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光暗

　　一连几天，彭格列里气氛低迷，就连平时总喜欢来酒馆里以喝酒为掩护实则来看Giotto的那些客人都规矩安静了不少。

　　那天夜里的大火虽然发生在深夜，但很多人都目睹到了那熊熊燃烧的大伙和翻滚至半空的浓烟。警察说是失火，他们绝口不提那些尸体上的弹孔，但大家心知肚明。生在这个动乱的年代，残酷的现实早早教会了人们怎样保护自己。所以没有人会去质问警察为什么包庇凶手，因为他们知道这样于事无补，而且说不定警察本身就牵扯其中。

　　“呐，小纲吉，今天Giotto也不在吗？”

　　纲吉将酒放到客人面前，笑容里充满了歉意：“嗯，抱歉啊，Giotto今天似乎也挺忙的样子，一大早就不见了。”

　　“啊，没关系，没关系。”倒是客人立即摆着手表示不在意，她笑眯眯地瞅着纲吉说：“虽然Giotto不在有点遗憾，但有小纲吉在也不错呢。”

　　纲吉干笑，他有限的十多年人生里从没像现在这么受欢迎过，根据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跟他长得像Giotto多少有些关系。还好这几天不像第一天那么失控，否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这些客人面前的。想到Giotto每天都得应对这些客人，纲吉心里由衷生出对他的敬佩感。

　　“大家都很喜欢他呢。”

　　“他？Giotto？”见纲吉点头，客人抿了一口红酒笑道：“那是当然的啊！毕竟像他那样为了我们这些普通人这么拼命的人，谁都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啊！”

　　纲吉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为了他的长相呢。”

　　在这个酒馆也工作了有些天了，纲吉亲眼目睹了Giotto是怎样地被这些客人所喜爱的。说实话，Giotto的外表的确是非常出色，如果纲吉是这些客人的话，他无法确保自己不会像她们那样对他那么迷恋。

　　“嘛，当然那也是很重要的。”客人向纲吉眨了眨眼，意思很明显。Giotto为他们所做的事赢得了他们的喜爱，同样的他们也喜欢他的那张脸。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Giotto就很少待在酒馆里，酒馆里的客人大部分时间都是由纲吉和琳达接待的。而在此之前，据说这些工作大都是由Giotto完成。

　　而Sivnora最近则有了其他新的工作要做，虽然他本身在酒馆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

　　将托盘放到吧台上，纲吉在旁边坐了下来。G在前几天的那场大火中烧坏了脸，直到现在他半边脸上还打着补丁，此时他正在调试一杯颜色怪异的酒，那酒颜色红中透着青蓝，像是一团鬼火。

　　“这是什么？”纲吉问。

　　“不知道。”身为这杯酒的制作者居然这么回答，然后他将酒杯递了过来：“要尝尝吗？”

　　纲吉赶紧摇头，他才不会尝试这种可疑的东西呢。

　　“今天的客人不多，反正有琳达在，你可以趁机休息一会儿。”G见纲吉抵死不愿尝试他的杰作，只好将杯子拿了回来，然后他好心地提醒纲吉。

　　纲吉答应一声，想了想说：“我上去看看。”

　　彭格列酒馆的二楼是他们的住所，除了身为女性的琳达之外，他们几个男人全都住在这里。之前半夜他被Sivnora踢下了床后又被Giotto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那之后他就一直住在了那里。平时白天他们都在一楼的酒馆里工作，二楼几乎不会有人。

　　经过厨房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麦克正在削土豆，看起来情况还好。问题严重的，是另一个。

　　纲吉来到二楼，然而他并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来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个简易的木梯，一直通往阁楼。巴勒莫的建筑款式多样，有圆顶的有尖顶的。而彭格列酒馆是一层尖顶的二层小楼，所以二楼之上还有一个面积不大的阁楼，平时这里都是放置杂物用的。

　　还没推开阁楼的门板，纲吉就听到里边压抑的咆哮。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Sivnora本来就不是多有耐心的孩子，对着一个不愿意合作打还不能打的孩子，这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

　　纲吉爬上阁楼，向Sivnora招了招手：“Sivnora，你先下去吧。我陪他一会儿。”

　　Sivnora点点头，也不用梯子，迫不及待地直接从阁楼上跳了下去。只不过他的功夫还不到家，落地的时候没站稳，下巴一下子磕到梯子上去了。

　　纲吉摇着头回过身看向身后，阁楼里显然已经被整理了一番，虽然面积不大，但被收拾得很干净。摆着一张矮床和一张小几。矮床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虽然现在是炎热的夏季，但他却裹着厚厚的被子，苍白消瘦的小脸只露出一半，双眼无神地盯着地板上的纹路。

　　在一旁的小几上还摆着一杯水和一碗没动过的面。

　　这便是前几天那场大火中Giotto他们救出来的孩子，一个庄园里几十口人全都死了，只剩下两个孩子死里逃生。

　　纲吉在矮床边坐了下来，他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心疼，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蓝宝。将手伸了过去，还未触及到孩子身上的被子，就见蓝宝茫然的眼中现出惊恐。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焦距的眼睛瞪着纲吉，却又像是根本没看到纲吉一样。他不停地发着抖，嘴巴完全张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纲吉的手缩了回来。

　　自那天晚上被带回来之后，蓝宝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呆。短短两天，本来一个胖乎乎的孩子就迅速地消瘦下去。最后Sivnora看不下去了，强硬地将食物塞到他的嘴里，然而却只是适得其反。

　　纲吉不清楚那天他经历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但一个本来快乐单纯的孩子变成了这样，足可以说明了一切。纲吉再次将手伸了过去，这次他没有顾及蓝宝的挣扎和惊慌，将一样东西塞到了他的嘴里。

　　蓝宝的动作骤然停了来，他动了动嘴巴，发出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声音。

　　“这是什么？”

　　声音是小孩子奶声奶气的稚嫩嗓音，因为连续几天没有发声而带着沙哑。

　　“糖果。”纲吉回答，同时自己也吃了一颗：“橘子味道的，喜欢吗？”

　　蓝宝点点头，然后摸了摸喉咙。

　　“喉咙痛吗？”纲吉将小几上的水杯递给他：“这么多天不说话，肯定会痛的。”

　　“可是……妈妈说不可以发出声音。”蓝宝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水杯，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他握着水杯的手颤颤巍巍地，纲吉连忙帮忙将水杯托住。一杯水很快被他喝完，纲吉又去取了两次水，蓝宝才表示已经足够。然后，他看向纲吉的手。

　　纲吉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蓝宝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糖果递给他。这还是前几天G给他的，一向粗犷长得一副不良的样子的G板着脸将糖果仍给他的时候，纲吉直以为是什么惩罚来着，直到后来听到Giotto的解说才知道这是G对他在找回彼德那件事上的奖励。

　　蓝宝手捧着糖果，一颗一颗地数了数，才将其中一颗喂进嘴里。可是吃着吃着，他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妈妈给了我一袋糖果让我躲在屋子里，她说不可以发出声音，等糖吃完了她就会回来接我。可是直到我全部吃完了她也没来接我……”

　　纲吉将他身上的被子扯开，这次他没有遇到阻拦。可是在这种天气里连续几天被捂在被子里，蓝宝身上不仅被悟出了一身不好闻的味道，还长出了一片红红的痱子，可是这孩子全无感觉。纲吉将他抱进怀里，不同于印象里那总是慵懒地睁着一只眼睛的青年，现在的蓝宝还只是一个需要别人抚慰的孩子。

　　“……其实我知道的，妈妈去找爸爸了。”

　　纲吉一直静静地抱着他，不说话，只是不断抚摸着他的后背和头发。蓝宝拼命地挤进他的怀里，埋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像是在寻找妈妈温暖怀抱的小兽。只是，他想要寻找的那份温暖已然不再。

　　蓝宝自己大概也清楚，自己的父母已经离开他这件事。

　　许久许久，阁楼的门悄悄地被顶开。Giotto探头看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相拥抱在一起睡得正熟的两个孩子。纲吉侧身睡在矮床上，他的脚上还穿着鞋，只有一半的身体在床上。而他怀里蓝宝蜷缩着身体睡得正香，他一只手还紧紧拽着纲吉的衣领。

　　Giotto悄悄地又缩了回去，下了木梯，就看到G靠在一边的墙上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放心了？”

　　Giotto笑了笑，他展开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到那两个孩子，连我都想去睡觉了。”

　　“想得美！”无情的管家立即给了他一脚：“工作时间禁止偷懒！”

　　“哎？”Giotto抗议：“为什么阿纲可以我就不行？”

　　“哼！”G不屑：“那小鬼可没有像你这么会偷懒！”

　　Giotto：“……”

　　“说好的兄弟爱呢？”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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