但就在二人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顾远婉跳楼了。她苏蔓绝不相信那个天生乐观温婉的顾远婉会自杀，可是当她的贴身助理说是，警察说是，所有人都说是的时候，她犹豫了。琬儿真的不是自杀吗？自那以后，她辞掉了经纪人的工作，去旅行，踏遍两人约好的所有胜地，但约定的人不见了。她去了好莱坞，去了奥斯卡，听到了顾远婉的提名，但提名的人却不见了。
　　回国之后，她接到公司电话，请求她带一个新人。苏蔓当然是拒绝态度，除却巫山不是云，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顾远琬，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做经纪人了。直到见到江白珝，一个干净的男孩，他的资料和人一样干净，计算机系的牛人，却进了娱乐圈？苏蔓对他有的是好奇，但让她最终下定决心的，是他的眼神，和当年刚出道的丫头片子顾远琬一样，纯粹且坚定的眼神。
　　苏蔓回过神，咖啡薄薄的雾气覆在她的眼镜片上，她艰难地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赶紧把早餐放在桌上。
　　“小珝，快来不及了。”苏蔓轻轻地提醒了句。最近江白珝在拍摄电视剧《重头再来2》，剧中他饰演一个自闭症孩子，从小遭受家暴，有严重的抑郁症。而江白珝的敬业程度也正是苏蔓欣赏的地方，他不仅能够在片场逼真演出，在私下也时刻保持着抑郁状态，以免显得角色表现不真实。
　　这孩子，很有潜力。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了片场。
　　苏蔓做人八面玲珑，把江白珝交给化妆师后就代他向导演和制片连番致歉。江白珝静静地坐着，化妆师知道他的习惯，也不说话，兀自将他的脸刷得更白，黛青的眼影使他的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眶下垂垂欲坠的眼袋显得他颓废忧郁。
　　“白珝到了吗？”
　　“到了，正化妆呢。那个，陆医生啊，今天时间有点儿紧，五分钟够吗？”
　　“够了。”话音未落，房间里走进了一个中年男子，休闲装扮，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化妆间的各种障碍物，搬了张凳子，在江白珝旁边坐下。
　　“今天状态怎么样？”陆遥问话的时候不像医院里的医生那般冷冰冰的，反而带着三分笑意，如同好友间的寒暄。
　　江白珝睁开眼，发型师正在给他做凌乱风的头发，他不方便移动，只得盯着镜子里的人回答，“还好，正常。”
　　陆遥进一步发问，“昨天回家做了什么？又在看碟片？”
　　“嗯，看了去年的金X奖颁奖典礼。”
　　陆遥点点头，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但内容都稀疏平常，无非就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而江白珝却没显示出不耐烦，反而是一字一句认真回答。
　　几分钟后，陆遥站起身拍了拍江白珝的肩膀，松了口气道：“看样子你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白珝，别把自己绕进去。”
　　“他不会的。”说话的人是苏蔓。苏蔓从门外走进来，礼貌地跟陆遥打了招呼，又转向发型师问，“还要多久？演员都到位了。”
　　发型师在手上抹了啫喱水，在江白珝的头发上随意抓了一把，又迅速拿着吹风机定型，动作行云流水，嘴上也忙不迭道：“好了好了，马上。”
　　陆遥叠着手倚在化妆桌前，瞅着进入抑郁状态的江白珝笑了笑：“什么时候我们青春洋溢的江同学才会回归啊？我等不及想吃江同学请的火锅了。”
　　“快了吧，已经拍过半了，剧情也到高.潮。”苏蔓我见犹怜地看着江白珝，心疼的说，“再拍下去我怕我家小珝都要被逼疯了。”
　　陆遥点头表示赞同，同时又不解地问道：“你说你好好拍着你的青春偶像剧，当着你的国民初恋，到底是抽了哪根筋硬要来演个精神病。”
　　“得了吧，如果小珝不及时转换戏路，像他这种二十出头的年纪，很容易被定性为青春偶像，之后想转实力派，那就难咯。”苏蔓看着发型师麻利地做着收尾工作，顿了顿继续道，“特别是小珝出演《恋初》的反响太大，给人印象太深，再演同类型的青春片又很难超越恋初里的形象，那结果很可能便是成为一部定终生的尴尬明星。这种明星在娱乐圈里也是数不胜数……弄完了？走。”
　　苏蔓领着江白珝走得很急，陆遥站在旁边，张张嘴欲言又止，却没有跟着走进片场，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凝望着那个穿着病号服的憔悴背影，终是转身离开。

　　这场戏拍摄的是饰演抑郁症男主的江白珝偷偷跑出医院，跑上大街，遭受到路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甚至谩骂时受到巨大的刺激，使得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抑郁症再度复发的片段。
　　江白珝穿着一身素净的病号服出现在镜头前。大街上人来人往，他赤着脚站在街角的角落里，深陷的眼睛里透露着对这个陌生街市的迷茫和恐惧。他像一座雕像，静静地一个人伫立在街角，双眼终于是回了点儿神，怔怔地望着旁边亮丽的橱窗。
　　这是一家蛋糕店，橱窗里是刚做好的新鲜蛋糕。蛋糕师傅在店里看见他，不满地皱了皱眉，操起扫帚冲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道：“神经病，滚啊，别挡了我做生意，晦气。给我滚，快滚。”
　　江白珝的身体怔了怔，蛋糕师傅的扫帚打在他光着的脚背上，生疼，他却一声不吭，依旧执着地盯着橱窗，这种行为显然是惹得蛋糕师傅更加生气了，不停地破口大骂，甚至撸起袖子要和他大干一场。路过的行人瞧见这边的情形，竟无一人泛起同情，有的是指责他道德绑架的小市民。
　　众人围成一个圈来看戏，他身在漩涡的中心，感觉头顶上的光暗了又暗，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又忽然停止。恐惧，无边的恐惧开始像海水一样汹涌地占据他的心脏、他的脑子、他的眼睛，在繁华的街头，众目睽睽之下，这个穿着病号服的削瘦少年，突然蹲下身大声尖叫起来，众人吓得连连后退，他却又措不及防地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人群慌了，又很快散了。蛋糕师傅的身影早就不知所踪，蛋糕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锁上了门，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只有这个清冷的街头，蜷缩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病人，以及他身旁那把被抛弃的扫帚。
　　画面定格，场记适时打了板子，拍摄暂停。
　　导演把江白珝叫过来，指着机器上的回放画面指导几句，后者一一点头，偶尔插上几句，气氛显得很融洽。
　　“小江还是演得很好，不像新人。”导演最后拍拍江白珝的后背，几番称赞，又对着场内众人探求的目光道，“各部门准备，再来一次。”
　　片场内无一人表示异议，脸上的表情如常，各方迅速就位又拍了一次，再一次……直到片场外忽然爆发出一片尖叫声，导演才皱着眉喊了“过”。
　　“外面怎么了？”导演皱眉的时候看上去非常严肃，沙哑的男低音透过衣襟上别着的话筒传出来，沉重又隐隐带着怒气。片场内气氛明显僵了起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放了慢动作，时光被拉得烦躁而冗长。
　　导演助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表情尴尬道：“陈导，顾制片来了。”
　　“他来做什么。”导演不屑一顾，指挥各部门归位，继续拍摄下一幕。
　　助理在一旁犹豫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补道：“那个……路泽也来了。”话音未落，一身材颀长的男子随意走进片场，他的长相偏向欧洲人，鼻梁挺拔，棕色的眸子，染了一头金色的头发，光是发色就十分引人注目了。
　　顾远瑜手插在裤包里，嘴里嚼着口香糖，走起路来自带痞气，银色的耳钉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和片场这样的环境完全不相称，也难怪导演不喜欢这个制片人。顾远瑜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吹着泡泡站在一边看戏，眼睛左右看着，好像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接下来几幕戏都没有江白珝的戏份。时值中午，他随便在片场找了个躺椅就睡了下去，为下午拍戏养精蓄锐，顺便再偷个闲。盛夏的蝉鸣聒噪，他平躺着，尽量将这一声声长鸣当作美妙的交响曲，江白珝闭着眼，呼吸平稳，看样子好不容易把自己带入情境了，脸上盖着的台词本却被人残忍地一把掀开。
　　“找到你了，江白珝。”

　　顾远瑜靠着江白珝坐下来，手指不安分地在后者脸上摸来摸去，故作心疼地说：“哎哟，我的珝宝宝怎么了，拍个戏怎么就折磨成这副模样了？”
　　江白珝毫不客气地掸掉他的手指，像是掸灰一样不屑，脸上的嫌弃不言而喻。不过像顾远瑜这样的人显然是五百年修得的不要脸，不但不生气，反而挑逗道：“你早从了我不就不会受这些苦了嘛。”顾远瑜边说，边向江白珝的嘴里塞了一片口香糖。后者来者不拒，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就没当回事，嚼着口香糖随意扫了一眼片场，当即一怔。
　　“路泽？什么时候的来的？”
　　顾远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说话的腔调也冷了好几度，“谁知道。”
　　路泽穿得很随意，烂大街的格子衬衫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头发不长，整整齐齐的，露出饱满的额头，剑眉星目，就算不笑也自带几分笑意。他给人的感觉温暖但不亲近，清俊但不疏离，他就像夜空中的星星，明亮耀眼，仿佛一伸出手就能抓住，事实上却遥不可及。
　　江白珝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谈的是当今这个看脸的时代。当时那个博主提出了一个观点，像路泽和顾远瑜这种长相和气质的男人，只可能是两种人，一种是大红大紫的明星，一种是家世显赫的少爷。其实现在想起来说得也没错，特别是顾远瑜，如果他想在娱乐圈里混，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比如那个鲜活的例子顾远琬，他们两姐弟可是长了同一张脸。
　　不过路泽和顾远瑜有矛盾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原因当然是顾远琬的死。顾远瑜怪罪路泽身为姐姐的男友却没有尽到责任保护她，而路泽则是自责无颜面见顾家。这样一来，原本相处融洽的两个人顿时变得水火不相容，从此以后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顾远瑜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低气压，也没心情再去招惹江白珝，随心所欲地来，又随心所欲地离开。顾远瑜站起身，路泽恰巧望了过来，前者的脸因此显得更黑，紧抿着嘴，抬起下颌，狠狠地瞪了后者一眼。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丢给江白珝一句“给我安分点儿，不要去招惹那个人”，再加上一个眼神威胁，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于是江白珝抬眼看了一下“那个人”。路泽拿着一本书正朝他走过来，一对漂亮的眸子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路泽极有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江白珝吹着口香糖，泡泡啪地一声破了，糊了一嘴。
　　路泽。
　　没错，是活生生的路泽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必须承认自己曾经幻想过当上演员后能亲眼看见真人路泽，甚至和他同台表演。只是没想到这个时机来得如此之快，太不真实了，从他的歌在网上爆红，到签约经纪公司，再到拍摄处女作一夜成名，直至现在和路泽搭戏，别人要花数十年才能达到的成就，他短短一年就走过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一生。
　　他是该庆幸自己太幸运？
　　胡思乱想间，路泽已经自行坐到他的旁边，摸了摸裤兜，掏出一张纸巾递过来。江白珝尴尬地接过，擦掉自己嘴角的口香糖，内心是崩溃的。
　　竟然在男神面前如此毁形象，内心的小人一张生无可恋脸。
　　不过路泽显然是没有嘲笑他的意味。路泽出道的时候和他现在一样，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出道至今十余年，他的人气依然如日中天，没有丝毫的下降。当然，拥有这般名气需要的不仅仅人气，还有为人处事，他是圈里人口中的好好先生，无论对谁都是好脾气，特别是在提拔新人的方面，即获好评。
　　“你好，江白珝对吧？我是……”路泽露出亲切的笑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路泽，我知道的，我们在一起吃过饭。”江白珝内心是激动的，表面上是面无表情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说出“地球是围着太阳转”这般平淡，“两年前的事儿了，你应该不记得……”
　　“我记得。”这次是江白珝被打断。两年前在美国，路泽参演的X莱坞大片《Zore》宣传会上发出福利，抽中的粉丝可以与路泽共进晚餐。那时的江白珝还是个学生，在异国他乡见到男神十分激动，运气也爆表，获得了这个机会。想想当时一起进餐的还有顾远琬，明艳动人的佳丽，谁曾想两年后的今天却已经香消玉殒。
　　路泽很明智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打开手里的书道：“其实我来是想跟你先对对台词，下午我们就要开始搭戏了。”
　　江白珝这才注意到路泽拿着的是台本。路泽是唯一一个从《重头再来》第一部保留到第二部的角色，演的是一个慈悲的心理医生，虽然不是主角，但后期对主角也是有很大的影响。路泽身为原班人马，对剧本的理解也比他们这些“新人”更透彻，两人对台词的时候，江白珝耳濡目染，感觉自己把许凝这个角色拿捏得更准确了。

　　半小时后，上午的拍摄结束。剧组订了外卖，到场的导演演员拼了几张桌子凑成一桌，很是热闹。等中途导演离席接电话时，气氛更炒到了高.潮。
　　“白珝，最近你和晴儿怎么样了？”问话的是饰演女主的当红女星罗卿衣，比江白珝还小一岁，这种年纪的女生也难怪八卦。而她口中的晴儿说的是《恋初》的女主沈晴，电影宣传上映期间两人曾传过绯闻，但在座的其余“老姜”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宣传手段，难有成真。
　　江白珝低着头吃饭，身上的病号服还没有脱，安安静静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不过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也不再抑郁示人了，眼睛亮了亮，笑道：“晴儿最近可是大忙人，片约不断、广告不断，我可是羡慕得很。”
　　江白珝巧妙地回避了刚才的问题，罗卿衣也没有死缠烂打，倒是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怎么，小江还觉得自己最近太闲了？”说话的是剧中饰演幕后大boss的杨朔。他也就三十来岁，长了一张邪气的脸，属于那种骑着机车到处撩妹的类型。不过他本人品性私生活很好，演技纯熟，是当今为数不多的人气不减当年的已婚男明星。
　　江白珝正要开口回话，和他隔得老远的孙晟把话接过去，满嘴的酸味，“哪会呀，别人不仅担任男主角，还负责两首主题曲的演唱。天天有人探班，他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闲。”整桌的气氛因为这句话一下子降到冰点，除了偶尔听见的木筷摩擦塑料盒的细声，没有人再说话，甚至有些人的表情也微妙起来：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孙晟得了去年的最受关注演员奖，这部戏原定的男主角也是他，演员表也早就曝在网上，孙晟饰演男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偏偏半路杀出个江白珝，开机前一天空降下来的一个青春片新人，原男主就被安排到一个配角，男三都算不上，孙晟自然就不爽。更何况那个风流的制片人三番五次来剧组探班——虽美名探望剧组，巡查拍戏进程，不过大家都看在眼里，顾二少每天来探望的都只有一个人——那个新人。一开始的闲言碎语也很多，不过久而久之，剧组里的人都发现这个新人很努力，很尊重每个人，更重要的是他演技也很好，不是个花瓶。男主是谁，对于其他利益没受损的人来说根本无所谓，于是没过多久大家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了。而在这种时候竟然又有人旧事重提，自然让人觉得很尴尬。
　　江白珝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情绪，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他有什么情绪，不过他在心底对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翻了无数个白眼，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跪地求饶，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一张poker face。
　　“我吃好了。”旁边有人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是路泽，“白珝，吃好了吗？一会儿就要开拍了，我想和你再对一遍台词。”路泽就像是没有听到刚才的诋毁，认真看着江白珝，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
　　路泽在这群演员里算得上前辈，而且影帝的身份让他的话也更有分量。这下更没人说话了，一个二个埋着头吃饭。江白珝知道路泽是在替他解围，两人的台词早就对得滚瓜烂熟了，刚才还偷懒吹了会儿牛，他有好意他就领着。江白珝连忙说：“嗯，吃好了。”两人撂下餐具，路泽走在前面，江白珝向正在吃饭的前辈礼貌地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离开。
　　娱乐圈是一潭深水，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其实水里却藏着各式各样的水鬼猛兽。他们通常都在静静地蛰伏，等待着一个机会，有时那个契机是颗碎石，有时却只是一阵风。但无论是石子还微风，它们都能轻易地打破这伪装的宁静，搅乱这一池浑浊的泥泞。这个世界人人自危，却又人人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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