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光暗

　　从出生开始，他的生活就像一本规范的教典。走路时双脚迈出的距离，说话时的语速和声调，甚至就连微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被严格要求要符合一个高等贵族的身份地位。

　　[Giotto少爷简直就像是太阳一般，那俊美高贵的容貌和优雅得体的举止，真不愧是萨巴提诺家培养出来的孩子。]

　　[啊，简直就是阿波罗神的馈赠！]

　　他是萨巴提诺家族的后继者，是聚合了整个家族的心血，是延续整个家族辉煌的希望。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Giotto少爷的笑容，真是很难懂呢！]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人类的笑容是包含着不同的含义的。

　　[难懂？为什么？笑容里还有其他的意思吗？]

　　那个人于是便露出了有点难过的表情。

　　[当然有了！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为难的时候，出于礼貌的时候，出其不意被吓了一跳的时候，这其中的笑容都是不一样的。]

　　[嗯……原来还有这么多种类吗？]

　　因为先天的优势，即使不看他人的脸色他也能分辨得出别人的心情，所以分辨微笑的含义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多余的。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对此感到难过呢？

　　[Giotto少爷在笑的时候会想些什么？]他直觉地就感觉到这个人对此事的兴趣，但是他也同时感觉到这个人并没有其他的坏心思。

　　[笑的时候还能想些什么？]

　　他感觉到这个人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并且之后的很长时间为了这个问题喋喋不休的纠缠。他不明白，只是一个微笑而已，为什么会有人对此耿耿于怀到这种地步。那之后，他也尝试过观察别人的笑容，但是最终他发现，这只是徒劳。

　　因为大多数人，在他脸上挂着微笑的时候他实际上的心情可能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时候明明是极度厌恶的情绪，他的脸上却偏偏挂着轻松的笑容。有的时候明明是很高兴的心情，却偏偏撇下嘴角做出很难过的样子。

　　大人的笑容，是骗子的伪装，只有单纯的孩子才会显示出内心真实的模样。

　　G不会用微笑来欺骗他人，Sivnor更不屑于用笑容去奉承他人，蓝宝还没学会用笑容来欺骗他人的能力。但是阿纲呢？

　　这个少年周身都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当他开心的时候，他的笑容能够感染其他的人，使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快乐。但当他低落的时候，他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不会让人为他担心，不会让人为他难过。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脸上总是能挂起生动的笑容。即使是在遭受挑衅的时候，即使是被戏弄的时候。他的情绪从来都是直接的，他会发怒，他会生气地大吼大叫，也会在他们出去战斗之前担忧地嘱咐他们小心。

　　跟他被训练出来的完美的微笑不同，阿纲的笑容从来都是那么的直接，那么的生动，那么的自由。

　　Giotto第一次感受到那个人曾经那些话的含义，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为难的时候，出于礼貌的时候，出其不意被吓了一跳的时候，这其中的笑容都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笑容，让他真实感觉到人类这种生物，这种生物原来也可以这么美好。

　　“那是阿纲。”

　　Giotto盯着屋顶上的少年对费鲁托说道。美好的生物，就像一缕阳光般来到他的世界中的少年，有的不仅仅是生动的笑容。

　　他有的还有那般如同岩石一般坚毅的黑暗。

　　然而即使是这股黑暗，在这个少年身上也是直接地，毫无掩饰地展现在他人的面前。强势地，直接侵入他人的眼球，让人觉得原来黑暗也可以有这般的宁静，却又异常耀眼。就像是夏夜里漫天繁星的夜空，空阔辽远引人遐思。

　　“唉？骗人的吧！”费鲁托惊诧地指着上方的少年：“那种简直就像是魔王降临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小鬼！”

　　“你说谁是魔王降临？”纲吉从房顶上跳下，落地悄无声息。

　　直到看到纲吉在火光下露出的脸，费鲁托才相信了Giotto所说的话。他前后左右在纲吉身边整整转了一圈，拉着Giotto小声地问：“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黑手党？还是……”

　　“啊……”Giotto撩起眼前的一缕头发：“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就让他呆在你家店里？”费鲁托简直不敢置信：“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没在开玩笑……”

　　纲吉双手搭上两人的肩膀：“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坏话。”

　　费鲁托整个人缩到Giotto的身后，他战战兢兢探出半颗脑袋：“对对对不起！我再也说你的坏话了。”

　　“你这不是在不打自招嘛。” Giotto黑线，决定离这个笨蛋远点。他揉了揉纲吉的脑袋，把刚刚那个仿佛精灵一般的少年摇出脑海，问道：“这么晚了不在家睡觉，你跑出来干嘛？”

　　“啊，出来取点东西。”纲吉拿出手里的那件衣服，费鲁托眼尖，一眼就看出了纲吉手里这件衣服的来处。

　　“这不是佩尔那小子今天穿的衣服吗？”

　　纲吉点头：“本来就是我的衣服，但是那次被人贩子抓去之后就被人扒走了。”

　　“人贩子？”Giotto想起了初遇纲吉的时候的情形，单薄瘦小的少年在擂台上灵活地躲避攻击，后来甚至引起整个地下角斗场的混乱。那个时候的纲吉身上穿着和普通难民一样的破烂衣服，因此他才会想要救他出来。如果那时候纲吉身上穿着这种昂贵的礼服，他恐怕就不会管那件事了吧！

　　“阿纲还被人贩子抓过？哪家的人贩子这么胆大？”费鲁托不淡定了，作为一个商人的直觉他嗅到了一点点这个少年真实的内在。这个少年虽然看着纯良，但实际上可不是那么容易招惹的啊！

　　纲吉看向Giotto：“说起来那件事之后怎么样了？”

　　“啊，那件事之后就完全交给阿诺德了，具体的我并不十分清楚。

　　“阿诺德？”纲吉有瞬间的动容，Giotto发现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纲吉的笑容就变得僵硬起来，便问道：“阿纲和阿诺德认识吗？”

　　“怎﹑怎﹑怎么可能！”

　　一目了然的表情，所有的心事全都写在脸上。不用费尽心思去猜测，甚至不用超直感就能明了他的想法。

　　就是这样的孩子啊！

　　“只﹑只是听说过那个人的事而已！就只是这样而已！”

　　Giotto揉了揉纲吉的脑袋：“啊，我知道了。”

　　不管怎么看都不只是听说过而已，但是有什么关系呢。阿纲不会做坏事，跟以前的那个人不一样，阿纲是特别的，他的善良是坚韧的，他不会被其他的事轻易改变。

　　Giotto有这样的直觉。

　　和费鲁托分别，两人走上回彭格列的路。在经过一座拱桥的时候，纲吉出声询问：“Giotto，你现在能点燃火焰吗？”

　　Giotto回过头，有关火焰的事情一直都是他们极力回避的问题，不管是他自己还是Sivnor，这其中牵扯出来的家族血液的问题总是那么让人不快。

　　“可以是可以。”指尖颤动，一簇纯净通透的桔红色火苗出现在他手里。

　　“果然……”纲吉弯起眉眼笑了起来：“美丽的火焰……”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即使是在漆黑的夜晚也仿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不同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般纯絜的光明和黑暗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呢？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两者却又一点儿都不矛盾？

　　“你不害怕吗？”Giotto听到自己在问：“不感觉恶心吗？以前见过的人都说这是恶魔的力量。”

　　为什么他要这么问？他明明不想这么问的！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做出让这个孩子感到讨厌的事的。世界一片静默，Giotto仿佛听到狂风掀起巨浪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Giotto会为谁使用这份力量？会为了什么事而使用出这份恶魔的力量？”

　　Giotto一愣，没想到长久的静默之后他等来的是这样一个问题。

　　“Giotto为什么会创立彭格列自卫团？”

　　“那……那是因为要保护这里的居民……”

　　纲吉又弯起眉眼，Giotto看到那双大大的被他手上的火焰映照成金红色的双眼中倒映出了整片星空。

　　“足够了。”纲吉道：“恶魔的力量也好怎么样都好，Giotto的力量是为了保护这里的居民不是吗？这便足够了。”

　　保护……

　　在这个少年心里原来是这么认为的吗？难怪他会若无其事地说出火焰的事，因为是保护他人而使用的力量，所以便足够了。原来是这样的吗？在他的心里不管是黑暗也好光明也好，只要是能够保护他人的力量，便足够了。

　　怪不得他会有那么直率的目光。

　　直率……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笑容会那么有感染力，因为他总是用那么直率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直率而又坚强的目光。

　　“那就看着我啊！”

　　看着我，不要透过我看向我身后的某个其他人，就只是看着我而已！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