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仙曲之尘缘

作者:流泪的水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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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节.陈年往事(下)


      “我看他们,不知何日又要闹一次。”流云上前来,瞅着大门,正好发现随着人流出外而挤进门的昀烨和仙棠,昀烨正不断抱怨咒骂蜂拥般的人流。“昀烨兄一早就出门快活了。”流云在远处招呼。这话让旁边的旖兰忐忑了一下,她瞅见跟上来仙棠,又想起晚上看见的一幕,但很快就抛到脑后去了,她猜想那该有内因,最好别多疑。“萧大哥,云师妹,真早。”

      仙棠低下头问候,随后被雪地上一只大概被人流踩伤,翅膀折断,正垂死挣扎的鸟儿吸引过去,她蹲下去轻轻把鸟儿托起来,伤心道:“真可怜,它大概刚过幼儿期不久。”轻轻弄起羽毛上的雪,那血痕鲜明,杂乱。此时后面的三人才发觉那只鸟儿,昀烨拍拍她肩膀,道:“自然中的生存如此也,我们也无法改变。”

      仙棠摇摇头,合上手,把鸟儿盖在手中,慢慢走进向经堂,边道:“我想可以给它敷些药,失陪了。”

      昀烨叉着手背在脑后,笑:“奇怪的女人,让她去吧。兰兰,身体好多了?”

      “好多了,谢谢萧大哥,是了……”旖兰蹙起眉,想问清楚晚上的事情,然而又不知该不该开口。对方应了一声后,她说下去了,但问题却完全不一样:“昨晚你忙了很久吗?”

      “对,有问题么?”

      “哦,随口问问。”

      昀烨有些失望:“还以为你关心我呢,嘻,真上当了——我也不过随口说说,今天陪我。”

      旖兰摇摇头,转身,慢慢走向经堂,道:“对不起,不大舒服,先失陪了。”

      昀烨望着她走开,莫名其妙,怔怔道:“又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才说好多了,改得真快。”

      “就像昀烨兄吃饭那样。”流云淡淡道,准备从他身边走开往大门去,立即遭了狠狠的目光。昀烨支吾一下,想到某事要请教就不跟他开玩笑了:“流云兄,你知道‘点石成金’么?”

      流云回过头来,吃了一惊,问:“昀烨兄怎么会想到这个?”

      “不,是某人给我出的四字难题,要我猜他是何人。”

      “这位高人?”

      “居住在阳泉平原的权寂道先生,认识吗?”

      “权寂道先生?”流云马上笑而恍然,道:“昀烨兄果然清闲,可以与‘天下第一闲散汉子’‘相论’了。”

      昀烨瞪瞪眼,不耐烦:“喂喂喂,别答非所问。”

      流云当他没说话,接着又道:“有事要忙,失陪。”

      “喂喂,说走就走——等等,‘天下第一闲散汉子’?”流云的话似乎内在玄机,特别值是后面的那个称呼。“这称呼不等于‘天下都散汉钟离权’?等等……传说有一晓点铁成金成银者,芭蕉作扇,以其为伴,自称‘天下第一闲散汉子’也——这流云,就是爱开玩笑。”

      传说中,吕洞宾成仙过十次考验,而第十次考验,那位神仙想教于他点铁成金成银之术希望他救济世人,等待三千公德完满,八百善行完备,他再来度吕洞宾成仙。吕洞宾请问过得知黄金在三年后会变质,接着就没答应,不想贻误三千年后的人。神仙见此善心便收其为徒弟,在神仙指点过,吕洞宾勤勉修行,最后成了高仙。

      阳泉平原,红枫相相掩映,一路白雪留下深陷的脚印。昀烨再次来到那需要过一道小桥的竹屋门前,敲了一下门,门内即便应声依旧:“何人何事?”

      “小生正是告诉先生‘点石成金’的答案。”

      话才落,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权寂道正坐于内扇扇子:“正如我所料,今天你会来。”他还是穿那么单薄,但昀烨已不足为奇,他拒绝他请坐的邀请,道:“敢问先生是否姓钟离?”

      “哦?”权寂道若无其事,似是自言,继续扇扇子。

      昀烨边解释,边掏出当日权寂道塞给他的纸条:“我门吕仙正经汉钟离高仙指点成仙,而先生的点石成金之法与其点铁成金相同,先生之名大概正是钟离权。”他把纸条摊开在桌子上,观察对方嘴角浮起笑意,扇子停住,良久才道:“我是为报前友,所以帮这个人把诗给你。此诗意中有其意,不知少侠读出了没有——‘横卧泪流目恨寒,来年今朝报此仇。’其中的‘寒’字与‘还我潇兴悦不止,黄泉底下谢故人。’的‘潇’字正有象征之意。十八年前,有一个来自天境域的神仙家族为私为公秘密下人间,找到他们百年的仇家,一夜之间把那个家族的山庄化为血河。活命寥寥无几,写诗本人正是那族长的女儿。当日正由于族长和族长夫人拼了命才保住的可怜孩子,不过以他们仙力不全的凡身无论如何也不可与天境的神族敌对,双双陨落。这灭门的灾难果然很快就传开去,可是凡间亦无人知道凶手家族和仍有人生还,时间也就冲淡了这件事。”

      昀烨听得出了神,寒噤一震,许久才问:“那么这两个家族是?”

      “天境域三大家族之首——韩家和曾经名震一时的萧家,他们的仇恨要话说到四百年前的两天神。这个事情可以等日后慢慢告诉,我要请你再帮我一个忙。”权寂道用扇子点点手中掏出的一小块铁,铁块刹时变得金光闪闪,递给昀烨,道:“你拿去给一位名疾风的盗墓者,他在龙城北山丘下出没,我约好了他在一棵榕树下等,他会把我的芭蕉扇交给你。”

      昀烨还没问个清楚诗的事情与他是什么关系,又一次被他把金子塞到手,逼出门外。“前辈,你还没告诉我我和这首诗有什么瓜葛。”

      “去吧,少年,去了就会知道的,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此话一落,再无二音。昀烨也只好带着疑惑与思绪离开。龙城北山丘前,只有一棵枝上光秃无叶的榕树,昀烨老远感觉有人躲在一旁,就不知其人何在,疾风是个古怪的盗墓贼,肯定因为盗墓盗多了,把自己也打扮得像个行尸。成天穿着白色衣服,头发竖起用白带扎住,就连自己的脸大半也被白带遮住,幸好露出眼睛,不然还以为他是只行尸。鬼鬼祟祟,还走不惯光天化日之下的大道。“请问疾风前辈在否?”昀烨本不想如此尊称,但有求于人,礼貌毕竟不可缺少。

      良久,无人回应,昀烨开始支支吾吾:“这怪人,不是又忙着偷东西忘了时?”

      “用不着等他,你要的东西在这里。”忽然一把冷冷的声音由上方传来,昀烨即抬头寻找声源,却只觉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他以为是错觉,低下头瞬间,一把以绿芭蕉所做的大扇不知何时已躺于雪地上。拣起扇,翻了翻查看,感觉有灵气萦绕,非普通之物。“他是疾风?不可能,那么说谁?”

      正当他思绪飞离,上方骤然划过一阵疾风,随之两条黑影在前方的树林里闪动,若不是日光照耀,是无法觉察那闪动而若有若无的影子。昀烨感知不详,那两个身手敏捷之人,极大可能就是昨晚那两个杀手,这么说,他们准是来找萧葶。想罢,还得冲进去瞧瞧。疾步入林中,黑影消失无踪,昀烨也就一直乱冲,那里有闪动就往那个方向去,现在连自己也迷了路。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围着一棵树缓缓转,似乎树下有一条通道,穿过通道又是另一地方。

      “他们的速度非常,龙城再厉害的杀手与他们相比也不过是沙子。”他侧身,右手敲了一下树干,其树干居然“咚咚”响了,随而昀烨还处于半懵懂与半惊讶之中。树下藏着的机关顿时打开,他脚下即出现一黑洞,没发应过来就纵身往下掉,掉进一个窄小的洞里。他才反映过来,抬上看那机关慢慢合上,阳光丝丝渐细,知道完全被挡下。“我真大意!”他用剑匣狠狠敲了旁边的泥墙一下,没想到,他的猜想真如此,此树确有奇异,往前朝去,也真有一条短短的通道。他起身,弯着身走过窄道,阳光渐入,知道走到末端,可见这犬牙似的洞口下有一座颓败的庄园。翻身,自洞口出,阳光明朗,前方一面凄凉萧然。

      这残败的庄园,大门早已塌下,房屋瓦顶寥寥无几,颓垣断壁,尘土飞扬。木桩上是道道被虫腐蚀出的痕迹,土地干裂,一毛不拔,连花草的尸骨也无一可见。偌大一个庄园,数座建筑与尘埃为伴,破砖烂砾乱置,看此状,这庄园被废弃已久。

      昀烨走进这座面目全非的庄园,四处环顾亦为此苍凉而心寒。最后停在一座院落中,他颤了一下,发现一个熟悉身影,一个白发女子,还有她手上抱着的孩子传来的声音。她就哄着孩子睡觉:“轩儿乖,快睡吧。”

      昀烨不知所措,他料到他已经擅闯别人的地方,可是这机关那么突然,这庄园那么荒凉,她在这里是干什么的。“难怪她每次负重伤都消失得如此迅雷不及掩儿——等,那晚我见她离去的方向——我方才先往这边,再往这边……”他在手上画了画自己在林中行走的路线,想:“不会有错了,她就通过机关逃脱。噢——”想得过于入神,稍稍后退一步就撞上一个破瓦瓶,瓶子“砰”一声吓得前方的女子猛然回头,她狠狠瞪住昀烨:“你怎么会在这儿——”

      昀烨忙解释,又夹抱歉:“是这样的,我在林中糊哩糊涂地走,结果掉进机关,不知道出路。我非有意闯进此地。”他心想其实正想着今天不来,迟早也来。对方怀疑不止,厉声道:“那么请你快离开!”她指向院落的最东端,那里只有一个枯井。

      昀烨只好顺着她旨意走去,差不多到枯井,他想应该问清楚这事情,回头笑:“且慢,这里是萧家的山庄么?”

      她果然闻声失色,掉转头假装不知。昀烨继续套话:“听说十八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血案,族长的女儿幸存,是不是叫萧葶?”

      “好小子,你不是误进的。”萧葶想离开,被话截住。“没错,我不是误进的。钟离前辈把诗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萧葶慌张失色掉回头来,冲过去问:“告诉你什么了!快说!是家族的事么!”

      昀烨装着一本正经,沉默不语,倒被她催着开口:“好了好了,是时候失陪。”转身将走,萧葶即喊住:“等等——他什么都说了么?”

      “都说了么。我只是来看看罢,失陪。”又假意想走,这回就被她扯住了。他缩回手去,从衣服中掏出纸条,踱着步,念起那首诗。此时,萧葶脸容都变了,昀烨时不时瞄她一眼,看看有没有露出破绽。“你说这韩家,好好的神族之首不好好当,跑下来干嘛呢?”

      “那群魔鬼不如,卑鄙畜生,不得好死!”她顿时爆发,怒气三丈,咬牙切齿,吓得孩子“呜呜呜”大哭,连昀烨也被她吓得颤了一下。“你……冷静一下。”

      她把孩子放在一张破烂的木椅上,转过身去往昀烨走去,湿润的眼睛里都是炎炎怒火:“你知道么,爹和娘是如何惨死!韩慕之和他那心狠手辣的哥哥在他们在熔岩池亲施守护法阵的时候偷偷举剑,把爹的右手砍下来,爹娘还在不肯松手,继续施法把大家都送走。而他们,就被活活砍死,接着尸体丢进熔岩化为血水!”她捉住昀烨的手,颤抖着:“他们的血,将化为一场血雨,把天灾降临到韩家头上,把那群魔鬼不如的家伙碎尸万段!”

      “前辈,冷静下来……”昀烨赶快挣开手来,她又猛然按住他的手臂,她在哽咽:“昀烨,你到现在还叫我前辈?”

      “什……什么,你先冷静下。”

      “那首诗……我正要告诉你,要为我们族人报仇雪恨!”萧葶的声音已经嘶哑,两眼泛红,泪水流过脸颊。

      昀烨愣怔一下,急忙捉住她的手,问:“报仇?什么回事?”

      萧葶眼睛露出血痕,咬紧牙齿,咽下泪水,嘶声喊起来,石破惊天。“昀烨,你是少主啊!我是你姐姐!”

      昀烨猛然浑身颤抖了一下,哑了口,手自然而然松开了。仿佛雷霆霹雳,狂风暴雨,一切居然远远超出了意料的范围。他本想关系甚远,没想到这萧葶突如其来冒出这样一句话。“这女人是看穿我,在跟我开玩笑。”心里在自我开导,转身就故意挤出笑容:“前辈,我不是你们少主,也不是你弟弟,方才不过想试探一下你,失陪……”

      “萧昀烨!站住!”又是震惊吓人的一吼,萧亭从后来猛扑上来,突然声音又弱下去了,她嗫嚅着,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件,塞向他手。“把信看完,你就全都知道了……”昀烨抖动着接过信,因急于拆开而把陈旧的信弄得皱皱巴巴。

      “烨儿:
      我们萧家,曾经名震天境人间,与韩家齐名。可惜百年基业盛世一时,先祖诛魔天神——萧世轩,四百年前与恶灵一战,九大天神下凡降伏妖魔,先祖集合了家族所有灵力注入八象中的地之印封印妖灵。从此,我族因失去神力而落下凡间,在神州华山奇莲峰建下山庄,并施下九天神御阵,外人不可寻,亦不可见。
      我的孩子,当你看到这短文字时,已相隔十八年。还记那年葶儿才五岁,你才一岁。我们与韩家百年恩怨难解,早料一战,在此之前我嘱托澹台长老保护你们,我和你娘进了家族禁室,在先祖留下唯一封印着神力的熔岩池前召唤法阵把族人送离。
      生死有命,望你看到此信时能听到当年牺牲的怨魂在无处地呼唤,为了他们,为了家族,用你的勇气证明给他们看,雪洗此灭族之恨!重震我萧家,以告先祖之灵。
      我之所以为你起名昀烨,起于你出生之时被神光照耀,灵气奇深;二则是我愿你将来如阳光,一位博爱乐达,能够海纳百川的少主。
      生死来去兮若浮尘,名衰兴盛兮如飞砾。
      浮尘飞砾兮此一世,飞砾浮尘兮斯一人。
      上面是先祖留给每一位后代子孙的戒言,千万切记!切记戒言!切记家仇!
      萧曦绝笔”

      “这信……这信……是我爹写的?”他手颤抖得厉害,紧紧纂住拳头,信被纂成一团,面目全非。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我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杀了我们一家的韩家族长——韩衍之,拿着剑跳出了大院,留下一道恶毒的剑光和比蟒蛇还难听的笑声。院子里躺着一具具恐状尸体,那血渐渐成了河。”萧葶失声跪倒在地上,抱头痛哭,悲戚无尽。

      昀烨差点站不稳倒了,后退了好几步,在她描叙的画面是如此似曾相识——一座华丽的府第大院中,鲜血染红了白花,斑斑血迹溅到墙壁上、树木上,滩滩血泊中躺着一具又一具面目狰狞、死不眼闭的尸体,甚至有些血泊仍在扩散。一条人影掠过,剑闪过,留下一声大笑…… “时光流,时光流!”还有那位诛魔天神,地之印,九眼妖虎所指的家族就是萧家……他敲着脑袋,脑子里的思想还正在激烈挣扎,他要搞清楚这事情。“姐姐?你是我姐姐?”

      “我本来不想那么快让你知道,怕那群人会来暗算,可以话到临头,迟早也要说。”

      昀烨稍微镇定了些,清醒清醒头脑:“那么澹台长老呢?”

      “死了……被那两只蚂蚁暗杀了。”谈到这人,萧葶哭得更加悲伤。

      “死了?”

      “就一年前,他是我丈夫,那时我正怀有轩儿……”

      “为什么事情都来得这么惊人……”昀烨边摇头边叹息,走到萧葶身边蹲下来,遏住激动,得先问个明白:“后来我们是怎样分开了?”

      “他把我们带到龙城时大概是直接把你送到剑轩派的掌门里,那人是他患难之交,所以他信得过那人,之后便带着我们到不同之地安置下来,待来日相聚。他死之前把爹写的信给了我。我回了神州,找到先祖的挚友钟离前辈,托他帮我一忙,若我死了,就让他告诉你全部事情。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她又捉住他的手臂,又哭又笑:“昀烨,少主,我们还分散四海的族人。”

      昀烨发呆出了神,一直好奇家世,得到答案了却不知道该悲该喜。半人半神的家族,灭族血灾,突然被加上的少主,太混乱了,太混乱了,谁也不可以一时接受。

      “不——轩儿,轩儿呢!”萧葶才想起她孩子,疯一般飞到那破烂的木椅上抱起孩子,哄着哭累了而恹恹欲睡的小孩,转过身道:“昀烨,我明白,你暂时无法接受。”

      昀烨深深叹了口气,满目彷徨,站起身,围着院落转来转去,这院落,正是时光流所见的悲惨之地。他要看清这个地方,也许还能找到尘细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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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地学习工作中^清明终于放假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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