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映月

作者:舒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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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两人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慢慢分吃一点干粮。塔塔道:“明天又是满月了,你要来参加庆典吗?阿吉他们也很想你。”

      自徐言安离谷后,一晃三个月,这会儿竟已到了八月十五中秋日。西域人是没有过中秋的习惯的,他本想着按照中原的习俗和老达叔他们一同过,这会儿塔塔邀请他,徐言安犹豫了一会儿,写道:我能带上牛叔他们吗?

      塔塔微笑道:“圣女会高兴的。”

      中秋当日的傍晚时分,徐言安领着叔叔们一齐上了圣墓山。汉子们并不是明教的信徒,平日里并不允许登上圣墓山,他们听了许多关于沙漠之王明教的传闻,这会儿少爷们领着他们在山道上走,都显得十分紧张。阿碧丝早早地等在路口,笑嘻嘻地带着一行人过了盘查。叔叔们一月来也同这位明教女子打了许多照面,这会儿也稍微自在了些。

      场地已经空出来了,众多明教弟子在其中忙忙碌碌。徐言安眼见场中的人比上次要多的多,好奇地问阿碧丝。阿碧丝道:“今天可是中秋,我们圣女可是在中原长大的,她今天还要来和我们一起庆祝呢。”

      徐言安有点惊讶,他本以为西域人不会在意这种节日,不过想到明教的中原背景,也就明白了。空地中的装扮也明显不一样了,他们找到塔塔的时候,塔塔正在往屋檐上挂一个灯笼,灯笼上画着一只惟妙惟肖兔子,十分可爱。

      球球蹲在塔塔脚边甩尾巴,看见徐言安就几步跳过来,黏着徐言安的腿绕。塔塔从梯子上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招呼道:“找个地方坐吧,晚饭还得好一会儿。”

      叔叔们被阿碧丝带着去休息,徐言安倒是没走,他把球球抱起来,对他回一个微笑。塔塔的手伸到徐言安怀里去挠球球的头,球球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塔塔道:“它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徐言安得意地一笑,塔塔也笑了。他坐在凳子上开始画一个新灯笼,徐言安也坐下来看他,只见他寥寥几笔画了一只蹲坐着的猫咪,和球球长得一模一样。他把灯笼拿在手里转了转,又在另一面画了只趴着的球球。

      灯笼转动起来,仿佛球球在不停地卧起蹲坐,吸引地球球本猫不停跟着晃头。小徐大夫喜欢地不行,他把灯笼接过来,捏着球球的前爪在灯笼纸上印下好几个梅花印。球球乖乖地任他摆弄,徐言安玩够了之后把灯笼还给塔塔,开心地指挥塔塔把这个灯笼挂到了树梢上。

      塔塔把灯笼挂上去之后,又拿出来几个空白灯笼分给徐言安,问道:“这个画个什么?”

      徐言安想了半天,在灯笼纸上花了飘在几朵祥云中的弯月亮;塔塔则画了火焰的纹饰。两个人你一笔我一笔,画得十分开心。阿吉等小豆丁们围过来叽叽喳喳地也要画灯笼,乱七八糟地描了许多涂鸦。徐言安耐心地陪着他们玩,塔塔翻出了许多蜡烛,大家就又凑在一起点亮一排排的灯笼。

      夜色慢慢从天边开始蔓延,灯笼的火光照亮了场中。明教们搭的篝火塔比上次还要大上许多,陆烟儿手捧从圣火堆中取来的火种,点燃了篝火塔。明教弟子们高呼明尊的名号,圣女为所有人赐福。徐言安受到气氛的感染,竟也忍不住学着明教们的模样高举双手,对着月亮撒下手中杯的酒。

      随后便是宴饮和歌舞,西域人民似乎对歌舞有着天生的擅长和热爱,即是十一二岁的小豆丁也载歌载舞。令徐言安没想到的是,明教们居然还做了月饼。小徐大夫啃着和中原月饼风格完全不同的西域月饼,心中默默对师祖师叔师伯们道一声团圆。

      这时他的耳朵敏感地从满场的歌声中捕捉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徐言安抬头一看,竟是塔塔被推到了场中,高举着酒杯,唱起了一首赞美月亮的歌。塔塔的歌声十分动听,他的表情投入,歌声美好而感人。徐言安看着塔塔的身影,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强烈的悸动完全无法平息。

      他只得不停地喝酒,吃炙烤的肉。塔塔回到座位上,顺便给他带了一把葡萄。西域的果子水多而甜,他知道徐言安一直都很喜欢。

      看到旁边放着的那坛酒浅了很多,塔塔犹豫了一下,问道:“别喝太多了。”

      徐言安扒着酒坛看了看,其实这一坛大多不是他喝的,他倒出一杯递给塔塔,塔塔一仰脖喝的一滴不剩。他问道:“我唱的怎么样?”徐言安呱唧呱唧地拍手,两个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场面突然静了下来,两人望去,只见大师兄掏出了一支竹笛,吹起了欢快的曲调。而他的身边,有阿依吐露和圣女一起放飞了一盏孔明灯。徐言安仰着头,视线一直随着那个灯往天上飞,塔塔看了看他,邀请道:“你要放一个吗?”徐言安惊讶地回头,塔塔笑道:“唔,不过我没准备,可能得等我一会儿。”

      他回房子里拿了许多东西,徐言安眼巴巴地看着他。塔塔把怀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小大夫好奇地凑过去看。塔塔道:“一起扎一个?”于是二人蹲在地上,徐言安好奇地举着细棍子瞧,塔塔笑道:“这个扎在这里,你来。”

      徐言安笨手笨脚地拿细绳扎好,两个人折腾半天才把孔明灯竖起来。其他的明教弟子已经纷纷放飞了自己的灯,他俩并肩站在一起,塔塔提着孔明灯的角,问道:“你想写点什么?”

      徐言安咬着笔杆,在孔明灯上写了满满的名字,有万花谷的师长同门,也有遥远绿洲的亲人朋友,最后写上一个平安如意。塔塔看到他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顿时噗地笑了出来。徐言安哼了一声,把笔丢给他,塔塔便在留给他的那面上写道:恭喜发财,吉祥如意。

      两人相视一笑,塔塔点燃了底座上的燃料,大师兄已经换到不知第几首曲子了。在悠扬飘荡的笛声中,他们同时把手放开,孔明灯微弱摇曳的火光照在两人脸上,缓缓飞上天。

      在中秋夜放飞孔明灯似乎是明教的传统,整座圣墓山都有写满了心愿的孔明灯慢慢飞起,飞到遥远的天空中燃烧自己。徐言安使劲儿仰着脖子,在漫天的灯火中寻找自己的那一盏,塔塔则偏头看着和自己并肩站着的这个人,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最后小徐大夫还是喝多了,傻傻地坐在原地笑,有人过来同他讲话,他就拉着嗓子说出一个绵长婉转的“好”。老达叔等人震惊于自家小少爷居然会说话了,塔塔摇摇头,道:“他喝醉了,今晚就睡在圣墓山吧。”

      牛叔本是千万个不愿意,奈何伊力亚少爷已经醉的不停打转,偏他还认为自己正笔直地走在山道上。而先前的客房已经被收拾了,无法,徐言安就又睡到了塔塔的房间里。

      塔塔轻轻松松地把小醉汉扔到被子里,小醉汉挣扎着把自己的头露到被子外面,还没来得急喘两口气,就被塔塔的毛巾糊了脸。塔塔温柔地给他擦脸,徐言安开心地嘟着嘴玩。他乖乖地闭上眼、偏过头,任塔塔为他仔仔细细地擦洗。塔塔伸手把他绕在耳朵边上的头发顺好,柔顺的黑发手感舒适,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徐言安还闭着眼睛,脖子被头发弄得痒了还会躲。他咯咯笑着,闭着眼睛轻声道:“痒!”

      塔塔玩心顿起,伸手在他耳垂上捏了一下。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的亲密性,就听小闷罐子嘟囔道:“塔塔……”

      他的手顿时停住了,变成了摸在他颊边的姿势。徐言安仍然闭着眼睛,他似乎觉得喊这个名字是个什么很大的乐趣,于是一声声地喊着:“塔塔……塔塔!”

      塔塔无奈了,他甚至从小闷罐子的醉话里听出了一丝笑。徐言安执着地喊个不停,塔塔只得答道:“我在。”

      这下徐言安满意了,他的身体因酒气而发热,颊边却放着一只微凉的手。于是他往那个舒适凉爽的地方蹭一蹭,安心地睡着了。

      塔塔握着收回来的手,手心出似乎还留着另一个人蹭上去的温热。他看了一眼外间的小塌,犹豫了一下,躺上了床,和小闷罐子挤在一起睡了。

      徐言安并没有马上回到绿洲去,因为他在第二天从塔塔那儿得知,圣墓山往东有一口湖名为映月湖,十分美丽。尽管去那口湖需要穿过死亡之海,但恰好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批明教弟子前往死亡之海苦修,徐言安可以和他们一起去,顺便给看着那些受不住苦修倒下的弟子。于是第三天,小徐大夫跟着这一批去苦修的明教弟子们一齐去了死亡之海。

      塔塔也在这批苦修的弟子中,徐言安看着排着队的明教们□□着上身,结实精壮的肌肉,看得他十分羡慕。他小时候被天一教弄坏了身体经脉,不仅不能练武,连多蹲一个时辰的马步都受不了。事实上,要不是这些年学着医术调理自己,徐言安早就缠绵病榻不可医了。

      明教弟子们从圣墓山中层出发,大师兄带着队,排成排的队伍便跑步出发。徐言安也跟着他们跑步前行,还没到山脚就跟不上队伍了。偷看过行医录的塔塔知道他的经脉有损,便一直留心注意着,眼见他脸色发白,喘的不行,立马脱离了队伍,扶着徐言安的背道:“坚持一下,到了山脚下有骆驼。”

      徐言安虽然身体难受,心里却不愿意安逸地骑骆驼。塔塔把他背上的包袱接过来自己背着,说道:“你别逞强,说好了这次带你这个大夫去守着人,可别还没到地方,你先倒了。”小徐大夫拗不过他,在山脚休息时还是骑上了骆驼。

      队伍为了保持体力,停停跑跑一上午才来到死亡之海。午饭是几块干巴巴的面饼,配着每人一点水。当天傍晚就有一个第一次苦修的弟子倒了下去,徐言安给他按了半天的穴才醒过来。大师兄感慨有个大夫就是方便,徐言安连连表示,能多帮几个病人他也很高兴。

      塔塔看着小闷罐子微笑的模样,莫名地也有点开心。

      既是苦修,一队人的伙食都少得可怜,中午那几个面饼根本填不饱这些年轻人的肚子,晚饭的干粮居然还少了一半。没有人喊苦喊累,徐言安看着自己手里比别人都多的软点心,十分不好意思地塞回了包袱里。

      塔塔走到他身边坐下,说道:“快吃吧,我特意让阿碧丝给你塞的。”

      徐言安看着坐在他身边咬干粮的塔塔,恨恨地咬一口点心。师叔啊,这还如何让人远离他。

      次日晚饭后,塔塔同大师兄打了个招呼,说是带客人去映月湖看看。先前阿碧丝把映月湖的美景说的天花乱坠,徐言安满脸期待等着塔塔领路。塔塔瞧他那眼巴巴的模样,笑道:“走。”

      若说月牙泉是沙漠上的明珠,那么映月湖就像是大漠的眼睛嵌在大地上,水波粼粼,煞是好看。有几只在湖边喝水的沙湖听见脚步声,警惕地四处张望,忽的一下全跑光了。徐言安看着清澈的水面,不住赞叹。其实这样的湖放在青岩并不如何,但在满目黄沙中看到这样大的一口湖,令人心旷。

      塔塔从石堆后面拖出一只小木船,费力地推入水中。徐言安踏上摇摇晃晃的木船,伸手去抚摸清凉的湖水。塔塔把船划向小小的湖心岛,岛中央长着一棵十分高大的树。徐言安慢慢地靠近那棵孤独而立、又妖娆生长的大树,眼中的赞叹实在停不下来。

      上了岛后,塔塔三两下攀着树爬了上去,坐在一半高的地方晃腿玩。徐言安也把自己的裤腿挽起来,勉强往上爬。塔塔看他爬的危险,递给他一只手,道:“来。”

      徐言安也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塔塔一个用力,把小闷罐子拉上了树枝。树枝上承了两个人的重量,摇晃着发出吱呀一声,晃得徐言安赶忙抓紧塔塔的手臂。明尊石像从他的衣领里晃了出来,塔塔看着挂在他脖子上的小石像,笑了。他说:“我小时候就喜欢来这儿玩,可惜那会儿太小了,圣女总是不肯放我过死亡海。”

      徐言安脑补了一个缩小版的塔塔,手短脚短地攀着树干爬上来,忍不住也笑了。

      坐在树干上看出去,映月湖的一端流水潺潺,汇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往圣墓山的方向流去。塔塔道:“那是思浑河,你喝的酒都是拿思浑河的水酿的。”

      说到酒,塔塔忍不住笑道:“你知道吗?你上次喝醉之后,可是说了好多话。”

      徐言安惊讶地看向他。小时候师父总是对着他发愁,嘟囔着“喉咙都好了为什么还不能说话”,他也努力了,可还是只能勉强发出几个音。大师伯说这是因为他心里不想发出声音,或许和他在天一教,或者之前的经历有关。徐言安有的时候也想,是不是他的身体还记着老达叔让他躲在草堆里时说的那句“不要出声”。可这会儿听塔塔这样说,原来他会在喝醉之后说很多话吗?

      塔塔摸着下巴,饶有兴趣道:“上次在客栈,我就知道你能发声。那个时候答应你的,等修行结束,我来教你说话。”

      其实上次说教他说话,更多的还是一种客套,这会儿塔塔确实真心实意地想让小闷罐子学会说话了,要是能在他清醒的时候听他喊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很有趣?

      徐言安摸着鼻子点点头,颇为不好意思。塔塔从树上跳下去,举高手为徐言安爬下树来提供一个支撑,他说道:“走吧,回去了。”

      划着小船又出了映月湖,塔塔说:“下次晚上来,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水中月、天上月,更好看。”徐言安猛点头,满心期待。塔塔拖着船放回石堆后,徐言安无聊地跟在他身后。他听见塔塔似乎嘶了一声,便疑惑地看向他,塔塔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随后对着左手小臂连点,随后他走出来,面色如常道:“没事,走吧。”

      徐言安眼疾手快地把他的手从身侧捏起来,放在手心里上上下下地翻看,只见塔塔修长的无名指上有一个血口,手指已经开始变青。他的眉头也邹了起来,用眼神询问塔塔这是怎么回事。

      塔塔咳了一声道:“被船上的木刺划破了,没事的。”

      徐言安要生气了,这么明显的中毒,这人居然还想这么敷衍的盖过去,这简直是对他医术的不信任。塔塔眼见骗不走小闷罐子,只好无奈道:“好吧,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一朵花,那花有点毒,不碍事,回去放了血就好。”

      徐言安将信将疑地去看,石堆上确实有一簇红色的小花,和他那次采给塔塔的长得很像。出于习惯,他把那簇花采了下来放好,这才急忙跟着塔塔回到营地,为他放血针穴,眼看手指的青色变少才微微放心。

      大师兄过来,笑着问他映月湖怎么样。徐言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拉着大师兄来到偏僻处,把那簇小花从布巾里掏出来,递给大师兄看。他本想问问这花有什么毒,好为塔塔对症下药,大师兄却脸色一变,急忙道:“怎么采了狼毒花回来,这有剧毒,快扔了!”

      徐言安脸色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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