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

　　他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易雨环，你的爱比谁的都廉价。因为，你本人都不值得被一提。
　　我觉得也是。不然，我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我的爱人怀里拥着另一个人。
　　我没有无动于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满脸正义地走过去，给那人一巴掌，说你碰了你不该碰的人。
　　他曾经用行动证明过，我没有资格这样做。
　　在所以人眼里，我的爱和我的人一样，不值钱，不值得被给予，不值得被肯定，不值得换来一丁点安慰。
　　就这样在角落里，被遗忘。
　　是夜，灯火辉煌。
　　我跟随流轩去参加容子狱的生日晚宴，一开始我没打算去，可流轩执意要带着我。到场后，他把我留在一个地方，和我说有事情要去办。
　　我点点头，待在原地等他。
　　容子狱的生日会在他的家里举行。这里没有太多我认识的人。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是看在流轩的面子上，和我稍稍寒暄了几下。
　　我百般无聊地站着，也不敢走开，我怕他一会儿回来找不到我。
　　容子狱满面春风地走过来，他身穿Dinsy私人订制的银灰色礼服，胸口别着玫瑰胸针，走路优雅得体。手上的酒杯微晃，折射出瑰丽的光。
　　他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骨子里却和大多数公子哥一样，风流的很。
　　他眼眉微挑，说出的话轻松自在，上来就给对方一刀：“怎么，被程流轩给抛弃了？”
　　也对，他本来就不喜欢我。记得当初我和流轩刚刚公开关系的时候，他就站在反对的那一行列。
　　当初我幼稚地认为，他只是觉得我配不上流轩，也许我会变得更优秀的话，能让他慢慢接受我呢。
　　后来我才知道，同性恋也分等级，我这样的人就活该被骂。
　　“没有。流轩他有事，让我等他。”我如实回答。
　　“是吗？”他的表情和语气配合的非常到位，“可我看见，他刚才搂着另一个人玩的正开心呢，嗯？
　　我心想，他问我干嘛，他自己不是看见了。
　　我信容子狱的话，他没骗我。
　　“我没有看见。”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大概是想给仅存的幻想留下一些支撑吧。
　　“哈哈哈！易雨环，我从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我没有说话，跟这个人说话太费劲，连那个必要都没有。和容子狱相处了那么多年，我十分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旦抓住别人的缺口，或者弱点，就会死咬着不放，专门用那张满是毒液的嘴攻击你。到了这时候，你就要躲得远远的。
　　“我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气。容子狱这个人，只要目的达到了，会到饶人处且饶人的。
　　容子狱满意地走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他不会和我多呆，这里那么多人，他也需要应付。
　　一般像平时的晚宴，都是凌晨才结束。流轩出门没有吃东西，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应该也饿了。我切了一块蛋糕，给他端过去。
　　大厅里有许多人，要找一个还真不容易。我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也不好打听。
　　我找到流轩的时候，他正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脸通红通红的，看样子是喝醉了。
　　他旁边没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把流轩扶正，他神志有些不清醒，软趴趴靠在我怀里。“流轩，饿了没，吃点东西吧。”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一直给我买糖果。我问他为什么总买甜的，他说他自己特别喜欢吃糖，所以也希望我喜欢。
　　这就是流轩，温柔又霸道。
　　我一想起过去，心就有些微微发酸。流轩没有睡着，嘴里不知道一直在嘟囔什么。我想如果他困了，就让他先在房间里小睡一会儿。
　　我刚要扶他起来，他却突然抓住我的衣服又跌回沙发。
　　“怎么了？”
　　流轩说，喂我吃。
　　“好。”我拿勺子挖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可流轩又把勺子摁下，说：“用嘴喂。”
　　他的话模糊不清却又像一道响雷落在耳边。我足足愣了有十秒钟才支支吾吾地说：“不，不好吧，这里人很多，我怕……”
　　流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容在灯光下看起来非常邪魅。“怕？怕什么，快点儿，我饿了。”语气像个小孩子。
　　我有些犹豫地含了一口蛋糕在嘴里，然后慢慢靠过去。流轩一把扣住我的后脑勺，吻了过来。
　　那一刻，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那一刻，涌上来的甜蜜仿佛覆盖住了所有疼痛。
　　那一刻，我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
　　因为我拥有着他，我的全世界。
　　有一个你爱的人，就是有了向所有人炫耀幸福的资本。
　　我就挺喜欢炫耀的。
　　流轩松开我，又亲了一口脸颊。他拨了拨我的耳朵，调笑道:“哟，耳朵这么红，看来平时调教的还是不到位吧。”
　　“没有。”我都觉得自己的声音细小如蚊子。
　　“对了，我明天不工作。”流轩说。
　　“嗯？”
　　“不是说好带你去游乐场吗？明天正好有时间，正好带你玩玩。”
　　“真的？”我感到很惊喜。
　　“还骗你不成，这么不信任我。”
　　“不，不不，我信，我只是很开心，谢谢你陪我。”我咧开嘴笑，看他指着自己的脸蛋，就又亲了他一口。
　　自从流轩工作以来，他很少像以前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了。现在他会陪我，已经很满足了。
　　“哟，这是打扰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进来，是容子狱。
　　我冷眼看着他。流轩则踢了他一脚，说：“知道还打扰，坏了老子的好事儿，你说怎么赔？”
　　“怎么赔？要说赔，我刚才不是给你领了一小孩儿吗？怎么样，满意吗？”容子狱坏笑着，他这样会让我更想撕烂他的脸。
　　我被流轩搂在怀里，一言不发。
　　像容子狱说的，我在别人和流轩面前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说我特能装。
　　“说什么呢，你指顾择夏的话，是个挺不错的人。”
　　听到流轩这样的话，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慌。我问他：“谁啊？”
　　“容子狱这小子非要说给我介绍一朋友，谁知道他要干什么，神神秘秘不告诉我。见了面之后才发现挺好的一小伙子，和你差不多大。”流轩对那个叫顾择夏的人评价很高。我见过那个人，当时我在等流轩回来时，他就站在流轩身边。
　　我那时看见的人。
　　那个和流轩挨得很近，快要挂在他身上的人，原来叫顾择夏。
　　都是容子狱安排的。这个垃圾。
　　我紧紧抓住流轩的衣服，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怎么？流轩的交际圈你也想掺一脚？”
　　我死死瞪着容子狱，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个窟窿。我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那目的呢？
　　“操，说什么呢，我老婆怎么不能管我？你再说小心我把你嘴封上。”
　　容子狱吁了一声。“行，行，我不说，你老婆你护着，行了吧，真小心眼。”
　　他又看了我一眼，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寒颤，说：“是得安分点儿，你小情人还真生气了。”
　　流轩笑笑，说：“不过言归正传，跟你兄弟那么多年，也没能照顾你全面了，这是作为兄弟的失职。”
　　“说这个干什么，哪有什么大事。我还是个男的，需要你照顾？行，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兄弟记着呢！”
　　“还有，生日快乐，礼物我让你助理给你收着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到了最后容子狱又开始耍贫，结果被流轩赶走了。
　　后来流轩对我说，他说，你知道吗，小雨，子狱他原来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很温柔，对他爱人，对别人，都是这样。可是，为什么会变？
　　我想着容子狱会是流轩口中那个温柔的人，便觉得不大可能。可是又一想，怎么不可能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
　　何必相互怀疑呢？
　　容子狱走后，流轩又喝了好多酒。他说，他兄弟生日他高兴。我在一旁一边应和着一边搀扶着，流轩真是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
　　看时间已经凌晨了。我扶着他走出门，站在路边想叫辆出租车回家。
　　街上并不冷清。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吹来的风倒是真的很凉，我冷不丁哆嗦了一下。流轩喝的一塌糊涂，在屋里吵着说热就把衣服脱了，出来也没穿多少，他这样很容易着凉，就把外套脱了给他披上，心想着要不要回去拿一下。
　　我在街边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车，倒是把容子狱给招来了。
　　他的脸看起来也很红，估计喝的也不少。
　　“怎么出来不和我说一声。”
　　“我说给你家的仆人了，让他告诉你。流轩醉了，我送他回家。”我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多呆。这个人正常的时候耍无赖，喝醉了更不知道干出什么荒唐事，纯粹的一个神经病。
　　“对了，今天那孩子怎么样，不错吧。啧啧，流轩都满意。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彩色的霓虹灯下显得他的脸有些狰狞的笑意。
　　“你看见了吧。”他接着说。
　　“那有怎么样？”
　　“呵呵。”他怪笑了一声，凑到我耳边，说：“易雨环，等哪天程流轩会离开你，都是你自己作的，赖不得别人。”
　　耳边环绕着喷薄而出的浓重的酒气。
　　我冷笑。“多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倒是你，不先把自己的家务事管好，何必来担心别人。”
　　我没有听清容子狱后面的话，其实根本没有在仔细听。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冰冷的温度一下寒到心底。
　　我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即使爱人就在身边，近得完全能看清他熟睡的脸，也总会害怕，他终有一天会离开我。
　　我和容子狱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事实上，我们都在欺骗自己的心。
　　我不知道容子狱对我的恨到了哪种程度，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放到以前，我可能会疑惑，可能会不安，但是到了现在，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感觉。因为人一旦有了支撑，有了保护，就会安心于那层类似于保护膜的东西，慢慢变得贱起来。
　　因为人的贪欲总会无限的被放大，你总想拥有更好的，所以你渐渐不懂得珍惜，到了最后，失去一切。
　　现在的生活和以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过境迁，我们都被时间给打败了。
　　坐上车，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冷。我望着靠在我肩上已经睡着的恋人，清晰地能看清细数的绒毛，却又模糊地看不清岁月的质地。
　　流轩的脸，依旧那么好看。
　　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广播台里主持人的声音生涩而慵懒。
　　我贪婪地抚摸着他的脸。流轩流轩，遇见你。
　　幸或不幸？
　　是幸，我感谢了。
　　是不幸，我也认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