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祭

　　“谁打的？”徐焱和徐耿頔冷冰冰地盯着，问的异口同声。

　　小护士已经极尽温柔之能事给我擦药，可我还是被消毒水弄得龇牙咧嘴，果然是太久没受伤，变得娇气了。

　　“自己摔的，嘿……嘶！”我有点不好意思，想露出一个表示我真的没事不要小题大做的笑容来，无奈脸肿的厉害，笑出来不仅让我疼还让别人觉得丑。

　　两座冰山的温度又下降，方圆之内简直不能待人。我脸都不敢转过去，只得笑嘻嘻滴和小护士讲话，缓和气氛，“护士小姐姐，我不会毁容吧？”

　　小护士冷不丁我这么一问，棉签一戳，我眼泪都要疼出来了。

　　“滚下去！”徐焱看不得笨手笨脚的人，把护士赶走，自己拿起工具给我清洗手臂上的伤口。

　　哎，我挺同情那小护士的，如果我是她，被夹在两个大美男中间，要给一个担心自己会不会毁容的女孩子涂药，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的情况下，估计心如鼓擂手软脚软连棉花球都夹不起来。

　　“被几个人打的？”徐耿頔在我身边坐下，碰我怕我疼不碰碰我他自己又心疼，难受的不行，那颤抖的语气让人听着感觉受伤的人更像是他。

　　“十个？十五？没认真数。”好吧，选择坦白从宽比较好。

　　徐焱的眉头都皱起来。

　　“都是女生，不经打。这些口子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碰的，除了脸上的确被打了一巴掌。”我解释，“哎呦不要这样看着我，她们很惨的，一个腿骨折，好几个肩膀脱臼骨头打错位，至于脑震荡和吓得精神分裂的有几个，我就不清楚了。所以我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你这边几个人帮你？”

　　“没有人啊，我一个人打她们一群来着。”

　　徐耿頔的眼睛张得大大的，“你以前经常和人打架？”

　　我回忆了一会儿，“经常参加，不过基本是旁观，除了训练的时候，一个人上这是第一次。”

　　“还训练？你第一次就这么厉害？”徐耿頔的声调上升了几个度。

　　“还好吧。”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跆拳道红黑带，日本剑道拿过XX比赛的第一，散打，拳击，格斗术都有学，老爸下一步准备请个中国武术的大师过来指导指导，这个想法因为我在这边上学不方便暂时搁置了。就这些，会的也不算太多，被人欺负保镖又正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不会吃亏就是了。”我露出善意的微笑。

　　我眼睁睁看着徐耿頔的身体往远离我的方向移了移。

　　“影子你，真，真厉害……”他说的结结巴巴，也不晓得是不是真心夸我厉害。

　　“下次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不许自己动手。”徐焱的话没有一点温度，让我想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给你打电话？还不许自己出手？等你赶到，我都被揍得爹妈不认了。

　　咦，大男子主义什么的好可怕……

　　“不过这样的事，不会再让你遇到了。”他目光沉下来，像在许诺一般。

　　“我马上派人查清楚今天的事，弄清楚是谁主使，打你的都有谁，然后绝对不轻易放过！”徐耿頔眼睛里燃烧着小火苗，恶狠狠说着。

　　我立马道，“不用不用，我又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嘶！疼死我了……肿成这样，不会真毁容吧……下手真狠……那个带头的女的叫路双蔓！高二四班的，路萧的三女儿，家住永宁街一百四十号第八栋别墅，就是她扇了我的脸，你们快去帮我报仇！”

　　徐焱、徐耿頔：……

　　“这些事你别管，回房休息，我会让医务人员过来给你做检查。”徐焱依旧冷冰冰，不过这个冷冰冰和刚才那个没有温度有些不同。

　　我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人究竟是气消了还是又生气了？

　　毕竟是伤患，徐焱没有灭绝人性到让我带伤去哄徐耿頔睡觉，父子俩叮嘱我早早休息就走了。房间空荡荡的，连嘟嘟刨门哼唧的声音都没有，我知道自己又开始想古都了。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索性起了床，拉开落地窗窗帘，如水月光倾泻进来，为没有开灯的房间镀上一层银白，柔和的颜色，带着凉意，很温柔很美。

　　脸上的伤已经消下去大半，身上的伤口并不深，也都清理过了。因为徐耿頔的关系，徐宅里有最好的医务人员，就算我今天骨折了，也能让我明天活蹦乱跳去上学。

　　靠着墙坐下来，抱着膝盖，头枕在合拢的窗帘上，塞上耳机，调了首钢琴曲出来。安安静静，冷冷清清，果然夜色和钢琴最配。

　　月光让我一身寒意，却并不冷。

　　越发的想古都。怕他担心，没有告诉他今天的事。三天之后他要去伦敦，一个星期才回来。答应了他要去送他上飞机的，那时候脸应该已经好了吧？

　　并不是没有想过亲手收拾路双蔓，打了电话，路家就会把这个并不怎么受宠的女儿送到我面前来认错并任由我处置。

　　开什么玩笑，我是羽家捧在手心养大的独女，堂堂羽家直系第一继承人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负，当众被人打脸的事要是让那群恨不得把我宠上天的大伯大叔还有他们的老婆知道了，只怕会收拾路家到永无翻身之日的地步。

　　羽家的家教严，绝对的一致对外，先辈们教会我知书识礼，各方面能力优秀，却非常明智地没有把我教成一朵温室里的白莲花。从小到大，惹到过我的人下场都很惨，惹到我所在乎的人下场会惨上加惨。

　　脑子里突然冒出几个妖精的身影，如果她们今天也在场，会是什么场景？应该绝对不止让对方骨折，老大会把人往死里揍，老二从老大手中结果濒死之人治好了再扔回来揍。人间地狱，生死不能这些个词语，她们是绝对能完整再现的。

　　闭着眼，嘴角不自觉勾起笑。不知道那群妖精在干嘛，有没有想我，像我想她们一样。见面过后，好多话想和她们说。

　　“古都变得更好玩了，你们不许和我抢他！”

　　“嘟嘟长大长胖了呀！古都收它做义子啦！”

　　“你们在澳大利亚玩的好吗？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孝敬我？”

　　“我躲起来了，看你们谁先找到我哦~先找到者没奖。”

　　脑子里想着这些话语，渐渐陷入迷糊状态，昏昏沉沉的就要睡着的时候，两条温热的胳膊突然靠上来，一条穿过我的腋下，一条穿过我曲着的膝盖，将我打横抱起来。

　　突如其来，触不及防，我叫了一声，吓得魂飞魄散。

　　眼睛还没睁开看清来者是谁，手已经下意识挥了出去，重重的一拳打在对方胸口上，一声闷哼，对方吃痛地收回手臂，悬在半空中的我咚一声掉到地上，耳机线的一头勾在那人的指缝里，另一头塞在我耳朵里还没脱出来，随着下落越拉越紧，于是我差点当场就被勒到断气。地上虽然铺了地毯，却还没厚到让我觉得自己是摔在棉花上一样没有痛感还软绵绵的弹了弹很舒服，实际上，本姑娘的骨头都差点摔散架了。

　　我一把扯掉耳机，怒视徐焱，“你进我房间怎么连点声音都没有！”

　　大概是没想到原本该温情浪漫的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徐焱僵在原地好半天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呐呐解释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准备抱你到床上去。”

　　“嘶……”我揉着被摔痛的屁股，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徐焱伸手过来扶我。

　　“别碰我！”我气的不行，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徐焱再次愣住，看着我的眼神黯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在委屈或嗔怪，他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生里应该不会出现这两个词语才对。

　　我想麻利站起来把他赶出房间，结果起的太猛，左脚踩右脚，一声清脆的“啪咔”，不晓得是哪儿断了，我已经立起来的上半身又重重跌回地面。

　　人衰到一定地步那是喝凉水塞牙，吃面包噎死，起个身也会摔倒嗝屁。事实证明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老天爷一定是觉得我今天还不够惨，非要弄死我才甘心。我抱着扭伤的脚踝，蜷在地上又哭又笑起来。

　　“都是因为你我今天才这么衰……”

　　“嗯，都是因为我。”徐焱把脸色都疼青了的我从地上抱起来，抱的很紧，我再怎么挣扎也不会掉下去。

　　“都怪你！”

　　“嗯，都怪我。”徐焱把我放在床上。

　　“你是大坏人！”

　　“嗯，我是大坏人，很坏很坏。”徐焱拉起毯子把我盖好，露出扭伤的脚。

　　“你要负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伤。”

　　“好，我都负责。”徐焱拿起电话叫医生过来。

　　“呜呜呜呜……坏人！呜……人家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欺负……呜呜呜……都怪你！脸这么疼……差点被勒断气了呜呜……”

　　“好了，不哭了，是我错了，以后我都护着你，不让你再受伤了，好不好，嗯？”徐焱搂着我，大手在我身后一下一下顺着我的毛，觉得我委屈极了的样子让人心痒又心疼，“影子最乖了，都是我不好。乖，不哭，哭丑了没人肯要了。”

　　我都哭懵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变得这么脆弱，按理说徐焱根本不是我能放下戒心且依赖的对象，我没有半点自我保护意识地把鼻涕眼泪全抹到他衣服上，一边哭还要气呼呼强调，“呜……你乱说，嗝，才不会变丑，才不会没人要！”古都敢不要我，分分钟废了他。

　　“好好，你最好看了，不会没人要的，嗯？”徐焱马上改口，继续顺着我的毛。

　　一旁的医生看得目瞪口呆，连少爷病发要死要活也不见他有多么动容的男人几时这样温柔耐心哄过人？这个搂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女孩儿，语调轻轻，动作温柔的真的是平日里一个眼神杀死一片人的徐焱？

　　徐焱纳闷这帮白大褂都进来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动作，回头发现那群人居然看着自己一副石化状，眼睛顿时变冷，目光如刀嗖嗖甩过去，医生们一阵冷颤胆寒，马上忙活起来。

　　一时间检查的检查，涂药的涂药，冰敷的冰敷，却都不敢弄出太大声响，大家心里都活泛着，这女孩儿不简单，在雇主心中地位很重要，而且还是在雇主眼皮子底下办事，更是得吊着十倍百倍的精神来打理那并不怎么严重的腿伤。

　　房间里只有自己越来越低的抽噎声，后来连这声音也慢慢小下去。徐焱等我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后才缓缓将我放开，看到我还算干净的小脸，才发现自己的衬衣都被糊得不能看了。

　　徐焱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轻轻扶着我的头让我躺回被子里。

　　不知是不是伤口上药物的作用，一整夜都浮浮沉沉，似在梦里又似清醒，没有个着落，眩晕感让人十分不适，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固定的东西稳住自己，不再晃来晃去。

　　手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里，包裹住了，且将我往那侧带了带，拥入更加温暖的所在，坚实而安全的感觉，很陌生，又很熟悉。

　　矛盾之中，我将其抱紧了，唤出希望对方是我所愿的那个人的名字。

　　“哥哥……”

　　至此陷入黑甜的昏睡中，一夜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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