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

　　平乐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容妃娘娘到--”

　　“淑妃娘娘到--”

　　“六公主到--”

　　殿外的小太监唱着喏，女眷们的视线被吸引到了这三位身上。

　　平乐倒是很好奇怎么这两位走到了一起。

　　只见淑妃穿了身彩暗花云锦宫装，梳着如意高寰髻，远远看着比往日气色还好，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径直落座。

　　容妃脸色就不那么好了，她穿着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却梳着流苏髻，既没有身着朝服的端庄贵气，也没有她以往的弱不胜衣。

　　反倒是六公主，上边着桃花云雾烟罗衫，下边穿着一条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梳着堕马髻，看上去有几分少女的风姿。

　　可这美则美矣，看上去也太过单薄了，再加上那一脸的轻愁，许多人家的主母都在心中嘀咕了。

　　这位六公主看上去，怎的不像一位皇家的公主，反而，更像是那后院的姨娘小妾的。

　　有些人家有那扬州瘦马的，竟然觉着这六公主看上去简直和那些瘦马的神韵像了个十成。

　　这可真是。

　　再看看那端坐着的平乐公主，端庄明丽，浅然一笑，恍若三月的桃花一般俏丽。再看那通身的气派，看那一颦一笑，众人心中纷纷点头，面上又热切几分。

　　这位，才是那上好的结亲人选。

　　没见这连那平西将军夫人眼神里都带着热切吗？

　　其实这可真是误会了，平西将军夫人眼神热切，那纯粹是见着平乐，就恍若见着了小姑子，这种仿佛见着故人的感觉，不足为外人道也。

　　“陛下驾到--”一听燕成帝到了，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大燕素来如此，虽说这宴会是君臣同乐，故而不讲究规矩，可是那嫔妃皇子公主可以不行礼，那帝后到了，总不能还端坐着吧。

　　这朝堂后宫的个个都是人精，自然懂得的。

　　燕成帝今日气色很好，若不是平乐知晓实情，都想不到他曾经中了那天下剧毒。

　　“免礼，都免礼罢。”燕成帝一挥，笑呵呵的说。

　　众人这才起身，燕成帝随后端坐在主位上。燕成帝一道，现场的氛围就显得拘谨了许多，平乐一扫，发现刚刚还低头说小话的人，皆端坐着不发一言了。

　　连那二皇嫂和四皇嫂也不再言语了。

　　平乐心中一笑，心道原来这就是皇权。

　　就像那满折子的花团锦簇的的赞美之言，就像这满场的寂静。这些人对燕成帝，既害怕也讨好。

　　平乐抬头望向燕成帝，大概是她这位父皇，掌握着这些人的生死富贵吧。

　　“诸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啊，今晚放开了，不要这么拘谨嘛。”燕成帝也发现了现场的寂静，他也很无奈，年年的宴会都是如此。

　　这些人都怕自己御前失仪，这宴会上不怎么饮酒，更不敢大声说话，整个宴会都是死气沉沉。

　　无论燕成帝怎么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燕成帝只好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孙喜站在一旁，心中担忧。

　　蒋院使曾细心叮嘱过孙喜，其中一条就是尽量不要让燕成帝饮酒。孙喜是最了解燕成帝身体的人了。

　　如今这陛下面上一瞧与往昔无异，实则只有他知晓，内里，早就虚了。

　　平乐公主在时，燕成帝还能撑着不让她忧心。平乐公主一走，燕成帝的疲态才露了出来。

　　燕成帝已经不止一次提到或许是该立太子了。

　　孙喜心中太清楚了，陛下往日因着自身身子骨好着，便没想着立太子，只想着再看看这些皇子们。

　　而此时燕成帝有了立太子的想法，那就代表着，他的身子是真的不好了。

　　一代天子一代臣，不说与燕成帝多年的情谊，就是想着自己，孙喜也不得不劝阻燕成帝。

　　“陛下，您少饮一点酒。”燕成帝手一顿，见着下方的平乐，本想再饮一杯调动气氛的，现下也只得将酒杯放下。

　　他想活得久一点，他活得久一点，他的娇娇就会过得好一点。

　　有人认为他糊涂，其实他一直很清醒。

　　“今日乃是年夜，诸位放开了啊。”燕成帝放下酒杯，只得干巴巴的喊上那么一句。

　　下面终于有了小声说话的声音，也有了杯盏碰触的声音，这个宴会勉强就开始了。

　　酒过三巡后，明显气氛要热烈一些了。

　　“老臣祝愿陛下身体康健，来年添福。”这有了第一个人站出来，很多自诩天子近臣的都纷纷站出来恭贺。

　　平乐也是借着这个机会仔细端详了一下那陈士奇，只见这人一张国字脸，看上去憨厚老实极了，唯有那双眼睛，充满了狡猾和阴暗。

　　平乐心中一屏，表情凝重了起来。

　　她夹了一筷子香酥鸭子，吃了一口，觉得没滋没味的。

　　其实没滋没味是很正常的，毕竟这宫中宴会的菜肴是一早就备好的，又从御膳房一道道端来，早就凉透了。

　　就像这道香酥鸭子，原本该是极为香甜酥脆，但是由于冷透了，也就只剩下个油腻味了。

　　平乐放下了象牙筷，尽管心中被那口香酥鸭子闷得想吐，脸上却还得笑意盈盈的。

　　“哟，妹妹这就吃饱了？”一旁的六公主见着这情形，心中嗤笑。

　　“近几日胃口不佳，这就吃饱了。”平乐看了六公主一眼，难得和她理论什么，没得在这晚宴上闹起来。

　　到时候说到底，丢的还是整个皇家的脸面。

　　大公主看了一眼两人，也放下了象牙筷，随后大家纷纷放下了筷子，唯独六公主还拿着筷子，她扫视一眼，见着大家都停了用食，心中恼恨。

　　这些人，个个都站在平乐这边。

　　但是事实是，只是诸位公主们都不愿意再吃这冷冰冰的膳食罢了。有人开头放下了筷子，自然是纷纷效仿了。

　　六公主心中不甘，自己又夹了好几筷子，可是刚一进嘴就后悔了，那滋味，简直了。

　　平乐见了她面上的表情，在心中摇头。

　　往年这时候，该是准备着上歌舞的时候了，那歌舞虽然年年都是那么几出，可再无聊也比这膳食好不是。

　　这时候，隔壁桌的礼亲王妃却突然站起来了。

　　这突然的一下将周遭的人都吓愣住了，平乐心中不安更甚，她转身试图拉住这位四皇嫂。

　　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位皇嫂的动作很快，三下两步就走进晚宴中间的台子上了，那台子本是用来表演歌舞的，她一位亲王妃就这样坦然的站上去了。

　　平乐看见一旁的四皇兄，隔得远远的，她仿佛都看见对方双眼喷火。

　　事实上，这位礼亲王现在整个人差点没有气炸了。他发誓，等着这年一过，他必定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简直混账，将他的脸都丢光了。

　　不说这位礼亲王了，就说礼亲王妃，这位身着大红的大衫，深青色的霞帔上饰织金云霞凤纹，头戴着翟冠，冠身覆以黑绉纱，前后饰珠牡丹花二朵、蕊头八个、翠叶三十六叶，两侧饰珠翠穰花鬓二朵，又承以小连云六片，冠上有翠顶云一座，上饰珠九颗、珠翠云十一片，冠前部饰珠翠翟九个，其中大珠翟二，在最下方两侧，其上有小珠翟三、翠翟四，相间排列，皆口衔珠滴，冠底为翠口圈，缀金珠宝钿花，冠顶插金凤一对，口衔两串长珠结，另还有有金簪一对。

　　这是标准的亲王妃礼服，端得隆重异常，这样一步一步走上台去，竟然气势非凡，无一人敢出口相拦。

　　此刻的她，浑然不像以往的样子，彻底推翻了人们对于礼亲王妃的认知。那个懦弱的，卑微的，有些许惶恐的人，此时像一团火焰一样。

　　连燕成帝都没有出口。

　　最终礼亲王妃就那么站在了台子上。

　　只见她神色从容，如无其事的站在台子的正中间，面对着燕成帝。

　　她脸上的妆容明显是细细描画过的，浓烈得恰到好处，浓烈得让她光彩夺目。

　　礼亲王见着这样的王妃，眼里出现了一丝情/欲，他后悔了，他是会好好教训她，但是在这之前，他要好好在闺房之中享受一番。

　　哼，她要是早这个样子，他又哪里会嫌她寡淡、嫌她没滋没味了。

　　礼亲王仿佛想到了什么，舔舔唇，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殊不知，这时的冯昭仪将裙角都捏皱了。

　　她不知礼亲王妃上去究竟是为何？但是她心中强烈的不安着，仿佛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把她拉下来，快将她拉下来。

　　冯昭容神色越发的不安了，她出身小门小户的，见着陛下没有嫡子，自然想老四也去争上一争。是故，她当年是及其想为他娶上一门贵妻的，让那王妃的娘家成为自己儿子的依靠。

　　可是最后却娶了这么一个人，家室样貌样样没有。

　　她可不就使劲磋磨这人儿了。

　　时间一久，她见这儿媳妇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更是将人当做面团一般搓圆捏扁了。

　　无论现下宴上的人是个什么想法，都丝毫没有影响站着的礼亲王妃。

　　她站了一会儿，待全场寂静后，她朱唇微启。

　　话语一出，天惊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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