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

　　平乐出嫁之时，那可谓是十里红妆，盛世境况。

　　燕成帝未有去送平乐，他下旨加封平乐为平乐长公主。站在城楼上默默看着那蜿蜒的出嫁队伍，看着那队伍吹吹打打，越走越远。

　　他一直就那么瞧着，脊背挺得很直，面无表情，嘴唇抿得很紧。

　　他一直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是这大燕的帝王，坐拥这广阔的天地，这世间，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妥协的，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哀叹的。

　　可是其实不是这样啊，他身为帝王，却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陛下，回宫吧。”孙喜站在一旁，眼眶有些红了，他望着那远去的已经看不见影子的队伍，在心中默默哀叹。

　　瞧着燕成帝未有注意，他偷偷用袖子拭去了眼泪。

　　“孙喜，朕……朕是不是做错了。”孙喜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敢回答。谁知燕成帝根本未有注意孙喜，反而自顾自说，“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啊。娇娇，那是朕的娇娇啊，朕疼痛了那么多年的闺女儿啊……咳咳……”

　　“陛下，这里风大，您注意身子。”孙喜急忙走上去，殷切说道。

　　“身子啊，朕的身子朕自个儿知晓。孙喜啊，你说娇娇她，是不是怨我了啊，是啊，她一定是怨我了……”燕成帝一动不动的瞧着城外，仿佛还沉浸在先前的婚礼之中。

　　一场看似盛大，却冷暖自知的婚礼。

　　没有任何人祝福，也没有任何人看好。

　　平乐无论嫁给谁，也会好过现在。而她沦落至今，都因为他这个没有用的父皇。

　　“陛下，公主殿下向来乖巧知事，她不会怨您的，她肯定知道您的无奈的。放宽心吧，陛下，回宫吧。”孙喜嘴上虽这般说道，可他心里却不这般想到。

　　孙喜从小看着平乐长大，他对她胜过这后宫其他的皇子皇女，对她的感情也尤其深厚。

　　他还想着，能瞧着这位小公主结婚生子，富贵荣华，可现在，她却要孤苦伶仃，背井离乡。

　　孙喜心中都是在滴血的，可是他只是一个阉人，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端坐在皇位之上的陛下。可正是这位陛下，一手缔造了平乐的悲剧。

　　“她是怨朕的，否则不会那般模样。罢了罢了，她想要做什么便让她可着心意来吧。是朕对不住她，是朕啊。”是朕错了。

　　且不说燕成帝心中如何愧疚懊恼，平乐反倒很是坦然淡定。

　　十六个大力抬着的花轿之中，平乐取下头上的凤冠放在一旁，自个儿斜躺在榻上。

　　这轿中就恍如一个缩小的起居室，有榻，有桌子柜子，轿子地面上还铺着柔软的地毯。

　　几个宫女在轿中跪坐着，有的在为平乐打扇，有的在泡茶，有的就干脆在一旁伺候着。

　　平乐未有将坤宁宫中那几个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当做陪嫁，反而带着朝歌她们。这是因着在西北和鞑靼，只有朝歌她们这般有着武艺的宫女才能生存下来，也能帮到她。

　　而清兰她们那样的，除了拖后腿和枉送性命外，再没有什么用了。不让她们去，也算是全了多年的主仆情谊了。

　　“朝歌，该派去西北的人去了吗？现下西北形式如何？”

　　朝歌跪着恭敬答道，“启禀殿下，都派出去了，西北现下形式不妙。”

　　“哦？”平乐这才恍若来了兴趣一般，起身端坐好，又取下手腕中的镯子交与一个小宫女，问道，“如何个不好法？”

　　“西北现下几乎没有多少人了，很多土地和房屋都荒废了。原先的粮食金银都被鞑靼劫掠走了，现在的西北除了城，什么也没有了。”

　　“这就是鞑靼所谓的占领西北？不，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占领西北。想必我父皇没有想过吧，他用自个儿亲闺女换回来的，就是这样的地方。”一个被鞑靼祸害的地方。

　　为何一开始不掐灭鞑靼的野心，反而要去助长他们的野心呢。

　　朝歌不敢回话，她心知公主心中有怨气。

　　“朝歌，你命人好生的查，西北一战必定有猫腻。鞑靼以往也会屠村，可却绝不会这般。西北的将领就算再没有用，也不会这般轻易让人屠杀一整个城。何况，西北何止一个城镇。”

　　父皇不想报仇，她来报。

　　“是。”朝歌答道，准备到了下一个落脚地之后，便将消息传出去。

　　平乐未有管她，她突然掀开了喜轿的帘子，瞧了外边一眼，喃喃说道，“听说西北很是荒芜，鞑靼也是？”

　　“不知我平乐此生，会是个什么模样。”

　　宫女们皆垂着头，不搭话。平乐渐渐觉着没什么意思，便小憩片刻。

　　平乐和亲，燕成帝给了她一千私军，充做她的陪嫁，这一千私军十人为一组，每组有个负责人，每十组又有一个负责人，最终负责管理他们的，是一个叫秦风的人。

　　这个将领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出生贫寒，完全凭借自身努力才爬到如今位置的。

　　可正是因着他出生贫寒，这才被指派着随平乐前去和亲了。

　　毕竟平乐公主这一去，是好是歹，大家心中也都有数了。于是，但凡心中会钻营的人，都不愿意跟着平乐公主前去鞑靼。

　　可你不去总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吧。

　　谁要敢这般说了，估计离死也就不远了。怎么，难不成你比大燕嫡公主还要宝贵不成？

　　于是三推四就的，这差事就落到了秦风的脑袋上了，没办法，谁叫他既没有后台，又还有那么点本事呢。

　　秦风这人，倒还有点意思，他似乎挺乐意这般的差事的，倒是一点不情愿也没有看出来。

　　“秦风，你们调查清楚了吗？”平乐扣着小几，询问道。

　　“调查清楚了，这人身家清白极了。本是长安郊外秦家村人士，父母双亡，自幼便习武。十五岁参军，现在的位置完全是自个儿打拼而来。这人没有什么喜好，平日爱饮酒，可从不在军中饮酒。素日也未有什么好友，为人正直且孤僻。”

　　“如此这般，朝歌，你使个宫女去试探试探他。本宫倒是想瞧瞧，这人是真的老实，还是装得老实。”平乐勾唇一笑，眉眼间弥漫着一股子狠意。

　　若是当真老实，那便为她所用；若是面上老实，那就换个人便是了。

　　朝歌应是，她已经发现平乐的性子有些变了。

　　以前她会心软，但现在的她……不会了。

　　队伍走到一个平缓的地方，瞧着天色已晚，秦风便下令在此修整一晚，明日再行出发。

　　队伍停下后，他走至喜轿前，恭敬的弯腰行礼道，“殿下，如今天色已晚，便在此修整修整，明日再出发，您瞧着可好。”

　　秦风的声音有些温润，平乐没有说话。反倒示意一个小宫女瞧一瞧外面的情况，小宫女飞快的掀开帘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回禀道，“殿下，外面天色有些暗了，这停下来的地方瞧着还不错，奴婢似乎还听见了水声了。”

　　“去回禀将军，就在此处修整吧。”

　　方才那出来的小宫女这才从喜轿里走了出来，秦风这才看清这位小宫女的相貌。年纪不大，却生得不错，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瞧着人，怕是那人的心都要软成水了。

　　秦风的心有那么一丝丝动摇，但很他就敛住了心神。

　　“公主殿下允许了。”小宫女的声音也仿佛更加清脆了，直挠得人心发痒。

　　秦风面无表情的说道，“微臣知晓了，谢公主殿下。”说完便准备转身走人了。

　　小宫女嘟了嘟嘴，，喊道，“将军，公主殿下命您带奴婢去打点水来用。”

　　秦风这才转过身来，直直瞧着这小宫女，小宫女却好似一点都不害怕一般。

　　“跟上来。”

　　秦风选的营地距离河边很久，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着，便到了。路上他得知了小宫女的名字，叫扶风。

　　这名字有些个意思，他叫秦风，而她叫扶风。

　　到了河边，小宫女去打水，秦风就在一边瞧着，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直到扑通一声响传来之后，秦风这才回过神来，一瞧，哪里还有那个小宫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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