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知[大鱼海棠]

　　第十章

　　“ 罗层崖于户里，列镜澜于窗前。”

　　薄纸上词句堆列形容围楼的话语，远不如亲眼看看更加宏观。

　　后土用木杖在空中轻轻一划，放在地上的黄土自动与细沙搅匀，再配上霞姑娘端来的红糖、糯米饭渣。祝融给我解释这是为了增加粘性。
　　我看见有个唇红齿白的绿衣少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耳边奇异地长着嫩枝杈。他声音轻柔如风，气息浸满了暖意卷向鹿神怀里的木条，使木条与之前弄好的“浆糊糊的东西”串起。

　　“原来他就是句芒。”我缓缓道。书卷里形容他为木神，也为春神。

　　句芒似乎听到，他抬眼，羽睫轻扇，青碧色的眼睛眨了眨，仿若一滩春日复苏的泽水。成功被惊艳到的我连忙移开视线，余光撇到少年眼角有颗痣。祝融见状哈哈一笑：“句芒就这点不好，看谁都满含水意。”

　　我轻咳一声，“我还是过去帮帮忙吧，接下来应该是把它们夯实成墙体。“大部分妇人们都在收拾家当，海水退去，有些物什遗留下来。零碎的细活帮不了，这个还是可以。祝融挑眉，似有不信。我从袖子里掏出浓缩版小墨笔，念了几句符词，待它恢复成原有模样顺着东风凌空写起来，横竖撇捺，万变不离其宗。
　　骨架建起，再把那些大杂烩糊上去，用力夯实，注意角度配合梁、桁、角等相互牵引，然后再填补红砖瓦片，连着屋檐顺手刻了个小字。然而这只是里层，外面还要有一圈，如果人多，恐怕还不止。

　　其实我不并很清楚围楼是怎么构造，不过照猫画虎，再有祝融在旁边指点。

　　整个工程被在旁边凑热闹的如玉分为“三期工程”，现在刚做了“一期半”。别看我面上潇洒，手腕早酸了。恨恨瞪了眼如玉，看我这么累也不帮一把。如玉悻悻过来，拔掉头上插着的碧钗，往手心吹口气，碧钗越长越大，最后成了细长的柳枝。
　　起先跑去林子里摘野果的廷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见状凑过来：“哇哦，好神奇！”他身边还拉着个男孩，模样和他差不多，看起来更加文静些。”廷牧，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得两位仙人，你还不信非说我骗你！“
　　叫廷牧的男孩脸红了红：“我没说不信，你说的天花乱坠，一听就是瞎编的。”

　　我有点头晕，廷又和廷牧险些分不清楚。

　　好在快到晌午，我们可以歇歇。祝融还惦记着要去鹿神家请我喝酒，我看鹿神不善的目光想想很是犹豫。鹿神穿衣随意，领子敞怀，露出白皙的胸膛，我在仙途“细心”教导下相对保守，对此微微不适。
　　鹿神察觉到我的目光，以为我很想去喝酒然而看他不高兴便忙说：“烛君去我家没关系，绝对不能让祝融去，上次因为他和赤松子吵架生闷气跑到我那喝了一晚上酒，醉的差点把我那小酒馆烧完。其实偶尔一次没什么，但他老是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春天来得太早，让祝融肝火太旺。所以我就不太愿意他去了。”

　　我感觉他话里有话，下意识瞟向坐在旁边默默吃果子的句芒。
　　后者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啃。

　　“瞎说什么，今年闹这事，还有春夏秋冬可分吗！麻烦你长角的同时长长脑子好不好。”祝融翻了个白眼。
　　鹿神冷哼一声，起身拍拍自己荼白色的衣袍：“反正我不欢迎你，但我欢迎烛君。”

　　我讪讪笑。

　　“今晚烛君你可以到我那里去喝酒。”鹿神冲我遥遥一笑，树叶随风飘过，身影消失在原地。

　　祝融不吭声，转身从句芒篮子里拿来两个果子，扔给我一个。
　　还没吃两口，就见一道影子从天而降，看过去是赤松子，他还是当初见他时温雅的模样，正和身边的稚童帝如说话。帝如在这里混得很好，彻底让我改观对他的印象。
　　“.....我刚从海棠树那边回来，凤姨被胤母她们稳住了，现在情绪刚好转.....”赤松子边走边说，应该是帝如在问他。看到我时点点头“....不过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我担心从此以后恐怕我们和人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这是苍天不愿看到的。湫...湫奶奶也和我说....”
　　“哪那么多事，来吃果子！”祝融打断赤松子的话，笑眯眯地凑上前。
　　赤松子皱眉，接过果子不理他接着往前走：“帝如，一会儿你跟后土爷爷说一声，就是湫奶奶让....”

　　祝融望着赤松子的背影，许久后转身挠挠头，笑了笑也走了。
　　我看他在笑，眉间藏着沮丧。

　　不过，等等....

　　我环顾四周，发现人走的都差不多了，估计是去歇息。连如玉都蹦跶着跟祝融走了。
　　那我....

　　“喏，看够没？跟我走吧。”
　　我回身，句芒又扔给我一个果子。
　　咬了口，唔，真甜。
　　“去哪？”我问。
　　句芒没回身，不紧不慢地往东走。
　　“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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