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浮桥

　　西蒙再次到宫殿，觐见那人，正是薄暮黄昏。
　　“我纱帐外的朋友，”那人安静地笑：“神已在梦中，为我启示，天使会为我引路，我的限期将近。”
　　“神会将长眠的福泽赐予每一个人，”西蒙忽觉一阵悲伤蔓延，轻声道：“那是我们通往天堂的必经之路。”
　　“我并不感到恐惧或悲伤，反而渐觉解脱，”那人望向远方，淡淡地道：“一生虽短，却也趁年少，有过辉煌得意，总算不枉。身囚这腐蚀之体，本已无感疼痛，甚至对世间一切，逐渐麻木。然而在梦中，神终将欢愉重带给我，让我心生快乐和平静。”
　　“您是神钦定的人，”西蒙道：“他必然眷顾喜爱你。”
　　“陪我去露台吧，”那人支撑起身，西蒙立即去扶他，却听他微弱的声音：“让我多看一眼这座城市的美丽与哀愁，也许下一次，我已找不到它。”
　　“不，”西蒙诚恳道：“您的英明与智慧，传奇和歌颂会伴随这座城市一起永存。”
　　“生而无悔，已经足够，”那人浅笑着。
　　西蒙触到他的手臂，是那么瘦弱无助，整个人都轻得如同天上漂流的云。
　　露台上，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一览无遗。但在夕阳中，笼罩在那人身上，却是另一种华丽的颓废。
　　“你有没有听到，那个老人在唱歌？”那人忽然指着城下一个卖艺的老人道。
　　“是巴里安，”西蒙道：“每天这个时分，他都会在那儿唱歌。”
　　“是我的错觉吗？”那人有些不可置信道：“他唱的旋律，我仿佛在哪儿听过。”
　　“您认识巴里安吗？”西蒙问。
　　那人摇了摇头：“为什么他的唱词，和我听过那么不一样，你听……”
　　西蒙愣住了。
　　“山的另一边，是绿林深处。积雪覆盖的地上，有人在追逐一只云雀。森林是山之子的床褥与被铺，熟睡中不觉号角声声呼唤。
　　在山的另一边，又些许的落叶。滴下的银色泪珠冲刷着坟茔，一个士兵证擦拭着武器……”
　　“他为什么要唱这么伤心的歌？”
　　“恕我直言，”西蒙道：“曾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的妻子过早地离开他，去了天堂。来到这儿，唯一的女儿又重病不起。也许歌声已是唯一能寄怀他忧伤的方式。”
　　“替我将这枚戒指给他，”那人沉吟了一会儿，摘下手套外的戒指，递给西蒙：“告诉他，我喜欢他的歌声，愿她女儿的身体能够康复，而他在这里的生活，也能够好起来。”
　　西蒙低头鞠了个躬：“我一定会将您的祝福带给巴里安的。”

　　“……猩红的枪弹伴随战鼓隆隆，将军们命令麾下的士兵杀戮，为一个早已遗忘的理由而战……”
　　歌声被吹散在风中，西蒙却听到那人清晰的叹：“也许这里不缺欢乐的颂歌，却需要这样的歌声，提醒人们战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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